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源自2023年9月30日直播“对话白玛多吉”)
俞敏洪:朋友们好,我现在在西藏巴松措,我身边的是松赞集团董事长白玛多吉。他之前是纪录片导演,在央视工作,后来跨界创办了现在的松赞酒店,并做起了酒店+旅行的模式,让人们能够一站式体验美好的旅行服务。我们现在就在他的巴松措林卡酒店,这个酒店有露天游泳池,出门就是一座特别漂亮的雪山。
白玛多吉:这还是恒温游泳池,通过屋顶的光伏网加热。
俞敏洪:据说你们光伏网发的电,你们自己都用不完?
白玛多吉:一年大概有100万个千瓦。我们现在白天基本都用光伏,光伏剩余的部分会储存成热水、氧气。房间里的所有弥散式供氧就是通过光伏实现。
俞敏洪:其实到这个地方不需要供氧,我感觉这里氧气很浓,因为周围树林太密集了。
白玛多吉:我们要保证客人能在夜里睡个好觉。
俞敏洪:在这风景秀丽之地,白玛老师也和我们讲讲你的人生吧?你是藏族,而且汉语很好,后来还在中央电视台工作过,这是一段什么样的经历?后来为什么要离开中央电视台,创立松赞这样的优秀项目?
白玛多吉:我早期做了20年纪录片,其中11年是在央视。当年拍纪录片是希望能通过央视的平台,让更多人了解藏区、藏族、藏文化。
俞敏洪:你在哪儿度过的童年?
白玛多吉:就在松赞林寺脚下,我的第一家酒店香格里拉松赞绿谷现在也都在那儿。
俞敏洪:咱俩是同龄人,你童年时期的生活条件也肯定比较艰苦吧?
白玛多吉:对,我是1964年的,我们那个年代的童年生活确实比较艰苦。
俞敏洪:你后来是怎样读书的?
白玛多:就在小村庄里上小学,后来到了县城里上中学,再后来到昆明去上学,最后上了一个中专就工作了。
俞敏洪: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白玛多吉:我父母都是农民。
俞敏洪:那你真的很了不起,因为在我们那个年代,如果父母是农民,孩子一般读书都不会读得太好。你中专毕业后到哪里工作了?
白玛多吉:我原来学的是兽医,就做了两年兽医。后来恰好有机缘接触到了电视,就在家乡的电视台,我就自己学习、自己做、自己摸索,后来做了差不多五六年,就去上了工业部当时和北京电影学院合办的一个大专。因为上学的作业都是给央视拍东西,所以1993年后就直接留在了央视。
俞敏洪:那是因为你的才华被央视看上了。
白玛多吉:也算不上才华,他们也缺人,我也能做点事情。在那儿干了11年,2004年我就离开了。
(松赞巴松措林卡)
俞敏洪:你觉得你在中央电视台,给你带来的好处是什么?你又感受到了哪些不足?
白玛多吉:好处是我通过它看到了世界,不足就是,如果在那里待太久可能会变得比较慵懒,我觉得人还是要努力一些,所以后面就离开了。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藏文化有很多精彩的东西,对大家一定都会有用,所以我觉得我或许可以有什么办法让更多人到藏区来了解藏区、藏族、藏文化。
俞敏洪:你在拍摄纪录片的时候,主题就已经偏向藏文化和藏区自然山水了吗?
白玛多吉:对,也会拍一些内地的,但多半是拍藏区。
俞敏洪:所以,在做松赞之前,你就已经踏遍了藏区的奇山异水?
白玛多吉:对,非常了解了。
俞敏洪:你怎么想到要自己开一个酒店?
白玛多吉:起初有很多人看了我的片子,来到了我的家乡,他们就觉得什么都好,但真的是视觉上的天堂,身体上的地狱。
俞敏洪:这个形容其实挺对的。
白玛多吉:我去欧洲、东南亚的时候住过一些精品酒店(Boutique Hotel),体验到从未体验过的住宿形式,就在这样一间小小的酒店里,我就能感受、体验到当地的文化,我就产生了一个想法,我是不是可以让人们来到藏区居住,通过在藏区的旅行进而了解这个区域、文化。
俞敏洪:把心灵的天堂、身体的地狱改成心灵和身体的天堂?
白玛多吉:对。起初也是在摸索阶段,1999年我就下决心,先拿我家在迪庆的地改建成了民宿。
俞敏洪:当时是1999年,你还在中央电视台?
白玛多吉:对,没敢离开,就是在边工作边摸索这条路。2001年就开张了,当时有很多国际上有名的人,包括后来成为美国财政部长的鲍尔森,亚洲比较有名的李泽楷、郭鹤年家族,他们来香格里拉都会住在我那里。后来鲍尔森还给我推荐了好多客人。
俞敏洪:那时候是怎么宣传让他们知道的呢?
白玛多吉:那时候其实没什么宣传的办法,还是靠当地的接待方,确实当地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资源,尤其美国大自然保护协会有一个机构在香格里拉,他们所有的接待都放在我那里。
  不过我们价格特别便宜,160块钱一个房间,因为那个条件极差,就是一个客栈,但风景好。当时还发生过一个故事,李泽楷和悦榕庄(某精品度假村)的业主何光平夫妇住我们那儿,李泽楷跟何光平先生开玩笑说,你们的酒店都是一千多美金一晚,你知道这儿收多少钱吗?何先生说不知道,李泽楷就说,才160块钱人民币,结果大家都惊住了,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光是小费都会给到百十块钱。他们回到酒店后,就做了一件事情,他们把我们精品店里柜台上所有的首饰都买光了。当时办公室主任跟员工说,人家买那么多,你得给人家打折啊。他们说不要打折,你们标多少,我们买多少,我们就希望你们能赚点钱,我们真不理解你们160块钱的房费怎么赚钱。
  说实在的,160块房费肯定不赚钱,但要做这样一个业态是需要培育的,好在那时候有个新加坡人,他住了酒店以后就要跟我合作,就满世界找我。我那时候在新疆拍片,他联系我,后来我到云南拍片,他联系我,因为我主要负责新疆、云南、西藏的边关行纪录片拍摄,也一直回不去北京,后来我拍完西藏回到北京了,他就来北京了,说一定要合作。在这个过程中,其实有人找过我做合作,但我一听就觉得不对,我想做的和他们想做的是两码事,所以我没答应过任何合作邀约。但这个新加坡人很有意思,他是做生态能源的,而且原来他做视觉控制,他的公司和专利被收购以后,也留了一些钱在手里,我俩就一拍即合,第一家他就投进来了,后来他又邀请了一个以前做过巴厘岛安缦酒店的总经理参与进来,最后就成了我们三个人合作。
(巴松措)
俞敏洪:那时候你已经一心一意开始经营松赞了?
白玛多吉:对,我2004年已经离开央视了。过程中他们还带进来一个美籍华人,托马斯,他是阿里巴巴第18号员工。在那之前,我和他已经十年没见了,有次我去香港,就在一个酒店里偶然碰到了他。他参与进来后,我们就陆续布局了松赞香格里拉林卡、松赞奔子栏山居、松赞塔城山居、松赞梅里山居等几家酒店,整个迪庆的旅游环线也出来了。
  其实这个概念来自于不丹,安缦在不丹做了一个安缦喀拉,就是在不丹不同的地方建了五家酒店,你能通过这五家酒店,做一个深度的不丹旅行,一站全包。当时托马斯就说,我们其实也应该用这样的思路做酒店。我就去了不丹,通过安缦喀拉走完了不丹,之后我就发现,迪庆州的面积和不丹差不多,而且因为迪庆州区域内有两条江、梅里雪山、普达措、高山峡谷,迪庆州的自然禀赋自然也远远超过了不丹。所以,我觉得按照他的思路在迪庆落地这么几个酒店,提供一价全包的旅行,应该可行,所以2010年我们就正式开始经营了。
俞敏洪:甚至路线设计、用车、住宿、门票全都放在一起了?
白玛多吉:对,其实这个业态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们到现在也还在坚持这个业态。
俞敏洪:现在游客来,光想住房可以吗?
白玛多吉:整体来说,一价全包的旅行是我们的经营核心,可能只有规模比较大的酒店会有一些空房可以提供给游客住。
俞敏洪:如果想去香格里拉玩,你们就一价全包,带吃带玩是吧?
白玛多吉:对,一般都是9天8晚、8天7晚,最少是6天5晚,客户什么都不用管,来就是了。而且我们的用车小团都用路虎卫士;三人以上用奔驰商务;大团有些会用丰田考斯特,原则上可以坐20个人,但其实坐12人会更舒服,所以我们最大的团就是12个人。当然,有的顾客会自己拼单,有的则通过我们的旅行顾问帮忙拼。
俞敏洪:一般来旅行的人,年龄有多大?
白玛多吉:现在平均年龄在43岁左右,但逐步在年轻化。
俞敏洪:随着不断地推广,你们的路线也从迪庆走向了西藏的其他地区?
白玛多吉:对,沿着滇藏线,现在又开始连接川藏线了。过了盐井、到了芒康,川藏线和滇藏线就开始汇聚在一起了,芒康到拉萨是全程,我们这些年就是先从芒康的布局开始的,芒康的如美山区、来古山区都在昌都,然后波密林卡,就已经进入林芝了,然后是南迦巴瓦山区、巴松措的林卡,再到拉萨的林卡,全部都在川藏线上。川藏线上,只有芒康到成都之间,我们没有连接,现在亚丁已经在建了,将来我们的客人可能从成都出发,到康定,到贡嘎雪山,再到亚丁,最后到香格里拉,这样川藏线和滇藏线就完全连起来了。
俞敏洪:松赞这种投资是重资产投资,相对来说前期的投入会非常大。这些年你们的估值也在不断变化吧?你现在在松赞里还有控股吗,还是失去控股权了?
白玛多吉:对。我没有控股了。
俞敏洪:但投资者对你还是表示了非常大的信任。
白玛多吉:对,我们大量的投资者、合伙人都是我们的客人,都是每次来旅行以后感觉特别好,跟我见面聊,他们就投资一下,到一个阶段以后,再深度沟通,因为我们这样的模式、这样的重投资,不是马上就能很好的盈利的。我们现在周期最长的还是程序,比如我们现在所在的巴松措酒店,走程序走了差不多六、七年,自然保护区程序、环保程序、规划程序、土地程序……这些程序都要走到国家林草局,一级一级走上去。
俞敏洪:所以走程序会比较花时间,建设用的时间会短一些?
白玛多吉:也会相对久一些,因为我们的酒店都是用这种手工的、具有当地特色的方式来建,就会麻烦一点,不像工业化建筑那么容易。像巴松措酒店的施工周期就有两年半,所以基本都是在两年到两年半之间。
俞敏洪:你现在还拍纪录片吗?
白玛多吉:拍不了了,根本没时间,更多时间都用在经营松赞上了。
俞敏洪:你觉得你现在做松赞这件事,是在更加符合你人生发展的方向上进行完善,还是说,只不过因为有那么多投资人,你不得不往前做?
  白玛多吉:还是在完善自己的人生,实现自己更好的价值。
(松赞百巴帐篷营地)
俞敏洪:所以你觉得做这件事情是有价值的,这个价值体现在哪几个方面呢?
白玛多吉:比如我们开始用“松赞”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想法是希望能跟松赞林寺的“松赞”有关联,因为我从小在那长大,所以我们的第一个项目是在松赞林寺脚下,第二个项目在松赞林寺背后。但我们没法直接用松赞林寺的“松赞”,那个藏文拼法是五世达赖喇嘛取的,是他对风水的一个表达,整个风水有万马归槽之势,是众神居住之所。我感觉我要是用了那个“松赞”,可能这个事情就做不起来了,毕竟变成了一个众神居住之所,那不就空房了,没人住嘛?所以我就要找到一个词源,最后在藏文词汇里找到了现在我们用的“松赞,这个词汇刚好也有英文对应的词汇,叫Songtsen。现在我们用的藏文、英文、中文都是一样的。这个藏文的意思是第八世法王在600年前对“松赞”做的一个注解,意思是“在不违背世间法和出世间法的前提下,去践行一切善良和美好”
俞敏洪:这么美好的解释。
白玛多吉:所以我就很喜悦地取了这个名字。这也是我做松赞的发心,最核心的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到藏区来,接触一下藏族人,了解一下藏族文化,可能对你的人生会有一些用处。对我来说,我对这些东西从小耳濡目染,上中学以后就被瓦解掉了,但到了20几岁的时候,我又慢慢发现,科学并不能解答所有的问题。到了30几岁,我就特别需要一些真的、能看通的东西,找到一种心灵的归宿,所以,我就再次更深入地学习藏族文化,而这段过程给了我很多营养,对于宇宙本质、生命本质的了解、表达和认识的方法等等。所以,我觉得到了36岁左右的时候,这些对我帮助真的特别大,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认知,但我已经有了论据和逻辑来支持。
俞敏洪:就是想通了?
白玛多吉:对,看通了一些,想通了很多事情。
俞敏洪:你也想把这种感觉带给更多人?
白玛多吉:我觉得大家可能都需要这个东西,比如当时到那个阶段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这之前我所有时间差不多都处在一种赶场的状态,赶不同的场。赶场的原因是什么?其实是你有一种危机,生怕错过什么。后来你再看的时候,会发现没什么可错过的,也没什么可得到的,因为命其实是一个循环往复的漫长的过程。既然我得到了这个帮助,大家也都需要这个帮助,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们在这个区域里接触这个文化、了解这个文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此外,我一开始是拿自己家的地改成了我当时所想的Boutique hotel,但我钱不够,也不敢做太好,但最核心的是,我当时想,即使这条路走不通,也可以解决我几个妹妹的生存问题,因为她们都在农村,这样的话,父母也能被很好的照顾起来,否则我也没有精力和时间照顾他们。
俞敏洪:这是最初的发心。
白玛多吉:对,最简单的发心,后来酒店开起来以后,解决了她们的问题,同时解决了村里其他人的问题,做了第二家酒店以后,就有更多村庄的人在这里面工作了。
俞敏洪:我发现你们每个酒店都是和村庄相连的,在酒店落成的同时,把村庄老百姓的生活也带动起来了。
白玛多吉:对,我们团队在2021年初的年会上,自发提出了一个Slogan,叫“扎根乡村、连接土地”。为什么会说这个呢?因为那时候我们已经有600多,将近700号员工了,他们都是在自己的村庄里、自己的家门口就业。
俞敏洪:你们的员工是由当地村庄里藏族人民组成的?
白玛多吉:对,基本都是,会对他们做培训。而且这样我也能带动乡村,加上那时候我们有一个项目,卖出去一个房间,就抽200块钱转移支付给村庄、村集体,那是在南迦巴瓦的山区。2021年3月17号,这个酒店开业了,后来由于疫情防控就没有经营,但即使这样,我们2021年也转移支付给那个村庄136万元。那个村庄一开始只有13户人家,后来慢慢变成了20户人家。
(图片来源:松赞官方公众号)
俞敏洪:那他们都变成富翁了。
白玛多吉:我后来经过完税后从银行取了115.4万现金送给他们,一共20户人家,分了不到6万。我还解决了他们村里17个人的就业,这17个人工作半年多一点,收入就有76万,我们还采购村里的农特产品,采购了259万。所以2021年疫情期间,我们给这20户人家创造了将近500万的经济收入。
俞敏洪:而且是在不破坏环境的前提之下。
白玛多吉:对,像今年,我估计南迦巴瓦至少会有200万分给那个村庄。
俞敏洪:太棒了,所以你跟当地村庄的村民关系非常和谐?
白玛多吉:对,我2005年到林芝选址的时候,第一个酒店的选址就在现在帐篷营地往里一点的位置,那是我偶然被别人带去“耍坝子”进去的。我当时觉得这个地方像秘境一样,我说我就在这里落一个酒店,但政府跟村庄沟通的时候,村民不愿意有个酒店跑到这里来。后来南迦巴瓦分成的事情被村庄听说,他们就要求去看南迦巴瓦,村民去了以后听到、看到了南迦巴瓦的故事,就要求政府一定要把松赞请回来建酒店,他们都配合。所以,2021年底,政府又来找我们,我们就在那儿落了一个帐篷营地,也是卖出一个房间,就分200块钱给村集体。不过,去年由于疫情的原因,我们7月1号开业,7月10号就歇业了。今年从3月份开始营业,截至目前,我相信那里至少会有100多万可分配收入。
  我觉得这一点也是在实现我个人的人生价值,也在实现松赞团队的人生价值。现在对于我来说,15家酒店都在很好的位置,经营得也特别好,是重要的资源,但最最重要的资产可能是我们的团队。我们的运营中心在昆明,我们有很多很优秀的年轻人,都受过很系统的教育。当然我们也在摸索体系的建设、数字化,我也希望能把接力棒传给年轻人。他们为什么愿意来到松赞?因为他们都希望通过松赞来实现自己更好的人生价值。
俞敏洪:对客户来说,你认为最重要的价值是什么?如果大家来体验松赞的服务,和松赞一起欣赏奇山大水,你觉得松赞体系为什么跟其他体系不同,能提供什么样额外的价值?
白玛多吉:我早期做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希望松赞能成为一条“觉醒之路”,但到2017年前后,我们真的要明确表达我们企业使命的时候,我没敢用“觉醒之路”,这个太大了,所以最后我用了“追寻快乐源泉”。
俞敏洪:这个快乐源泉是什么?是一种领悟,还是一种享受?更多是偏于心灵还是偏于身体?
白玛多吉:我觉得是心灵的。我来自于藏文化,整个藏区,每个老一辈的藏族人都向往能去香巴拉。香巴拉王国,传说是隐藏在青藏高原不为人知的神秘王国,现在量子物理说空间其实有很多维度,所以香巴拉或许不在我们所能感知到的维度里,传说地理坐标在冈底斯山那里,还有一种说法是,有很多隐秘之门能通往香巴拉王国,其中一个隐秘之门就在我们家乡,就是松赞林寺所在的这个地方,我们家乡以前叫“吉塘”。
俞敏洪:原来在藏文化中,香巴拉是这么解释的?跟消失的地平线有什么关系?
白玛多吉:消失的地平线其实演绎了香巴拉的概念,因为香巴拉在藏语里的标准叫法叫“向香巴拉”,最后詹姆·希尔顿在写小说的时候就变成了香格里拉,实际这是同根同源的。藏族人一直很向往香巴拉王国,为什么呢?因为香巴拉王国里的每个人都领悟了快乐的源泉,这是藏族人的向往。所以最后在藏区的人所追求的快乐源泉就依据《入菩萨行论》里的两句话,是寂天菩萨说的,用白话文说就是“世间所有的喜悦都来自希望他人快乐,世间所有的痛苦都来自希望自己欢乐”。
俞敏洪:这太深刻了。
白玛多吉:所以有很多藏族老人会祈祷,有的人爬到山顶祈祷,有的人在寺院旁祈祷,在寺院里面祈祷。每个藏族老人早上起来,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的神龛上烧一点松柏枝,弄一点水开始做供养。做祈祷的时候,核心内容是两句话:“愿所有的有情众生远离苦及苦因,愿所有的有情众生不离乐及乐因”,祈祷的内容基本都是跟这两句话相关。
俞敏洪:他们不为自己祈祷?
白玛多吉:没有人会为自己祈祷,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也是这个区别,大乘佛教为众生,小乘佛教为自己。
  从藏族的角度来说,最核心的祈祷词就是“愿所有的有情众生远离苦及苦因,愿所有的有情众生不离乐及乐因”。这两句话从哪里来?就是世间所有的喜悦都来自希望他人快乐,这是乐因,世间所有的痛苦是来自希望自己欢乐,这是苦因,这两句话有对应,所以藏族人在祈祷的时候其实是在播种快乐。
俞敏洪:我第一次知道藏族人祈祷的时候是不为自己祈祷的,这太了不起了。
白玛多吉:所以,什么叫追寻快乐源泉,就是因为人而获得快乐。有情众生是什么概念呢?有自我意识的都叫有情众生。宇宙里有无以计数的有情众生,这个数字都无法衡量,哪怕一个小虫有自我意识,它都能追求快乐。
  但恰恰有的人追求快乐的方法基本都建立在一种获得感上,而这种获得感所能得到的快乐其实会像一个饥渴的人喝盐水,喝了解不解渴?解,但过一会儿又开始渴了,越喝越渴。实际上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当时在80年代真的不敢想象中国人每个家庭后来都会有一辆私家车,90年代的时候大家看到了希望,而且可以买一个夏利车、捷达车、桑塔纳,再往后是奔驰、宝马,现在这些车都无法满足了,那你有了这些东西以后,你快乐吗?其实不快乐。
(旅途中)
俞敏洪:追求物质上的自我快乐,就像无穷无尽的欲壑难填。
白玛多吉:是的,可能最快乐的人还是那些没有太多物质追求的人,而是在追求心灵。我希望我的员工、我的团队通过藏族文化的学习追寻快乐的源泉,也希望所有松赞的客人能通过松赞追寻快乐的源泉,我们完整的介绍是“推开隐秘之门,追寻快乐源泉”,这个隐秘之门其实是你要去学习、要去寻找的。
俞敏洪:如果万一哪天你的隐秘之门打开了,香巴拉就来到了你的心中。
白玛多吉:对。
俞敏洪:这种理念非常震撼,也让我内心有特别多的感悟。我刚才也在对照自己的生命之路,我到底是在尽可能的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别人的快乐而努力,还是在为自己的快乐而努力,我发现我达不到你说的这种境界,我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的藏族人。
白玛多吉:但您在做的这些事情,早已超越了你自己。
俞敏洪:但我也是在追求自己快乐的过程中来做这件事情。
白玛多吉:但你在做的是快乐源泉,你在帮助很多人,为什么你快乐?因为你利益了很多人,因果关系就是这样的。我们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句话就是从佛法里来的,这是因果关系,你有了好的初心,你所有的东西一定都可以实现,所有的快乐都可以得到。
俞敏洪:对的,完全认同。
白玛多吉很多人做好人没问题,但做得不彻底,他们会觉得做好人会吃亏。实际上你吃亏的原因是你没做彻底,你如果能把好人做彻底,就绝对不会吃亏。
  整个宇宙和生命运作的规律就建立在因果关系上,你了解了这个规律,就顺应这个规律去做,所有的事情特别是世俗的事情其实是极容易的。比如新东方,本来前两年碰到了特别大的困难,但有那么多人来帮助你。
俞敏洪:是,有一句话是“有人希望你好,你才会变得更好”。
白玛多吉:对,这个叫愿力。一个人能活多久?这可能是有一定的定数,但如果你这一生做很多很好的事情,你的寿命都会变长。有一种说法叫,你的寿命取决于有多少人希望你活得更长,这叫愿力。
俞敏洪:冥冥之中有一种场,这种场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
白玛多吉:对,有多少人希望你好,取决于你的好和坏,如果你做了很多坏事,也一样,有多少人希望你坏,你也是逃不过的。
俞敏洪:富有深意,我也深刻认同,只有有人希望你好,你才能变得更好。而有人希望你好的前提是你对众生好,有人希望你坏,你也逃不过,不管你怎么想逃,最终因果报应还是会来的。
白玛多吉:是的。
俞敏洪:过去三年,我这边遇到了巨大的困难,但你们遇到的困难比我要大很多,你是怎样熬过这些困难的?
白玛多吉:我觉得还是坚持。这三年活下来不容易,但为什么活下来?其实是我做对了,不是说旅行、酒店做对了,而是说我的发心对了。
俞敏洪:对,我觉得这个真的很重要。
白玛多吉:因为有很多事情真的没有逻辑,你怎么去测算?你这个商业模式能做下去吗?我们很多决策都是单向的,一个店投下去,你就出不去了。所以我觉得背后寻找的依据和逻辑就是初心,你不是唯利是图,你不要迷失掉,你不要以为你很厉害,觉得自己可以呼天唤地,最后你会死在你的呼天喊地里。你每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一定要跟自己的初心连接在一起,你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所以,我觉得因为有很多人希望松赞好,所以这三年松赞活下来了,这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当然,我们也很幸运,2021年还创造了我们营收的历史纪录,2021年疫情那么糟糕的时候,我们整个营收将近2.5亿,还有差不多三、四千万的利润。
俞敏洪:这也是靠你原来的客户支持?
白玛多吉:对啊!今年跟预期的有点不一样,特别是上半年,可能大家都没精力、没时间旅行了,有的可能安排一些国外的旅行,各种原因,所以上半年我们运营得不太好,下半年又好起来了,我觉得今年到年底,也会还不错,能完成我们的预期。
俞敏洪:太好了。发心正,更大的目标在远方,并且是一个特别好的目标,人就自然容易坚持下去。
白玛多吉:对,你真的只是想做好一个酒店,你可能就迷失掉了,你只是想做好一个旅行,也会迷失掉。我做旅行最核心的目的是希望我的客人能得到更好的利益,是建立在这个基础、逻辑上的,也同时希望我的员工、我所在的村庄更好。反过来说,世间所有的喜悦都来自希望他人快乐,他们都好了,你说我能不好吗?我的事情不就捎带办了吗?
俞敏洪: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坚持正确理念带来的附带结果,包括财富、地位、名声,如果是特意追求财富、地位、名声,很容易就迷失掉了,因为那些东西很容易把你带歪,但如果你发心很正,以众人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通过帮助众人来帮助自己,如果用这种发心去做,就不会太迷失掉,即使犯错也是犯小错,而不是方向性错误。
俞敏洪:国际范围内有没有哪个酒店系统是你学习的榜样?还是说你这个系统基本算是比较独特的?
白玛多吉:我觉得真的没有,但我们整个产品的结构和模式,有开始在学一点迪士尼的运营模式。我们跟迪士尼有点像,我不是单做酒店,其实最核心的是做旅行,有一种旅行是点和点之间有很多可以自然撬动的东西,可以游览或者体验,但有一些是目的地特别好,比如巴松措、香格里拉,但它们并不是顺手拈来就有产品,所以你得做产品。比如八宿营地,里面有非拉达、树上穿越、野骑,为什么会有?因为你去了营地以后,客人总得干点什么,你也不能天天讲藏族文化,我们会在里面做很多可以玩、可以体验的项目。所以,我们的整个运营体系有点像迪士尼。
俞敏洪:以活动来丰富体验,但我觉得你让大家静思、学习、体验的活动是一定要有的,能通过某种课程形式或者活动方式,让大家有这样一个修心的过程特别重要。
白玛多吉:对,我们现在在香格里拉松赞林卡、波密林卡、拉萨林卡都有学冥想的课程,我们接下来会把比较系统的课程拿到昆明做,因为昆明海拔门槛比较低,否则松赞大部分酒店,除了普洱和丽江以外,都在较高的地方,都在2600米以上,4200米的都有,我们在阿里那边的酒店可能在4800米左右。
(松赞巴松措林卡所在的村子)
俞敏洪:今天跟你对谈我很受教,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再对大家最后说几句。
白玛多吉:希望大家能找到快乐的源泉,也希望有缘人到松赞一起交流、分享、共同的学习,扎西德勒。
俞敏洪:感谢各位朋友,今天我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欣赏了像翡翠宝石一样的巴松措湖,看到了高耸挺拔、雄壮燃烧的火焰圣山、雪山。我们从原始走向现代,我们游览了依然保存着非常深厚的工布藏族传统的结巴村。结巴村的意思是隐秘的世界,或者是被遗忘的角落,这是一个在奇山异水、高山大水之间所存在的、但今天已经开始复活的美好村庄。同时我们来到结巴村深处,靠近巴松措湖边的松赞巴松措林卡,这是一个房间比较多、在雪山之下、在圣湖之边的修身养性之地。
  今天更多的收获来自于白玛多吉老师,他用他心灵的语言告诉我们怎么做事、怎么做人,他的做事做人之路到底是怎么完成的。未来他将带领松赞走向何方,我相信这个未来一定是非常美好的,也一定是非常光明的。
  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也希望我们在神山圣湖圣地之间,让我们的脚步更加轻盈,让我们的心灵更加干净,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让我们更多的愿意为别人付出,也给我们自己带来更多的快乐。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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