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策划:润发

钱难挣,屎难吃,赚钱是最狠的青年文化。
过去我们聊的都是些头脑精明的生意人,今儿来说说赚钱路上最不被看好的一类人——知识分子
这类人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许知远。
说到许知远,大众对他的刻板印象逃不过三个关键词:穷酸油腻的知识分子、全网最尬的访谈者和快破产的老板。
本来他新一季的《十三邀》上线后也不温不火,没啥人关注。
直到,他在节目里挨了打。从那后,远子好像突然就开了挂。
8月初,他的新书《梁启超子:亡命1898-1903》出版。
8月底,他的单向空间新分店在东京开业。
这么一个干事墨迹,说话不着地的远子啥时候支棱的?
又是怎么支棱起来的,还得是去《十三邀》里找线索。

躲在书斋的浮士德

要说这顿“打”,可以算是许老师自找的。
远子采访的人,是八角笼中的王者李景亮。后者生活的核心主题就是说一千道一万,两横一竖就是干。
李景亮带他上拳台前,远子嬉皮笑脸,当成游戏,挨了打后远子龇牙咧嘴,拳拳专注。
这顿打,李景亮教会了远子,如果不敢直视对手,那就无法保护自己。
在这期节目里,远子除了挨打,还学会了闭嘴。
他不再是小嘴叭叭的采访者,而是亲眼见证了一个拳手从赛前的减重,到擂台的对抗,最后被救护车送去医院的全过程。
整个过程从始至终,都是实打实的玩儿命,没有退路,只有用肉体的极限去达到必须目标。
远子没了表达欲,也不想问问题,因为觉得说话太轻了。
他在节目里承认自己过去的问题,永远消极,永远回避,永远躲在自己的书斋里。
其实,远子的改变自己已经有一些时日了,而李景亮只是把他从书斋踹出来的最后一脚。
明眼的观众发现,在新一季的《十三邀》里许知远,变得在有自觉性地拒绝概念性的词汇,而接近具体。
在和韩红的那次对谈中,远子就变了。
他在韩红面前很尴尬,很不知所措,他很少去问问题,也不想再试图掰开些什么,而是变成了一个不再犟嘴的倾听者。
在那次采访中,韩红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说挺多的话,不如去做,说话一点儿都不酷。”
远子没吭声,像是一种默认。
远子在意的问题变了,这种变化在每一次访谈的过程中都有迹可循。
和心理学教授彭凯平的对话中,远子就表示,“我应该也要少想一点,多做一点。”
他的这种改变,就像《十三邀》的片尾字幕的变化。
从带着成见看世界,变成了行动才是灵魂。
看到这可能有人会说,采访者把话语权交给采访对象,问点具体问题,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吗?
但凡有这种疑惑,都是对过往远子的抽象行为了解太少。
过往的《十三邀》里,最不缺乏的气息,一个是“尬”,另一个是“空”。
接受许知远采访的人,他们的表情普遍都是,这样
这样:
和这样:
对话李安,许知远落座的第一句话是:
“现在我碰到的李安,实际上不是一个那么真实的李安,更真实的李安是在那个电影中。”
当时李安的整张脸都拧巴到了一起,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接这个抽象的话。
对话蔡澜的时候,远子几次给蔡老问的失语,光是读圣贤书所谓何事这事,远子说了两遍。
第一遍蔡老脸上笑嘻嘻,第二遍蔡老脸上失去了笑容。
后来远子又问读了很多书的蔡澜,有没有自己背叛自己的青春。
蔡老蚌埠住了,梗了半天问他,打算接下来几天去干嘛。
在采访马东时,许知远评价《奇葩说》一类的节目粗鄙,很难真正影响一代人。问马东“为什么不抵触这个(粗鄙化)的时代?”
老练如马东,回了他一句:“我没那么自恋。”
无论什么时候,许知远的问题都逃不过时代、情怀、历史、个人主义…
远子总想居高临下地和精英阶层产生一些灵魂碰撞,但事实上别人根本懒得和他碰撞。
而观众的感受,也和张楚在节目里说的那句话一样。
如果说许知“尬”在,不合时宜和不懂问问题,那最能体现他“空”的那一面,则是一些本应该具体的问题上。
《十三邀》到了第三季时,许知远正好面对自己公司转型上的困境,在和吴晓波对谈的时候,他俩一起去探访了一些中小企业。
走出企业的时候远子问了吴晓波一句话:
“为什么我们一个这么大的经济转变和商业成长的故事,我们产生不了对应的那种商业思想家呢?”
波子可能想着说一句,大家都太忙了,这事差不多得了吧,接着远子又问波子:”是什么阻碍了你回去?“,这就给波子整不会了。
只能尴尬一笑,沉默应对。
到了第二个企业,远子又问出了让老板振聋发聩的一个问题:“现在这个速度越来越快也好,人的状态、社会的状态也好,零食和社会的关系是什么呢?”
“文化需求什么时候在零食里变得重要起来了?”
“我很好奇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看你们和社会的关系?”
坐在远子旁边的波子,心情很复杂,人家和厚米聊生意,厚米天天和人唠意义,这天不就聊死了吗?
在远子不停抛出抽象问题后,波子说了句“太年轻进入到书斋,是有些被动的。”
而后波子和老板调侃了下许知远做生意:有人流没转化,搞个高端演讲演讲还免费,不懂他怎么想的。
整整前六季,许知远留给观众的印象,就像个高三文科生,一肚子理想主义墨水,但从不贴合实际。
更让人反感的是,他好像的“蠢问题”里好像总揣着一种对大众的不屑,一直冷眼旁观。
这种脱离文化,脱离人群的感觉不仅存在于他的节目里。其实贯穿了他的整个人生。
许知远的童年、少年都是在书本中成长起来的……而那种切实和生活接轨的生活方式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他人生的这么多年,就像是浮士德,将自己放在了文化我知识的书斋里,从未正视和面对过外面的世界。
而在这个书斋里,唯一能深入灵魂掏心窝子交流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梁启超。
他曾经历时5年写了一本《青年变革者:梁启超 1873—1898》,试图去解决自己在这个高速变化的时代该如何落脚的问题。
也为了表达自己的一种愤怒,因为知识分子在当下很难再去改变时代了。
正当他写道梁启超系列的第二卷时,疫情来了,远子嘎巴一下被困在日本了,那个阶段他所要写的梁启超也刚好被迫流亡在了日本。
2020年,远子被困在日本困了5个月,他的品牌单向空间摇摇欲坠。
这个时候,远子的合伙人,那些帮他抗下公司琐事、能让他躲在理想主义堡垒里的人,也都被困在了国外。
那时候远子才明白,如果没有单向空间,他可能都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至此,许知远终于走出了书斋,开始了自己的浮士德之旅。

浮士德的生存危机

许知远对自己的评价,是一个不会做具体的事情的人,他可以描述远景,如果需要做很实际的事情,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个很笨拙的事情。
他走出书斋,感受到笨拙的第一件事,不是拯救公司,而是给被迫在异国他乡,语言也不通的环境下去交煤气费。
接着,远子开始第一次尝试面对成本、收入、现金流,这些实际的经营和管理问题,这每一项都关乎公司能支撑多久。
复杂,琐碎,痛苦,且跑不掉。
为了拯救单向空间,2020年2月4日许知远发起了众筹自救活动,希望借助读者的力量一起撑住书店。那时候,单向空间线下和线上的收入,可能都不够付值班店员一天的工资,众筹是单向空间“最后的自救”。
2020年3月9日,许知远和薇娅联发起了一场,名为“保卫实体书店”的破次元直播,另有5家独立书店的店主参与了远程连线。
那个晚上,单向空间的盲袋卖出了近千套,这是许知远第一次具体感受到了电商的力量。他决定把盲袋利润全部捐出,用来帮助更多遇到困难的书店。
从那之后远子就想开了,他不再纠结事知识分子像流量低头,还是流量向知识分子靠拢这事儿了。
他开始全方位向商业展开怀抱,具体表现为开始接广子,接综艺,接商业活动了。
开始对商业操心的远子,也学会了对具体的问题焦虑,半夜问的问题不再是意义,而是现金流可以撑多久,圆子又该从哪来。
远子一低头,圆子滚滚来,单向空间确实不再为生计挣扎了。
疫情期间的经营反而比之前更好了,赚的钱能够维持机构正常运转,甚至有一定的利润。
此时的远子也切切实实意识到一些问题了。
过往的远子被理想主义保护的太好了,天真的像个婴儿。
这个怀揣知识分子本心的人,过去不停地追问那些他同样觉得是知识分子的人,你们是怎么向俗世妥协的?
如今远子算是明白了,文化、理想、商业是三件事,如果不把商业当成手段,踏踏实实把圆子赚了,他最后底线就会被击穿。
许知远把自己分成了两部分,“努力赚钱的许知远”和“本来的许知远”。
《十三邀》从过去许知远表达自我的载体,成了拯救他的关键。
通过节目,拉赞助,管理团队,和形形色色人沟通,远子才算是进入了真实世界。否则他哪怕是放下身段,想要从书斋进入真实世界,怕是也没有途径和桥梁。
如今《十三邀》成了单向空间最赚钱的商业资产之一。
远子不烦人了,但代价就是,远子不能再keep real 了。
“本来的许知远”到底啥样,恐怕只有他每天夜里写梁启超传的时候,才会跑出来。
远子不说真话了好吗?咱不知道。
拨开许知远身上那股知识分子所谓的穷酸和清高,其实隐藏在下面的远子是个被理想主义浸透的人,他浪漫、真诚并且偏执。
他说自己和梁启超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本质上都很真诚。
“我们对他人、对世界有一种很强烈的真诚,都有强烈的好奇心,想了解世界的愿望。”
正是这种感觉,让过去的他始终难以入世。
在向往的生活里,他的格格不入让他难得的被人喜欢了一把。
他不管所谓的节目组任务,也不想管规矩,他按照他自己的方式,在海边散步,帮劳作的人挑担子,半路看到买零食的小摊子又跑去买了根烤肠,坐在大树底下乘凉。
他的这份任性,反倒是第一次让观众感受到了一种真正的向往的生活,也是观众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有嘉宾是真的去享受生活。
也许正是有他在节目里的一意孤行,才能成就了后来桃花坞里的王传君。
让人意识到,原来他们这样的人,才是令“田园生活”感受到浪漫的关键组成部分。
但在生存危机之下,远子是选择把“商业”当作保留理想主义净土的手段,还是当成不再让他感受到饥饿的饭碗。
全看时代留个他落脚的机会,还多不多。
设计/视觉 Ela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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