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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开盘的时候,屏幕前又一堆人。交易开始后,大家都沉默了:重复周一的套路,绝大多数股票稳定地,优雅地,普世地,无论涨跌都亏钱。这时候鬼都知道肯定哪里不对了。而基层员工熬夜工作也发来了报告:没有检查到任何失误,测试一切都正常。
这里就要继续说说HF们的黑暗森林法则了:原则上你不能告诉其他HF公司你们的PNL,信息暴露意味着容易被别人合谋吃掉。所以我们从来不会问别家HF的员工,“你们公司最近业绩怎么样?” 无论对方大亏还是大赚,都只会回答,“还行,就那样。” 而你问的那一刻,对方如果够狡猾,可能还会在心里想:“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莫非你们业绩异常了?”
但这一刻,Tykhe的员工们坐不住了。
于是一号鲨鱼Tykhe一边流血一边打电话给二号鲨鱼Global Alpha,“嗨汉森,你们公司最近怎样?” 二号鲨鱼Global Alpha流血流得更凶,已经在放血求生的最危险时刻,最怕别人上来捅自己一刀,于是汉森在晕倒之前回答说:“嗨杰克,我们还行,老样子。” 三号四号五号鲨鱼呢?全在流血,全在自我检查,却没有人愿意向对手们透露自己的惨况。
然而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比如A HF的一个员工的配偶的哥哥在B HF,比如上头的老大们觉得滋事体大必须disclose自己的一些信息来换取某个对手的信息,等等。到8月7日周二下午,很多HF们已经知道大家遇到了史无前例的矿难。而业绩本来就不好的Global Alpha已经在被迫Stop Fire ,Liquidate (清盘)自己手头的多空股票。管理规模曾高达90亿美元的Global Alpha,假设是三倍杠杆,也就是在市场上有270亿美元的多空股票在清盘(注意:数字只是非常粗糙的估计)。这更加加剧了“上帝之手”,量化模型做空的股票,因为Global Alpha的清空股票(买入),而把股价推得更高;而量化模型做多的股票,因为Global Alpha的卖出股票,而把股价压得更低,而量化本质上是预期走向均值(注意:只是概念,不精确),所以模型如果有灵性,此刻应该非常Happy。哇靠,“我看空的股票,股价越来越高,后面回来我会赚得更多,增加卖出空空空!我看多股票,股价越来越便宜,后面回来我也会赚得更多,增加买入多多多!”
有人要问了,为什么Global Alpha的清盘求生会这么大地影响别的HF的量化模型?
前阵子某在IT大厂的小朋友拿到了一个top trading team的QD offer,过来跟我取经:在IT大厂工作和在对冲基金工作有什么不同。我提到的一个不同,就是IT大厂像是开放系统,开源经常被鼓励。各位业界大拿在开源平台check in共创高科技新方向的社区,为提高人类生产效率做贡献。而对冲基金则更像一个封闭系统,大家尽可能保密信息,不让对手方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在2007年及以前的量化对冲基金业,由于各自封闭、也由于韭菜太多太好割,大家都赚不少钱的缘故,各个HF都形成一个错觉,心里暗自得意:“老子量化模型独步天下。华山论剑,老子这独门功夫绝不输任何其他人。”
等到Global Alpha清盘求生、拽动所有其他量化HF的PNL(Profit and Loss)的时候,大家才赫然发现,各自以为的独门功夫,其实都差不多?!冷静下来想想也是。比如Deshaw系(包括TwoSigma, Tykhe)、Citadel喜欢国际奥数牌子、PDT喜欢读博期间就论文影响力巨大的天才博士、RenTech喜欢学术界有影响力的教授,Global Alpha喜欢深度懂金融本身的老手,谁都不比谁笨。同样的交易数据、差别不大的研究能力,做出来的模型能有多大差别?只是说这些细微的差别,外加做交易其他元素上的区别(比如风控、执行系统、数据准备等等),让这些公司的表现看起来有些不同而已。终其根本,背后只有一个大BOSS——数学。
但在2007年8月7日的下午,讨论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各大量化HF面临生死抉择。是跟着掉血清盘,还是让模型继续疯狂吃进别人的掉血,等活过来的时候,赚个大的?从那个下午看,肯定有不少决定不冒险、选择清盘的HF。因为多空两头的拉扯又又又加剧了。清盘求生的一边血亏一边缩小杠杆到安全范围,选择继续吃进的HF则一边血亏一边看着cash reserve越来越少。某自信满满管理十几亿美元(姑且是Tykhe)的HF也坐不住了,有决策参与者提出:按照这个速度,如果明天还这么亏,公司要宣告破产(想象一下这亏钱速度,三天亏掉十几亿美元?亲历过量化崩塌的人,没有人能忘掉这一个星期)。
在《有效的无效》那本书里有一句话,“第二有钱的玩家亏得最惨”,真是经典。且看量化崩塌第三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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