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调,是都市女人给自己画的饼
我不是常写90年代,TVB拍的那些都市女郎嘛。

前两年总写,写她们的妆造穿搭,写她们工作上游刃有余,感情上来去自由。
一种“不用你管,我的人生我说了算”的状态。
那会儿总写,是因为关于打工人的梗,还没发展成“哪有不发疯,都是在硬撑”或者“换一个不能委以重任的头像”。
那会儿流行的是,“在卷了,在卷了”。
心怀侥幸,总以为卷的结果,不是发疯或颓丧,而是变身时髦港女。
戴钻石耳钉和小方表,留中发,收入和发量都优渥,拎着牛皮公文包,穿一身材质高级的职业套装。
总是在关键时刻,用专业技能力挽狂澜,叫看不起女人的男人女人都竖大拇哥。
下班窝进自己家装高级的公寓,换上真丝睡衣,端一杯热饮,看书,看外国电影,或者跟黄宗泽、古天乐(白皮版)们,对心动的信号。

不想回家,就邀三五同款精英好友,去兰桂坊喝酒打趣玩暧昧。
转身就能遇到个一见钟情,下个路口再遇到另一个。
我每次写她们,都是在给自己画饼,给你们也画。
今年过去大半,还没有写过一次。终于到了港剧女主的年纪,却没过上她们的日子。
原来卷的后面不是名和利啊什么东西,而是卷够了,不卷了,谁爱卷谁卷。
港风女郎?那是商场橱窗里的模特假人。
她们在窗里穿戴名牌,展示如幻梦境,我在窗外看着她们,玻璃幕墙突然照出我自己的脸。
梦醒了。
前两天在一部新剧里,看见过一模一样的心情,连我自己都吃惊。

越是社畜,越要装
女主走出办公室,穿过国贸CBD——不是下班,只是带着工作,回家继续干而已。

行人稀稀拉拉,都跟女主差不离,揣着一肚子咖啡和老板给的气,孤魂野鬼似的,在城市中心飘荡。
夜很深了,国贸依旧灯火通明,并不温暖,灯越亮心底越冰凉。
女主在国贸商城前面停住。仰望橱窗里,两人高的巨型广告海报。
海报上是安妮海瑟薇,佩戴宝格丽珠宝,像所有广告里的女明星一样,迷惑你:戴上它,你就成了我。
女主对着海报撅撅嘴,大眼睛早没了神。
好在补过全妆,背着精致的小盒子包,还有精心搭配的合金耳饰。

好一番全副武装,才勉强盖住浑身的丧气。
她叫唐影,《装腔启示录》里的女主角,知名律所里的助理律师,卷在CBD里的资深社畜。
我想唐影和我是一样。
孤独、脆弱、委屈、难堪,是无论如何不能叫人看出来的,谁都不行,同事、客户、姐妹、男朋友都不行。
“没办法了”这种话,只能说给自己听。
戴宝格丽的安妮海瑟薇,是唐影梦想中的自己,所以对着她叹气是可以的。
我从唐影红红的眼眶里,看到一句说不出口的自言自语:“对不起了,到底没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这算装腔吗?如果算,那装的应该是一种“资深社畜型腔调”。
跟港女,和前几年内娱批量生产的女霸总都不一样。
她的首饰包包口红色号,都不是为了衬托她有钱有品,游刃有余而已。
在北上职场,卷到半山腰的人一定懂,她身上的单品和各种死鸭子嘴硬,既是敲门入局的名片,也是她的铠甲,甚至是自己给自己画的饼。
不然没日没夜,耗光心力体力,赚那点子“窝囊费”是为的什么?
照不到电影女主的光环,那就戴一对女主同款耳环。
假装自己也活在老港剧,或安妮海瑟薇演的小妞片里,不管前一晚栽了多大跟头,镜头一切,又是漂漂亮亮的新一天。
据说造型团队为女主准备了200套服装,女主上身了至少160套。
考虑女主的收入水平,没刻意帮她堆砌高奢。她的包大多是轻奢或设计师牌子,主打小众小贵。
前几集,唐影为跟其他组争一个案子,不要命地拼。
她熬了几个日夜,就换了几身行头。
白天在律所,被上司呼来喝去的时候,穿的是黑色半袖西装。
内搭一件能露锁骨的方领吊带,是可以单穿的款式。万一被姐妹叫去酒吧夜谈,脱下西装,立变辣姐战神。
听说律师跟我们文字民工差不多,从来不加班,因为从来不下班。
酒喝半口就会被上司的电话叫走。
就算全喝了,喝到醉,只要客户有需求,老板有指令,也要惊坐起,该干嘛干嘛去。
CBD社畜第一关:无论肉身在哪儿,精神永远在打工,永远不放松。
领导一句“带回家干吧”,已算格外开恩。
国贸CBD后身,就是连片老破小,唐影租来的家就在那一块儿。
老破小原住民大多都乘着房价风口,飞到另一个不用打工的时空。
如今那里是唐影和同款北漂的避难所,用大半薪水换的。
截至目前,唐影的衣服还没换完,她的一天还没结束。
坐在书桌前,打开ThinkPad,继续点灯熬油写方案。
这才穿上她当天倒数第二身,一件宽松的白色印花家居服。
配饰是圆框眼镜,白天不见她戴,想必她靠双倍意式撑开的眼皮里,还戴着美瞳。
远景近景几个来回,不知道又过了多少个时辰,该说太晚还是太早,反正到了气温最低的时候,她还在台灯下敲键盘,上身披了件带暖色花纹的开衫。
加上前几个白天的办公室戏份,粗略一算,这已经是唐影为这个案子,换的第5套战服了。
转天一早,又涂上深色口红,打上全套修容,配一对金色锁头耳环,坐在工位前,看领导的脸色,听同级们的挑拨离间与煽风点火。
CBD社畜第二关,也是最难最累的一关:摆弄人情文章。
通过装中产而成为中产
以往职场剧,女主的上司,要么设定成幕后大佬,洞悉一切,摆平一切。要么是个反派,是男女主晋级路上最大的障碍。
唐影的上司大王,前两集就像个反派。业务上错漏百出,专会甩锅压榨和骂人。
唐影也把自己的种种不顺,全归罪给大王,连白日梦里的情节,都是对着大王劈头盖脸,骂一通反剥削宣言。
而大老板在她眼里,和颜悦色,通情达理,是个好人。这也是很多入门级社畜的认知。
导演没按这个认知拍,他是懂真实职场的。他用大王的故事,还了被误解的中层们一个清白。
中层只是两头背黑锅,两头不是人的社畜而已。
在老板那儿,她随时会被卸磨杀驴。面对手下,还得强装成无所不能的女霸总。
她更要装腔,不仅装穿搭,还要装家居品味,装爱好高雅,装吃过见过,装姐姐正在乘风破浪。

唐影尚且能理直气壮地当精致穷。到了大王的阶段,就必须得是传说中的中产阶级,或者说,通过扮演一个中产而成为中产。

既是为了把自己跟客户拉齐,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不然在职场上不要命地拼了十年,累出一身不可逆的病,没伴侣,没孩子,拿工作当人生唯一寄托,又是为的什么?
唐影觉得大王这人摸鱼摆烂,连累她吃瘪,其实是因为她碰上的大王,已经走到了看透职场真相,“谁爱卷谁卷”的阶段。

大王不是唐影理想中的顶头上司,但大王却在逐步成为理想中的自己。
终于凭实力被老板开除,从职场半山腰上跑下来,追求人生新方向去了。
临走给唐影留下一句:妹妹,不值得。
唐影半懂不懂,还往半山腰上爬着。
等她醒过味儿来,好多她原来没做成的事,并不是大王使坏,而是老板在背后拉帮结派,拿捏人心的时候,她已经在老板那儿吃过好大的亏,寒了好多次心了。
跟男主许子诠坐在天台上吐露真心:北京太大,我太小。不管我怎么扑腾,都没有用。
敢在许子诠面前露出脆弱,不仅因为他帅成韩东君那个样,也因为他就是男版的她,卷在CBD格子间的驴粪蛋子,表面光。
她说的,他都懂。
慢慢也理解了大王说的“不值得”是什么意思。
职场竞争,说白了,就是活在别人的评价体系里。别人让你输或赢,不在于你做得好坏,而在于评价你的人需要你输还是赢。
当然知道和做到又是两回事,唐影眼下还没有大王那样说走就走的底气。
薪资到账的时候,眼睛会难得笑成月牙儿,她需要薪水。
所以才要买衣服首饰,全天候,全身心搭在工作场合里,那她的穿戴,就是她唯一能自己做主的东西。
哪怕上司规定她见客户,要穿沉闷职业装,她也要在西服下面,搭一条花里胡哨的裙子,来表达自己对生活的掌控感,至少控一半吧。
质疑装腔,理解装腔,成为装腔
莫文蔚出过一首《妇女新知》,唱的是千禧年港女的时代精神,里面有一句歌词:我买我拥有力量。
小时候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力量怎么能靠买来获得呢?
来北京当社畜以前,也觉得这都是消费主义忽悠人花钱的鬼话。力量应该是练出来,赚出来的,应该是我干我拥有力量才对啊。
没干起事业来的人,才会对搞钱搞事业抱有天真的幻想。
等真卷进宇宙中心,流血流汗不流泪过,才能体会,打工顶多是给人生兜底,没办法带领你通向幸福和自由。
力量不仅没涨,还流失了不少。
此刻是周六早上凌晨3点,我打下这句话:质疑装腔,理解装腔,成为装腔。
嗯,还在写,没下班呢。
音响里放着City Pop,喝了口现磨的咖啡,咖啡豆是云南产的高海拔铁皮卡。
唐影的台词在我脑内回响:这都几点了还喝咖啡,小心喝猝死你!
咱老北漂人肉卷们,最便捷的心理排解通道,还就是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装腔、装高级。

你不在穿搭上装,就在书单片单上装。不在搏击馆里装,就在奥森公园的跑道上装。不在咖啡上装,就在红酒杯里装。
相比起来,花钱买物质,已经是最省时省力的装了。这是半山腰上的社畜们,最后的安慰剂了。
当然始终是画饼,并不能真的充饥,解决本质问题。
装腔的尽头不是被消费主义绑架,不节制的花钱,而是告别伪装,真实做自己。
但又和打工不可兼得。
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不是戒装,而是戒打工。至少是戒掉卷死卷生的打工心态。
我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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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腔从不加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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