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民族主义发展到无脑“爱国”的地步,决不允许国人说中国半句不好的话,固然是可怕的愚昧,但是,如果一个人对中国现实的判断过于绝望、过于绝对,则是严重的偏执。

这段时间,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正在就“治安管理处罚法修订草案”在网站上公开征求意见,我在文章“针对34条,提意见有用吗:从三年前的匿名举报箱说起”中建议大家,既然人大在最终表决之前,公开征求意见,那么,大家就到网站上理性平和表达自己的看法,以期用公共舆论影响政策走向。
有些读者私信留言跟我说:“我们可不敢去提意见,想想1957年反右运动‘引蛇出洞’”。
我简直是哭笑不得,很想对他们说:“你们看问题实在是过于简单,而且有点太高看自己了。”
在1957年反右运动之前的“大鸣大放”中,绝大多数批评性言论都是指向国家新生的社会主义制度。
相比之下,这一次的治安管理处罚法修订草案,主要针对的是若干与国家基本制度几乎毫无关系的涉及警察执法的几个立法细节,你们硬要把它上升到当年反右运动之前“大鸣大放”一样的高度,那实在是头脑过于简单了。
这些紧张兮兮、谨小慎微到不敢去网站提意见的人,可以说是,只会用生吞活剥的方式囫囵吞枣地阅读历史,从而胡乱猜测、杯弓蛇影.....其深层次的真实原因是,认知和思维过于绝对化。
另外,他们实在是太高看自己了。当年的反右运动主要针对(高级)知识分子。如今的你们算什么?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就算反右,也反不到你头上。

还记得2022年12月,防疫放开之前,他们总是动辄摆出一副洞察世事的睿智,信誓旦旦地声称:
“封城封小区永远不可能结束,因为它的目的是回到计划经济时代,供销社和社区食堂只是回到改革开放之前计划经济模式的第一步。”

“以后,中国人永远出不了国了,新办护照将不会被允许,国门将永远关闭。2019年以前,那种说走就走的美好日子,是再也回不去了。”
......
那段时间,看到这些貌似煞有介事实则荒诞不经的谬论,我经常会忍不住做出如下反驳:
“那些愿意相信它们这些言论的人,得有多么的偏执顽固和头脑简单啊?”
“改革开放之前那几十年,中国社会结构相对简单,国家计划可以勉强掌控大多数领域。改革开放几十年之后,中国经济结构已经高度分化,没有任何一个部门有能力制定出足以覆盖大部分领域的国家计划,所以,绝大多数改革都是不可逆的。”

“很多地方重新复出的供销社,和计划经济时代那个垄断经营的供销社,根本不是一回事。现在的供销社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农民合作组织,根本就没有垄断经营的权力。此供销社绝非彼供销社。”
“所谓的社区食堂纯粹是为了应对老龄化社会到来的需要,与大锅饭和集体食堂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却硬是被过度解读了。”
“经过几十年的快速发展,中国已经深深融入世界分工合作体系,经济发展高度依赖对外贸易,怎么可能重新回到闭关锁国的年代呢?”
......
当时,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我。很多人甚至嘲笑我太幼稚,认为我的历史专业知识全都白读了,根本意识不到即将到来的第二次文革和闭关锁国的危险.....
去年12月底,防疫政策放开了,中国人又可以办护照了,可以再次出国旅游了,中国并没有回到计划经济时代......之前在疫情期间那些极度绝对和过分悲观的预言,几乎全部被打脸,我的理性预判终于得到了验证。
只要是一个拥有正常理性和判断力的人,都应该认识到,中国不可能回到文革时代了,因为文革只会发生在一个极度封闭、结构相对简单、全民认识单一的社会。
现在的中国,经过了四十年多的对外开放,在很多领域已经与外界产生了难以斩断的联系,而且社会结构已经高度多元化,根本不具备文革重演的社会条件。
尽管持极端民族主义立场的底层人群数量仍然众多,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思维理性开放的人群数量也在增长。这与文革期间全民认知高度单一化的状况是完全不一样。
最后,恳请大家的思维一定要严谨,请一定要读懂我的这句“中国不可能重回文革时代”的真正意涵。
这句话根本不是某些右派误以为的“我在替左派辩护”。我的这句话,既是说给左派听的,意思是“你们渴望回到文革,是极其不现实的”,也是说给右派听的,意思是“你们担心重新回到文革,是没有必要的”。
我打个形象的比方吧。
我们在地里种西瓜。在西瓜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保持西瓜完整不破,是相对比较容易做到的事情。但是,西瓜一旦被切开,要让它重新回到原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我们在嘲笑粉红“盲目爱国”有可能误国的同时,一定要对另一种“盲目恨国”的倾向高度警觉,过于悲观和绝对化的思维,同样会误国误民,因为它在公共空间的弥漫,一定会导致很多人完全放弃了推动社会进步的所有热情和努力。
不展开了,就写这些。此刻的我,再次走在自驾远行的路上。昨晚喝了点白酒,此刻头痛得很。因为忍不住想说几句,所以,强打精神写了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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