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婚姻的电影很多，轻轻松松就能拉出一个长长的片单。
但这个话题总也不过时，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解读。
这不，今年戛纳又为我们奉上了一部重磅作品——
《坠楼死亡的剖析》

导演茹斯汀·特里耶是一位女性导演，她的前两部作品分别是《维多利亚》和《西比勒》，全是自编自导，主打女性表达。同时，茹斯汀·特里耶也是戛纳历史上第三位拿到金棕榈的女导演，凭借的正是本片。
主演是德国女演员桑德拉·惠勒，2006年，28岁的她就因出演《安魂曲》拿下柏林电影节银熊奖最佳女演员。
才华横溢的女导演联手实力派女演员，呈现出这部今年不可错过的佳作。

01

女主角桑德拉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创作力旺盛，非常高产。再加上她身上所具有的雌雄同体的气质，积累了不少读者。
这天，正当桑德拉在接受一位年轻的文学专业的女学生采访时，楼上突然传来嘈杂的音乐声。
这种不管不顾的粗暴打断方式宣誓了另一个人的存在：桑德拉的丈夫塞缪尔。
塞缪尔原本是一名大学教授，也有意写作，但与妻子的文思泉涌不同，他好像总是卡在半途难以下笔。
两人有一个11岁的儿子，名叫丹尼尔，有视力障碍。
不过这种残疾不是先天的，某种程度上是塞缪尔造成的：几年前的一天，原本该是塞缪尔去接丹尼尔放学，但他突然有了写作灵感，便雇人去接儿子，丹尼尔就在这个间隙发生车祸损伤了眼睛。
意外不仅给两人职业生涯造成中断，也使得这个中产之家因医药费陷入金钱困境。
为了能够减轻债务压力，塞缪尔建议举家从英国伦敦搬到他法国郊外的老家。对桑德拉来说，她失去了在伦敦的安稳生活，转而进入一种不甚熟悉的环境中。
桑德拉在这里举目无亲，和女学生的采访被塞缪尔打断后，只能草草收场。不久，遛狗回来的丹尼尔在雪地上发现了父亲血淋淋的尸体，他大声呼喊妈妈，匆匆赶来的桑德拉很快报警。
经鉴定，死者塞缪尔的致命伤是头部所遭受的重击。虽然表面看似坠楼身亡，但也极有可能是被谋杀。
可他们一家的住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事发时也没有其他外人在场，塞缪尔平时更没仇家。
于是，犯罪片中常见的定论便呼之欲出：凶手是妻子桑德拉，她一定是对丈夫心怀怨恨。真相果真如此吗？

02

桑德拉作为第一犯罪嫌疑人被控制了起来，丹尼尔则是现场唯一证人。想证明自己无罪，桑德拉必须说服法官，她与丈夫之间有爱无恨，她没有杀人的动机。至此，一桩死亡案件便成了对于一场婚姻的审判。
《坠楼死亡的剖析》也由此进入了婚姻关系的精细剖析：在一人死亡的情况下，另一方要如何自证？
而此时，除了桑德拉，其他人基本处于和丹尼尔一样目盲的境地中。毕竟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所有人都是这段感情的局外人。
所以无论是心理医生带有浓厚精神分析色彩的证词，还是双方律师所做的辩护，他们都无法触及真正的塞缪尔。
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者是一份爱情，是没有办法通过语言来抵达核心的。但是这场审判又不得不通过语言来寻找真相，这就是矛盾之所在。
由于是在法国，桑德拉不得不用自己不熟练的语言来为自己辩护，爱情又何尝不是这样：磕磕绊绊的沟通，最终却是词不达意。
言语总是具有一定的表演性质，《坠楼死亡的剖析》也通过一场堪称完美的录音呈现了这一点，影片在开场80分钟之后也彻底进入了高潮部分。塞缪尔背着桑德拉，录下了死亡前一天两人之间所爆发出的激烈争吵。
录音中，塞缪尔指责桑德拉只顾事业不顾家庭，说她永远高高在上，说她明明责怪自己造成了丹尼尔的悲剧却又不承认，说她剽窃了自己的想法，还肉体出轨……
桑德拉也不甘示弱，从一开始的冷静劝塞缪尔不要抱怨、不要自我感动，到后面忍无可忍给了他一巴掌……
这样的争吵想必大部分已经过了热恋期的情侣和夫妻都经历过，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外人很难判定对错。
但问题就在于这场争吵及肢体冲突发生在塞缪尔死亡的前一天，这无疑将桑德拉推向了那个谋杀丈夫的愤怒妻子的形象。多事的媒体此时还在桑德拉的书中咬文嚼字，认为她的谋杀亲夫是早有预谋，可真相果真如此吗？

03

《坠楼死亡的剖析》是一场近乎手术刀般精细剖析婚姻的作品。
作为一位步入中年的女性导演，茹斯汀·特里耶既摆脱了男性视角，也过了年轻女性对于婚姻盲目憧憬的阶段。
她一方面极具创造力的将婚姻关系放置到法庭这个场景中去剖析，另一方面又依旧抱有女性特有温柔与先锋。
比如女主桑德拉的设置上，她身上带有浓厚的雌雄同体气质，这就区别于常见的女性形象。
同时，于相比常见设置，桑德拉与塞缪尔的处境和性格也是颠倒的：桑德拉事业成功，性格平和，与孩子也亲密无间；而塞缪尔不仅遭遇了职业发展瓶颈，也更情绪化，创作力枯竭。
这种形象和性别设置本身就突破了男性叙事的窠臼。
此外，电影用沉着克制的镜头语言和叙事表达，试图在死亡案件的真相更深处，给予观众以一种超脱案件本身的清醒。
电影中出现过两段录音，一段是女学生当日的采访，另一段是塞缪尔私自录下的争吵。这两段日常对话，在法庭上被当众逐字逐句分析解读，甚至被当作犯罪的证据。
当第二段由塞缪尔所开始的争吵出现在法庭上时，性别天平开始倾斜，桑德拉就需要去解释塞缪尔所有的困境：为什么他要在工作与家庭之间做选择？为什么他总是没有时间写小说？为什么他创作力枯竭而她却频繁出版小说？为什么他性冷淡而她却肉体出轨？
此时，亲密关系必须放到台面上来经历他者的审视，然后由他人给予最终的定论。桑德拉难堪无比，她遭遇的不仅是一场有关性别的讨论，更是婚姻关系的审判。
两人的儿子丹尼尔年仅11岁就已经经历了车祸、残疾、父亲死亡和为母亲辩护等重大事件，他实际上就是观众的化身，以半目盲的方式听完庭审，最终选择了母亲。
但这种选择本身，甚至是桑德拉的无罪本身都无法得到彻底的情感宣泄，因为当感情需要审判时，就代表着无人生还。
影片对于长焦镜头、柔光和近景镜头的使用，使得电影所呈现出的画面更加冷酷和抽离。
《坠楼死亡的剖析》除了叙事上的精细之外，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女主角的表演。
一方面是才华横溢的成名作家，另一方面是身陷亲密关系困扰的妻子和母亲，她所表达出来的那一种情绪和姿态，直接撑起了角色本身。
电影中，桑德拉深知语言的复杂性，她一次又一次反驳别人试图定义塞缪尔的企图，也总是用否定陈述来保留塞缪尔的美好形象。
“那不是他。”
这种否定本身就是私人爱意的表达，但爱无法宣之于口，证明爱又如此荒诞。
所以在那个试图将她定罪的法庭上，只有她爱着真实的塞缪尔，她没有杀死他，却又的确杀死了他。
作者 | 枕   云
编辑 | 楼   主
校对
 | 胡   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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