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注我多年的网友给我留言:关注你好多年了,记得你以前挺愤世嫉俗且格格不入,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确实,如果现在翻开十年前的文章,你一定会发现我常常尖酸刻薄,发表各种意见。去到一个城市,观察到这样那样的缺点,认识一个人,细枝末节寻找着他的人格缺陷。然后从某一个时段开始,风格忽变。
我不再那样了。
如果早一点,应该从七八年前说起。
那一年我结束了两年的哺乳生涯,给自己定了一张去纽约的机票,找朋友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客房。我跟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在纽约大街上逛,他说你看看,车多人挤,我真受不了这样的大都市。我很吃惊,因为我正像刻录机一样,把眼前的一幕幕赶紧用眼睛录下来,刻进大脑。
就在几个月前,我经常面对的风景,还是郊区房间沙发面前的那堵墙。那漫长的像苦役一样的生活,周而复始的单调,日日夜夜的乏味。你被困在那里,哪里都去不了,连换个姿势,都怕惊动怀里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种生活有时候甚至令人怀疑,不会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吧?
然后我竟然可以站在纽约,站在第五大道,去满是香水味的af买买东西,跟美剧里演得一模一样。甚至晚上坐地铁,看到躺倒的流浪汉,醉醺醺的黑人大哥,我都觉得,哎呀,太有意思了吧,这些都是真的,近在咫尺,他要是万一抢我,我说中文还是英文呢?英文又该怎么说呢?
从纽约回来后,我找了一份兼职工作,每周去一趟南京在电视台做后期。工作固然有很多糟心事,但是别的都很美妙。一个人早上起来买杯咖啡,加完班后在旅馆门口吃辣油小馄饨,周末去德基逛逛街。同事都说,你真的上海来的吗?你上海人为啥还要在南京逛街?
我觉得南京可好了,从两块钱的烧饼到七块钱的牛肉锅贴,样样都好。因为我的起点是一堵墙,那堵白天,黑夜,都把我固定住的墙。
几年前,我又二进宫了。怀孕,喂奶,又来一轮。这回虽然物质条件有所提高,可是别的没有变,喂奶的时候,你还是面对着一堵墙。
如此二十个月,再次放出来的时候,我都来不及挑刺,这里不行,那里不好。不,只要跟家里那堵墙不一样,我觉得都好极了。
去林芝的时候,有个媒体老师说,毛老师,你真的写情感专栏的吗?你也太单纯了。
噢,是吗?
他的意思,可能是说,作为一个快四十岁的大姐,不是应该特别辛辣毒舌吗?
想起20岁刚出道写博客的时候,后台总有人无比确定地留言,像你这种刻薄毒辣的老女人如何如何……我在电脑前开心地笑出了声。
那时确实愤世嫉俗,确实格格不入,究其原因,是因为除了尖酸刻薄,什么都没有。你假装自己很厉害,看穿一切,才能兜里揣着几十块,走在北京的大街上。
2010年冬天我穿着一件新买的灰大衣,感觉自己像个超模一般,走在三里屯街头接着电话。仅仅一分钟后,揣进大衣口袋的手机不见了。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不愤世嫉俗?
现在很容易快乐,生儿育女的核心内容,完成得差不多了。该吃的苦,我都吃过了。我去做甲状腺穿刺,朋友都问,可怕不可怕,痛不痛?
什么?这不就跟打一针一样,还值得害怕?
在每一件困难前,我都会想,不至于比生孩子还疼还痛苦吧?于是脑袋一扬,试试就试试呗。
为母则刚,除了说当妈之后为了小孩很刚,很可能还有另外一种意思,经历过生儿育女的实践活动后,任何困难和挑战来了都觉得小菜一碟。
鲁滨逊在荒岛上历经千难万险,修了自己的两个屋子,开荒种地,驯养山羊,竭尽所能活下来,总结了一句话,“总能在万般不幸中找到一丝宽慰自己的事”。
我不是说,生小孩幸或不幸,而是你在走这条不容易的道路时,获得了另一种力量。
一种很容易开心的力量,你睁开眼,小孩长大了,不再拖拽住你的脚步。你重新出门欣赏世界,欣赏自己重获的自由,你不由自主快乐起来,好开心,我还有今天。
虽然晚上还要回去带孩子,不妨碍我现在立刻开心起来。
在你还能肆意晚睡的时候,你不会感恩时间如何如何。一旦过上每天连睡症的觉都变成奢求的生活,倒是挺容易学会感恩的。
快乐的大姐,就是这么来的吧。
作者|毛利  分享生活,解答情感、家庭困惑,和有趣的人们对话,有机会一起午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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