当年我们在圣地亚哥的院子虽小,可在太太的绿手指“打理下,各式的奇花异果把后院快变成了个小伊甸园了:苹果树,各式的橘子树,桃子和李子的嫁接树,枇杷树,无花果树,龙眼树,桂圆树,鳄梨树。。。只可惜圣地亚哥的天气不像曼谷那样湿热,不然太太早就把榴莲树种下了。
搬来北卡后,新房子带地皮有半个英亩(acre),相当于中国的三亩(山西农村当年土地下户,每个人就三亩地)。我跟太太说跑了大半个地球到美国,转来转去还是那一亩三分地!前院是草坪,上面长着一颗失去控制的Crepe Myrtle(中文翻译成绉桃金娘),可能树龄较大,花开得脏兮兮的,秋天的时候叶子多得怎么掉都掉不完。
后院则完完全全是个野林子(Jungle),大部分树是松树和杨树,春天的时候松树花粉满城飞,有两三个星期每家的窗户都会被染成绿色;秋天的时候松脂被晒了一个夏天,急不可耐地想挪个地方,大部分滴到了地上,可有些运气好的乘着秋风,飞粘在露台的门框上,怎么擦都擦不掉。
我们是2021年的七月来北卡的,路上花了整整四天。三个孩子在车里没事开始设计未来的生活,他们提了几个要求:1.一条狗 2. 一个超大号的跳跳床(Trampoline3.两个树屋(一个boys的,一个girls的)4. 林中索道(zipline)。
一直以来他们的梦想是从卧室的窗户拉一根绳子(加上简易缆车)到树屋,这样可以从房间直接到树屋,再从树屋乘zipline 到林中小溪边上。
来了后很快我们帮他们实现了愿望,只差树屋。因为有了狗后,我和太太商量着如何把后院的树都砍了换成草坪,再围上栅栏,这样狗可以在后院和孩子们玩。
在加州的时候,到处都光秃秃的,来了北卡看到后院郁郁葱葱,我们心里满是欢喜。在看和不砍之间的我们挣扎了好几个月,后面有件事情使我们下定了决心:一位朋友在north Raleigh 有个漂亮的房子,可是一场暴雨把屋子后面的一颗大树根泡软了,树倒下来把屋顶砸了一个大洞。
砍树比做砍树的决定可快多了,一群墨西哥工人两天就把后院的几十颗树给砍掉了。当老三从学校回来看到后院的树不见了,她哭了很久,说树砍掉了动物就没有家了。前年下雪的时候,有五只梅花鹿到后院找东西吃,老三的记忆一定十分深刻。
太太也感慨Cary这几年开发得太快了,很多森林都被小区代替了,动物们的栖息地越来越少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太太对鹿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我和太太都喜欢植物,我只喜欢看,可她还喜欢种。她在家里养了好多的植物,我大部分叫不上名字。有次她忙,让我把剩下的茶水浇在客厅里的几颗植物上。我老老实实地照做了,正在浇钢琴室门口的那盆话,太太在后面大声一吼 ”Stop, 那是一盆假花!“。
我们搬来北卡的时候正是疫情的高峰,大家都忙的装修房子,修理院子。我们的园丁自然就俏得很,打电话他从来不接,高兴了才给你回个短信。我和太太对他自然就没有好气。今年疫情过后,情况翻转了,园丁的活不够了,他才开始给我们打电话。
要做院子先得请个设计师来,我们一月份就开始联系,可人家忙,一直没时间。眼看都五月份要错过最佳的种植季节了,在我们的一再催逼下,设计图纸终于来了,上面的植物大大小小有几百棵!我们赶紧让园丁开着拖车到一个小时车程之外的苗圃去按图索骥。
回来后发现设计得不太合理,安设计要求后院Firepit边上种好几颗树,可那里的空间种一颗都勉强。太太对设计图里的植物选择也颇有微词,比如设计师在前院靠墙的地方种了一排Azaleas开的是紫色的花,和我们红色砖墙缺乏色彩对比。更糟糕的是,墨西哥工人在种树时把网络线给挖断了,害得我们几天都上不了班。
太太一生气把设计师和园丁都炒了,我说院子才开始,你把人都炒了,现在找人不那么容易。她说我来做设计师,你来作园丁。我说我没时间种树,太太说你不是把微软的工作辞了,正好有时间种树,搞得我哭笑不得。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太太每天的routine是晚上在油管上研究植物,第二天一大早开车去苗圃(来回一个多小时)买植物,下午我顶着大太阳在院子里种树。
两个月后,我们的院子植物全部都换掉了。太太的眼光不差,我亲切地称呼她“总设计师”,虽然有点肉麻,她也不挡着我这样叫她。
邻居们看到我们的院子旧貌换新颜,都上来祝贺,问我们找那个设计师。我说是太太自己琢磨出来的。太太听了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是美滋滋的。
院子前面,我们种了各式的玫瑰,眼看邻居们的玫瑰开得艳丽,可我们家的玫瑰刚长出个花骨朵就被鹿吃掉了!太太让我搞个气枪来赶鹿,我说我没有那功夫。有个朋友的孩子在学射箭,我怀疑太太也动过那个念头。
她后来在网上看了个偏方,在搅拌机里把蒜打成汁再喷到花上。刚开始好像有一定效果,可过了几天,鹿照吃不误。有天我们从外面回来晚了,看到一群鹿在我们家的前院享用“蒜香玫瑰”,气得太太直抓狂。第二天她就去home depot买了网把每个花都网住了。网子丑是丑点,可真心管用。
我们前院种了两棵Japanese Maple, 树不大,可叶子挺密的。有天早上我浇花时看到一颗Japanese Maple的底下掉了个漂亮的鸟窝,我捡起来一看,两只孵出来没几天的知更鸟在里面瑟瑟发抖。我把鸟窝放回树上后发现地上还有几个明显被蛇吃过的鸟蛋壳。
我回到屋里告诉太太,这段时间修院子,动了土,蛇的栖身之地可能也受到影响,所以一定要小心。
有天下午我们刚吃完午饭,邻居印度大妈来电话求救,说有一条大蛇在他们院子门口。我和太太还有女儿赶紧过去,果然是一条大蛇,有小碗口的粗细,背部黑色,腹部金色,最要紧的它的头简直是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这条蛇很悠闲地在晒太阳,一点都不关心旁边两位中年妇女的心里阴影面积。
一般人想到打蛇的专业人士,一定是身穿帆布工装裤,脚穿劳保靴,头戴护目镜,手持金属制的杈状工具。可我当时就穿了个短裤,脚上穿了双拖鞋,手里连个树枝都没有。
看见大家都慌张的样子,我没有时间回家换劳保服,而是直奔我家后院找铁锹。我有两把铁锹,一把是尖头挺锋利的,可手柄比较短,另外一把是平头的比较钝,可手把比较长,我选了那个平头长柄的。
当我返回时,那条蛇还在原地晒太阳,理都不理我。我冲上去使劲全身的力气把铁锹砸向蛇的腰部。一来是铁锹头钝,二来是蛇比较粗,竟然没有把它的身体截断。但蛇一定是感到非常的痛苦,它诧异地回头看我,把嘴张开九十度,信子吐了出来。
我当时没戴眼镜,但后来女儿告诉我,蛇的口里喷出了毒液。好在我的铁锹柄比较长,让我能正好站在毒液的射程之外。
当毒蛇还在挣扎时,我用铁锹向它发起雨点般的攻击,直到把蛇剁成了四五段,断了的蛇尾巴在地上还不断地蠕动,让人毛骨悚然。
我当时感觉自己像亚历山大大帝在屠龙,很为自己的勇气自豪。太太却埋怨我保护措施一点都不到位,又选了把这么钝的铁锹。我当时就像鼓鼓的气球被扎了一针泄气了,一个好的太太总是能很快把老公从天上拉到地上。
种了树后,我们需要在树和灌木的根上铺一层Mulch, 既可以保持水分,防止土壤流失,又可以防止野草生长。我先是让墨西哥园丁来做这件事情,他拉了一拖车的Mulch,铺在前院,太太嫌他做的活太粗糙,不说mulch 铺的不够厚,连很多植物的叶子都被mulch 给盖住了。
太太坚持说我们需要自己亲自来做。我说不行啊,我们没卡车啊。太太说接我们邻居的啊,mulch 虽然多,但不较轻多跑几趟就行了。我开着邻居家十几年高龄的Toyota Tacoma到园艺供给站去拉mulch。因为这个车的斗不够大(半吨的载货量),我算了一下,前后院得拉上十次才够。
拉到第四次快要开到家的时候,我看到前面的引擎盖底下冒起了烟。我赶快把车停了,打电话给我的邻居。好在车子没有大碍,但我也不敢再用它拉mulch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交了运费给园艺供给站让人家拉了10yard来。
社交媒体上做院子的帖子总是会在retaining wall 这个环结达到高潮,我家的院子也不例外。我们请的contractor是我们的园丁介绍的,当然也是个墨西哥人,名叫Julio他的英文不太好,谈到稍微复杂点的东西他就让他的儿子做翻译。
我家的前院高,后院低,在车库边上有个大斜坡原来长些趴在地上的灌木,太太嫌太丑,就让园丁给清理干净了。然后我们让contractor在斜坡上用石头砌三个像梯田似的,拾级而下。
Julio干得十分起劲,30多度的天气,他们一家人包括他的太太和三个儿子,最小的就五六岁,中间的14岁左右,从早上8点干到下午六点,中间只休息一会。太太心疼他们,就做了一大瓶的冰镇柠檬水给他们喝。
有前面园丁挖断我家的网线的前车之鉴,我特意告诉Julio 一定要小心。可第二天下午,我送老三去练体操时,太太一个紧急电话过来,说家里的网络断了!我心里一格挡,这些工人又把网线给挖断了!
三天后工程总算完工了,太太迫不及待地在梯田上种上她喜欢的花草,一切都看上去那么的neat。可是一场大雨,把我们的retaining wall 的缺陷暴露无遗。原来contractor没有安地下导水管,地表水在梯田中间的斜坡上快速冲下,把后院的草坪冲的沟壑横陈。我和太太冒雨疏水,狼狈不堪。
我只有打电话给Julio,问他为什么不埋排水管,他说你当时没有要求啊。我质问他做为专业人士,为什么没有想到排水管的问题?他支支吾吾,这个时候英文又不灵光了。
院子修好后,太太开始专心种菜了,她在后院安了三个大大的白色planters,准备大干一场。我们邻居的印度人很会种菜,他有一颗辣椒,上面结了几百个辣椒。他自豪地告诉我们,关键在土壤,他在辣椒地下抓起一把土,土细密得像沙子一样。
太太受到了启发,先是从网上邮购了一千条蚯蚓,以便把土壤松开。蚯蚓来的那天,太太十分紧张,因为当时正值三暑,天气非常热,怕蚯蚓在在信封里闷死了。好在蚯蚓耐热,倒没有什么损失。
接下来太太要把土壤变得肥沃,她要求以后所有的非肉类厨房垃圾都要放到一个特定的容器里发酵,再作为废料加到土壤里。
北卡中年妇女的工作之余,不是推娃就是种菜。种菜的技术各有千秋,但摘菜的仪式感却惊人地相似。一定是一个篮子和一把剪刀。太太的闺蜜有个大菜园,所以她有一个白色大号的菜篮子,每次来我们家的时候,篮子里菜都要溢出来,韭菜,豆角,苦瓜,黄瓜,丝瓜,小米椒。介于今年是第一年种菜,太太就买了一个小号的篮子。
我们种的有黄瓜,番茄,丝瓜,苦瓜,甜瓜和辣椒,结下来的黄瓜刺很大,跟狼牙棒似的,而甜瓜皮薄得跟一层纸似的,一碰就破。我记不得丝瓜有没有结过,苦瓜倒结了不少,每个都非常娇嫩,一碰就断。
番茄我是最喜欢的,记得小时候的翻砂番茄,可以空口来吃的,可是今年我们一个番茄也没有吃到,一定是动物偷吃了,因为家里的围栏只能把鹿挡住,可身材娇小的松鼠,Racoon, 可以大摇大摆地进来,太太的菜园就成了他们的零元购菜市场。
菜园里最高产的是辣椒,有好几个种类,粗的,细的,灯笼形的,红色的,浅绿色的,深绿色的,我选了几个浅色看起来不辣的做了个虎皮青椒,重庆长大的太太吃了后感觉要胃出血,没有办法只有把辣椒泡在坛子里做泡菜。
今年北卡霜下得早,10月下旬就来了。太太中的菜大部分也要摘掉了,太太每天早上带着狗在后院里一边收拾,一边琢磨着明年春天该种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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