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的《奥本海默》大家都去看了吗？等了一个多月终于上线，电影口碑炸裂，33万豆油给出了8.9的高分。电影基于一本拿过普利策奖的传记改编，书名叫《美国的普罗米修斯：奥本海默的胜利与悲剧》，基本设定并不复杂：主要讲述“原子弹之父”J·罗伯特·奥本海默的故事。片子在不同的时间线穿插，虽然贴心地用黑白和彩色做了区分，但3个小时的时长挺考验人的耐心和膀胱，尤其片中出现大量的历史人物&打酱油的超级巨星，你要是信了诺兰“不用提前做功课”的话，估计也得头昏脑涨。饰演奥本海默的男一号基利安·墨菲不用多说，半退休特工马特·达蒙在片子里当起了大肚将军，退役“钢铁侠”小罗伯特·唐尼瘦得差点没认出来。打酱油的奥斯卡影帝还包括演总统的加里·奥德曼，台词没几句的拉米·马克雷，就连卡西·阿弗莱克也是速刷而过。你是不是也发现电影含男量相当高，片中唯二镜头多一些的女性是奥本海默的妻子和情人，不满的网友甚至刷出了“奥本海默消失的女科学家”等热搜词条。曼哈顿计划几乎云集了当时全世界知名的科学家，在洛斯阿拉莫斯工作的大约有1,500名科学家，用物理学家费曼的话说，“我在当时完全没名气，还是在下层扑腾的人。”即使按性别来分，洛斯阿拉莫斯640名女性员工，超过半数都不是做文书工作的专业人士，当中还有不少杰出的女性。我靠着瓶子底的一点常识+恶补，找到了这次电影中的几个女性代表，虽然不能尽数，但能跟着电影镜头内外的一起看看她们的故事吧。一个蛮有意思的发现：在一众连打酱油的角色都是奥斯卡得主、提名人的明星阵容里，艾米丽·布朗特是唯一一个还没被学院派认可的实力派女演员。正如她饰演的凯瑟琳一样，不管是传记作者还是好莱坞大导演都花了很多笔墨探讨她的情感生活：三次离婚的经历，第三次婚姻中与奥本海默的交叉，暗示她产后抑郁的酗酒崩溃。这些私生活细节反复被提起，似乎成了她的道德污点。凯瑟琳其实是个不能一语概之的狠角色。出身欧洲贵族世家，教育背景相当丰富。她在匹兹堡大学读了不到一年，就说服父母独自到欧洲游学，从慕尼黑大学、索邦大学，到格勒诺布尔大学都轮了一遍，跟着大师学音乐，马术也相当不错。遇到奥本海默前，在威斯康星大学读生物学，又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读植物学研究生，妥妥的高知女性。艾米丽·布朗特在谈及凯瑟琳时说：“作为他的知己，她本身也有一个真正的科学家头脑。她在他的生活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电影中凯瑟琳说自己“曾经是个生物学家，现在却是个家庭主妇”的感慨也是由此而来。不过电影中没有呈现的是，她第一次和奥本海默见面时胸前别的兰花是她自己培育的珍稀品种，她做过大学实验室助理、在封闭的洛斯阿拉莫斯监测科学家们血液里的辐射水平，即使是后来隐居小岛她也没放弃自己热爱的植物研究。她凭着自己的技巧和毅力成了一名学者，却发现自己和众多女性陷入同样的困境：即使牺牲了自己的事业抱负和向上的机会，还是会被母职生育和琐碎的家庭生活所窒息，甚至被外界描绘成了一个孤独压抑、没有成就感的家庭主妇。电影中另一个篇幅较多的女性角色是琼·塔特洛克，扮演她的是漫威二代黑寡妇弗洛伦丝·皮尤。说来有意思，片中的琼是贡献R级大尺度裸露镜头的工具人，国内版被裁得只剩个大头，全景还穿上让人无语的小黑裙。片外的弗洛伦丝被外界关注的点依然是大尺度——她去年7月上身真空穿了一条Valentino粉色薄纱裙，直到今天还是被人评头论足（她的精彩回怼我们之前也写过，🔗戳蓝字）。 她最近被时尚杂志《Elle》评为“英国偶像”，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在评论区举手🙋🏻♀️，看看要不要单独开篇聊聊她。历史上的琼是一个非凡的人物：一名专业的儿童精神病科医生，一名记者和作家。她也是早年在欧洲游学，很早就接触了心理学家卡尔·荣格，并在美国第一所女子学院的瓦萨学院读完了心理学，她的同学评价她“我所认识的最有前途的女孩”。遇到奥本海默时，22岁的她正在斯坦福大学学医。她同时也是知名的乔叟研究学者约翰·塔特洛克的女儿。电影中两人“赤诚相见”交流《薄伽梵歌》的场景，传记里其实没写，也不知道诺兰是不是为了表现她的文学素养&两人有灵魂共振的艺术化表现。不过有史可考的是她让奥本海默接触了约翰·多恩的诗歌，这也是他后来把第一次核弹试验命名为“三位一体（Trinity）”的灵感来源——原句是“Batter my heart, three-person'd God”，世人多认为奥本海默是在纪念生命终结于29岁的至爱。电影中对琼的死亡隐晦地表达——在奥本海默脑海中，有一双黑手把她摁进了浴缸里。她的死亡至今仍有争议：有人认为是她美共的背景，不仅让奥本海默受到迫害，她本人也遭到情报部门的严密监控甚至暗杀——她体内有大量的药物（成分与玛丽莲·梦露的基本一致），但胃里有大量未消化的食物，以她的医学背景不可能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她生前留下的字条上写着“我想活下去，想去给予，但我感觉动弹不得。”、“我想我这辈子都是个累赘，所以我至少可以把一个瘫痪的灵魂从这个战斗的世界带走”。结合她在做精神分析中透露的双性恋倾向，一些历史学家认为在当时LGBTQ仍被妖魔化的时期，她一直在与自己的性取向作斗争，并有可能患上了严重的双向情感障碍。《奥本海默》里有个让人印象深刻的镜头：在洛斯阿拉莫斯小镇上，一名女性大声控诉“哈佛的化学系没教我打字”——这个一闪而过的画面是真实的历史故事：有着哈佛大学化学硕士学位的莉莉·霍尼格，当年和丈夫唐纳德·霍尼格（后来的布朗大学校长）一起参与了曼哈顿计划，报到第一天“当然，唐纳德直接就去上班了。我去了人事办公室，第一个被问及的问题是：‘你打字有多快？’”。作为这部大片里为数不多露脸的女科学家，她的主要工作是研究核技术的关键元素钚。她在后面还公开回怼男同事——男人的生殖系统更容易受到辐射；公开反对美国对平民使用原子弹——“我们天真地认为，应该在无人居住的岛上展示原子弹的威力”。她在现实中为女性大声疾呼的声音还包括：控诉她早年在哈佛面临的性别歧视：“为什么哈佛的教学大楼里没有女卫生间？”在曼哈顿计划之后，她创办了研究历史上对女性的歧视的研究所HERS。1984年，她给《纽约时报》的一封信中写到，“许多著名大学的招聘和晋升做法对女性存在偏见，她们在职业上被边缘化，工资也低于男性。”莉莉在2017年因为心肺衰竭去世时，《纽约时报》的讣闻把她誉为“科学界的女性倡导者”，享年96岁。电影中还有一个几乎不被人注意到的女性角色——夏洛特·赛伯，她在片中被弱化成了奥本海默的秘书，剧照都找到让人头秃，但实际上她也是为了曼哈顿计划作出了重要贡献的专业女性。一开始，夏洛特是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的图书管理员——永远不要低估图书管理员。她是洛斯阿拉莫斯唯一的女性团队领导，管理着12名员工，主要负责组织和保护所有机密文件。夏洛特的丈夫是“原子弹的助产士”罗伯特·塞伯，也是奥本海默的得意门生。那个年代的科学家的家属也是高知识分子，她不仅搭建了洛斯阿拉莫斯最初的通行证系统，还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创造了“杜威十进制系统以及书籍的编目方式”，从零到有地搭建起了图书馆。奥本海默本人曾公开称赞夏洛特是这项计划成功的基础，“因为一个严重的错误不仅可能给我们带来最大的尴尬，而且还可能危及我们项目”。图书管理工作乍听起来毫无乐趣，其实除了一本正经的文书工作，她还身兼反间谍的职责：前往基地周边的小镇，在酒吧里喝酒，假装醉酒后散布谣言——声称他们是在造火箭。曼哈顿计划之后，夏洛特和丈夫都受到了跟奥本海默一样的不公正对待，在失去了伯克利大学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后，她移居纽约，在百老汇剧院开始了制作生涯。你可能没想到这不是她第一次转换职业赛道——她曾做过新闻记者。那个年代的女人，同样如此坚韧。《奥本海默》上映后，很多人对诺兰“不擅长拍女性”很不满，尤其是大刀阔斧省去了曼哈顿计划中很多杰出的女性科学家，比如让外国网友最愤愤不平的是物理学家玛丽亚·格佩特·梅耶尔，继居里夫人之后第二个拿到诺贝尔物理奖的女性。最让中国网友不满的是诺兰没有提及“东方居里夫人”吴健雄。以核裂变研究见长的吴健雄在1944年加入曼哈顿计划，她的研究成果帮助解决了核反应堆连锁反应无法延续的难题。在历史中，吴健雄师从欧内斯特·劳伦斯（也就是乔什·哈奈特演的那个角色）和奥本海默，作为伯克利少有的几名女学生之一，大家都喜欢叫她“基基”，也就是中文的姐姐。后人对她的报道里，经常提及她当年的贡献被人遗忘，同时身为女性曾遭遇的不公平对待。比如她在帮助物理学家李政道和杨振宁推翻物理学中所谓的“宇称守恒定律”的实验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却被排除在诺贝尔奖获奖名单之外。BBC曾在《被科学遗忘的女性》报道中说，“吴健雄是20世纪最重要的物理学家之一。她作为曼哈顿计划的一部分，参与了原子弹的研制，然而今天却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美国《时代周刊》把她选定为1945年年度的世纪女性时写道，“当人们被问及曼哈顿计划和它所制造的武器时，很少有人会想起吴健雄这个名字。但如果没有这位物理学家，这个项目可能会失败，甚至二战可能会拖迟延长到1946年以后。”尽管没有获得诺奖，但她的学术成就为女性打开了在欧美国家知名大学教职的大门，成为了美国物理学会首位女性会长、首位沃尔夫物理学奖得主，也是首位在世时就有以她命名的小行星的科学家。2021年美国还为她发行了一张纪念邮票👇。1997年，她在纽约病逝，终年 85岁。遵照她的遗愿，吴健雄的骨灰安放在故乡中国江苏苏州太仓浏河镇，她的墓碑上写着：“她是卓越的世界公民，和一个永远的中国人。” 在宏大的科学史叙事中，这样杰出强大的女性就像漫天星辰，短短一篇又怎能数完。
比如为第一颗原子弹的研制作出贡献的科学家琼·辛顿（Joan Hinton），我们更熟悉的是她的中文名“寒春”，她在战后移居北京郊区的一个农场，用她的科学才能完善了牛奶巴氏灭菌器和其他机器。
物理学家利昂娜·伍兹（Leona Woods），她见证了世界首个核反应堆的建设，也是费米在芝加哥实验室团队中最年轻且唯一受聘的女科学家。
在美国橡树岭国家实验室，还有上万个被称为“卡鲁特隆女孩 (Calutron Girls)”的年轻女性，她们在曼哈顿计划中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小镇里，负责实时监控分离铀·235的工作，时至今日都很少有人知道她们的存在。
很多人说，不能苛求诺兰在3小时的奥本海默传记电影中一一呈现，但她们的故事，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点亮在看，让这些“消失的女性”，走进大家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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