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25岁的姑娘要给自己办一场葬礼,如果你是她朋友,受到了邀请,你会参加吗?
经过了国庆结婚小高峰后,25岁的小汪被朋友调侃:什么时候吃你的席?
这句话戳到了小汪的痛处。
不仅因为年轻人不喜欢被人催婚,更因为小汪刚刚经历一场“断崖式分手”。
受到朋友这句话的启发,小汪转念一想,直接给了朋友们一个“惊喜”:邀请大家来吃席,不过是参加自己的葬礼。
小汪说,跟朋友们提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内心也忐忑,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去做。
但“没想到此事得到朋友们的支持,大家迅速筹划落实。”于是,3天后,葬礼在成都一家花艺培训场地举办,场地方也予以支持。
最后,来参加的人不仅有小汪的好朋友,还有很多新认识的人,甚至闻讯赶来的陌生人。
只见小汪躺着“灵床”上,周围放着电子蜡烛,椅子中间还摆上了自己的黑白“遗照”,灯光暗下,哀乐响起,一切变得肃穆了起来。
有人从开始哭到结束,对她说:“汪汪你是个好人。”
主角小汪说:仪式结束后,自己觉得能把属于自己的席吃完,人生没有什么遗憾,也可以继续向前生活。
年轻人给活着的自己办葬礼这件事情,并不只是小汪在做。
96年的小岗今年3月的时候也给自己举行了一场“告别式”。
他做了一艘“飞船”,代表自己即将去往另一个星球。接着,他邀请在街上碰到的人在他的“飞船”上送上最后的祝福。
有人画了乌龟,有人画了猫,有人知道他到了那边还想继续吃麻辣烫,给他画了串串。
有人说“祝你旅途愉快”,有人说“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带,只要带上爱”。
然后他花了30块钱拍了一组照片,选择了笑得最开心的那张作为“遗照”。
葬礼在北京五环外的一个野外田埂边举行,他给活过9800天的自己说:
回顾你这前半生,实在有太多太多可说的了。
你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山村,父母关系很差,但他们很爱你。
这一生,你学习一般,长相一般,但还算善良勇敢。
小时候吹过的牛还没有实现,但在我看来你这20多年非常精彩。
你喜欢,你愿意,你开心这就是最舒服的。
平凡的一生也值得庆祝,不需要自责。当然,如果有下辈子,还是过得热闹些吧。
不知道你看到这群年轻人给自己举办葬礼是什么感受?
看着视频的我忽然有些泪目。
我记得《人生大事》这部电影当中有一句话说:人生,除生死,别无大事。
“死亡”本来就是我们每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我想这群年轻人给自己主导策划一场葬礼,其实是对生命的尊重。
但相反的是,在我们的教育、生活当中太缺乏“死亡教育”了。毕竟,在我们的文化语境之下,谈论“死亡”是不吉利的。
所以能够看到,在小汪这条消息的下面,有很多“骂”她的人。
但如果死亡真的是我们的人生大事,为什么我们不认真对待呢?
正是因为我们很少去谈论,所以有那么多的离开都显得意外,匆促,不体面,没有尊严。
有人没有立遗嘱,最后子女因为分家而吵得不可开交。
有人意外去世,却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亲人告别。
有人进入了临终阶段,只剩下恐惧和孤独。
有人还没来得及去最想去的地方,就匆忙走了。
或者是有时候还没有做好亲人、朋友准备,陷入了无尽的自责、思念、悔恨、痛苦之中无法治愈……
正如大家常说的,其实我们真的太需要死亡教育了。
广州大学的胡宜安教授是“生死学”领域的先行者,早在2000年就开设了《生死学》这门课。他也是国内第一个在大学课堂开设《生死学》课程的人。
有学生说:“家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选这门课,因为要看遗体、写遗嘱,我妈知道后就不高兴了。”
其实这就是胡教授说的,我们对死亡无知的一大表现就是“逃避”。
所以,要怎么改变“逃避”的心理呢?就是去参与。
胡教授讲过一个关于他学生的案例。
一个女生很爱自己的外婆,所以外婆去世的时候她根本不相信。
而她的父母担心她的学业,不让她参加葬礼,说回来很麻烦,让她安心读书。但是从那之后,女生一直觉得非常内疚,总会想起外婆,想到她走的时候是不是很孤独。
有一次胡教授就带着学生们去参观殡仪馆,观看葬礼,之后女生说:“葬礼上,我心里默默对外婆说了很多话,我想,外婆走的时候,应该不会怪罪我没来吧。”
礼仪展示使她明白外婆的告别仪式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她心下释然了,觉得外婆走得应该不会太孤单。
胡教授说:“生死学的一个功用就是给活着的个体松绑。”
2017年在广州大学开过一个研讨会,医疗一线人员、殡葬行业从业者、社会理论研究机构人员都来参与。
大家从不同的方位连接,探讨个体到了生命最后阶段,该怎么去面对,要抢救还是不抢救,关于死亡的议题越多,死亡教育的重要性也越被提及。
“到了最后阶段才去对人进行生死教育吗?为时已晚。教育是往前移的,要在年轻的时候,身体健康的时候。”胡教授说。
而从“死亡”这件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来临的事情本身,还可以衍生出很多思考。
曾经在南方科技大学任教的袁长庚老师也开设过“死亡课”,他其中一个设计原则就是,要在充满确定性的图景当中,引入大家对不确定性的思考。
为什么呢?
经历了过去几年,当下的我们越来越生活在一种焦虑恐慌之中,而这一切都源自于我们面对大环境的“不确定”性。
而我们无法面对“不确定”这件事情,恰恰就是因为我们一直接受的教育体系传递给我们观念都是“确定的”。
有一个男生成绩非常优异,也积极参加课外活动,各方面条件都非常好,他想不通为什么追求的女生不喜欢自己?
袁老师通过对学生们的观察后,他说,考进南科大的学生,都可以被称之为应试教育体制里的“绝对成功者”。
进了学校之后,整个大环境也在鼓励他们做个体式的竞争,很容易就陷入一种认知:总是觉得明天一定会更好,自己只有通过不断地积累和获取才能够建立自己的价值。
因此他们会认为,只要我足够好、足够强,GPA足够亮眼,肯定就有人喜欢我、崇拜我,最好的东西都会自动向我汇聚。他们没有意识到,人的感情,以及很多事情,都不在这个确定性当中。
所以,死亡教育的范围延伸出来其实很大,不只是如何面对死亡,更是会教人学习到如何面对人生。
《2022中华遗嘱库白皮书》显示,从2017年开始,60岁以下立遗嘱的人数逐年上升,至2022年,60岁以下立遗嘱的人群中,30-39岁年龄段人数的比例为29.74%。
而在中华遗嘱库“微信遗嘱”小程序留言的人群中,大多数是年轻人群体,他们的年龄集中在20-29岁之间,占比35.9%,其次是20岁以下的人群,占比26.57%。
年轻人立遗嘱的比例越来越高,也说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意识地思考“死亡”这件事情了,这是好事。
图片来源:中华遗嘱库
但这背后是什么原因呢?
其中有个现象挺有意思,2020年比2019年立遗嘱的年轻人增长了2倍多,该数据暴涨,应与2020年爆发新冠肺炎疫情有一定关系。
同时,根据丁香医生《2020 国民健康调查报告》显示,有 53% 的人会担心自己突然猝死,其中更有 6% 的人经常担心甚至每天担心。
奇怪的是,年龄岁数较大的人对猝死的担心比例呈下降趋势,反而是 95 后、00 后担心自己猝死比例更高,分别占比 60%、58%。
数据来源:丁香医生 2020 国民健康调查
不是说大家去立遗嘱都担心自己猝死,但很多人一定是觉得生活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所以,我觉得越来越多的人立遗嘱,本质上就是在整个内卷、焦虑的社会氛围中提前感觉到了生命的无常。
即使那些没有去立遗嘱的人,很多时候也会感觉到生命的无意义。
就像今年B站出圈的一部剧《三悦有了新工作》一样,剧中三悦问:“为什么不能让喜欢工作的人工作,让想躺平的人躺平。虽然没有给社会创造价值,也没有造成过伤害呀!”
弹幕里飘过年轻观众的附和,“这不就是我本人吗?”
卷也卷不赢,躺也躺不平,在二者之间反复横跳,内耗自己,这就是当代年轻人的现状。
于是,他们会问: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工作的价值在哪里?
从“死亡教育”的角度而言,我并不觉得现在大家的这些追问有问题,反而认为这样的问题对我们触及生活的本质更有意义。
只是不要让这样的思考变为虚无,而是把一切意义的追寻放在具体的生活、具体的人当中去获取。
我们的工作或许充斥着无聊的会议、写不完的材料、做不完的PPT,但我们已经养活了自己,养活了家庭,如果能够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或者获得客户真诚感谢,这都是意义。
我们生活的意义不是世俗的成功,比如赚多少钱,住多大的房子,而就是和家人吃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饭。
我们活着的意义也不是成为别人眼中光鲜亮丽的人,比如多高的成就,多体面的工作,而就是能够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就很好了。
我记得有个词叫“向死而生”, 是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在其存在论名著《存在与时间》中提出的哲学理念。
他说,人只要还没有亡故,就是向死的方向活着。
他是用“死”的概念来激发我们内在“生”的欲望,以此激发人们内在的生命活力。这就像我们中国人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袁长庚老师在“死亡教育”的选修课上和同学们传递过同样的概念。
在一次期中考试中,他安排了一场让学生自己报名的“失败者分享会”。
他说,如果你认为自己是这个学校里的一个失败者,不管是学业、生活、性格、感情问题,你都可以报名,然后讲讲你的故事。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分享,没想到当天晚上一个大的阶梯教室大概挤进去了四五百人都不止。
在他看来,“如何面对失败”、“人生的价值体系”,这些概念其实都是从“死亡教育”的命题里延伸出来的,它的范畴非常大。
在一个追求绝对成功的社会里,看见失败的重要性,他觉得这就够了。
我想,这就是今天对于越来越多人而言,接受死亡教育更重要的意义。
参考资料:
一条:一门被00后追捧的“死亡课”。
原创:磊磊
编辑:盼盼
设计:小白
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可联系我们删除。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