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今晚我们聊这部欠了大家很久的——
《莲花楼》
之所以说是欠大家的,起因是当时我们写了一篇批评国内古偶剧同质化问题的推文,评论区底下和大家讨论的时候,不少人提名这部莲花楼,而且是作为正面案例的推荐。

我们就答应大家了要写,结果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拖更的这俩礼拜里,后台催促的声量可以说前所未有,用我们同事的话说就是:
同时,在拖更的这两周里,这部剧豆瓣评分也从开分的8涨到了8.1,算得上是暑期档黑马了。
但是,即使大家都在夸,我们对其的评价,还是有一些犹豫。
它确实如很多留言里说的那样,是这几年难得的一部武侠类的古偶剧,但也因为是多年前的原著改编,原著中陈旧,无趣的东西依旧在电影里若隐若现。
优缺都尤其明显。

一.
先说剧的问题吧,作为武侠+推理悬疑的IP改编剧,原著的推理就比较干巴没味,不够扎实有趣,剧同样沿袭了这些毛病,这也是为什么前面几集不太容易让人看下去的缘故。
它的故事本就是以悬疑推理为主线,在一次江湖两大门派的决战后,天下第一高手,即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成毅饰)侥幸未死,也无心再搅入名利争端,改名李莲花,参与诸多连环奇案,探寻身世真相。
这种串联性很高的单元剧类似《白夜追凶》,对逻辑推理、案件质量有相当严格的要求,否则可能看两个案子就弃了,根本没办法把观众往终极真相勾,《莲花楼》的案子虽不至于让人没耐心看,但也因为没有足够到位的改编手法,吸引力少了一些。
首先一个问题是,过度依赖李莲花的天才人设,大段真相都靠嘴说,推理靠的也不是逻辑,而是观众未知的信息,也就是借角色的上帝视角达成反转,让案件失了去抽丝剥茧的严谨和乐趣。
就说第一个悬念设计好了,少林俗家弟子偷了风火堂宝物被打死,反转是弟子受了李莲花所托,用归息功假死,这一点是没有给到任何有效信息暗示或交代的,是靠李莲花帮助人物复活,然后再让人物口述“归息功”的功能来破除悬念,整个看起来有点儿戏。
这种做法被大量滥用,一直到后面32集的两仪仙子案仍是如此,先抛出凶手不可能消失的谜题,然后凭空靠李莲花说出江湖有“雕龙化凤”的功法,可以短期转变性别,所以是借此混入侍女之中,进行逃脱,果真破解了真相。
如此或许让案件增加了一定的奇观性和恐怖性,却因为逻辑虚浮,少了很多推理上的力度和爽感。
其次,或许是为了快速推进剧情,探案的许多证据和线索,也不是从现场或者死者身上推理获得,而是靠路人、侍从等人的神来之助,让主角不断开金手指。
比如嫁衣案,多个新娘落水而死,主角找出凶手后认为案件仍有疑点,回去寻找证据,一进门就刚好发现新娘侍女在哀泣,并直接告诉了主角新娘有色弱症,让主角获取关键证据,达成反转。
还有金满堂之案,主角团上街喝茶,刚好就被药房的人隔着老远认出,告知他们最近金满堂的管家好几天没来拿药,并把药包给了他们,李莲花很快就从中窥见了端倪,类似的巧合比比皆是。
包括这些案子本身也有许多说不通的强设定,比如女宅案,当朝公主被意外拐卖,成为隐秘山庄的奴仆,居然无人悬赏寻找,江湖上甚至没有透出半点风声,这与公主的尊贵身份自然相悖。
所有凶手也基本没有销毁证据的概念,金满堂案里凶手向受害者投喂了馒头、在井口抹了东西用以杀人,就一概不管了,似乎默认没有人会来追查真相,所有东西就那么摆在那里等着李莲花发现。
可以说案件整体质量不高,设计也过于简略。
也是因此,案件里面的人物塑造也比较单面,尤其凶手,不管是为情为钱,人物特征和动机都比较粗暴,智力与主角相比更是降维一般。
只说女宅案吧,作为和社会议题相对接近的一个案子,死者玉楼春为何执迷于拐卖女孩、每年设立宴会来待客,是为获利还是为满足私欲,全无解释;
明明把宅子和宴会设置得很神秘,可见心思缜密,却对女孩们缺少防备,最终死于女孩们之手。
整体只是突出了他的扭曲变态,而对人性没有进行什么有效讨论,人物本身也不太可信。
这种塑造其实并不能衬托主角谋略,相反,再一次削弱了推理的可看性。
二.
如果作为探案推理古装剧来看,《莲花楼》确实不够精彩,但好在,《莲花楼》的主题其实是武侠。
原著最出色的就是对李莲花这一侠客人物的塑造,他从高峰跌落,失去武力和身份,参与奇案并不是任何功利目的,只是为了消除仇怨,淡然出世,就像作者藤萍在后记自述的:
“人生许多事,觉得是大事便是大事,觉得是小事便是小事,数十年光阴,意气风发富可敌国都不过浮云,即是浮云,何苦执着,平静、安康、快乐才是令人愉快的。”
这一人物设定没那么常规,基本是反着武侠里“逆袭”“称霸”这一套通俗准则来,因此本身就很切应当下的类型稀缺性,而剧不仅挪用了这一点,且更进一步,借着李相宜的天才落尘,回到武侠的本义去进行讨论:
到底何为侠客、侠义?一定要仗持高绝的武功才略,或者至上的门派强权,才能维持江湖平衡、维护民众正义吗?
在许多的武侠故事里,这两点都是肯定的,但是这部剧的态度并非如此,至少它不认为答案会那么确定。
编剧用了三处改编去体现了对这一点的讨论,一处是把李莲花破案、识人、揭露身世、遍观众人之苦的过程,和他破除原有执念的过程进行巧妙结合。
从前他仗着武力高强而意气风发,会跟人打无意义的赌,比如打赢了就不让对方再绑头发,比如没有深入了解一个帮派,就为了不起纷争,与其签订了和平之约,让更多恶事继续滋生,践行着表面的对“侠义”的理解。
而失去武力的这十年,他更多的是在助人与救人,那不是一种赎罪,而是对个体的生命有了更多的体谅,发自内心地宽容和仁慈。
就比如女宅案,女孩们被玉满楼拐卖而囚禁孤山,被迫接客受辱,无奈合力反杀。李莲花和掌管江湖正义的百川堂侦探方多病(曾舜晞饰)调查时,收到了女孩们恳求不要再查的书信,便已知真相如何,而他并没有贸然直言,把选择权交给方多病,说:“不查,你是良善之人,查,你是侦探。”
方多病说他要做侦探,“有时候看似会伤了良善之人,但只有查,才不会纵容那些藏在暗处的杂碎”。
于是李莲花将自己的推理全盘托出,同时和方一起提点女孩们不要私藏玉满楼的财富,以免受到牵连,好让女孩们得以全身而退。
还有那个曾为情所迷、给李莲花下致命之毒的同侪,受了重伤,李莲花并没有因为私怨而只记得他的恶事,也注意到了他有赎罪之举,用自己的内力渡他排毒,践行了真正的侠义。
李莲花对侠义从虚到实的理解变化,便是对武力高强与侠义存在直接关联的证伪。
第二处是把李莲花的对手笛飞声、同伴方多病,设定为对武功的两种拥簇者,他们在练武态度、以及功利心上的截然不同,展现了“武侠侠”里“武”的一体两面,以及“侠”的不可或缺。
笛飞声是武痴,天下第一的李相夷是他的心魔,建立门派、救人、杀人都是为了打败所有人,登上第一的宝座。
而剧并不想要把他刻画为单面反派,而是有意去突出他被这一利己的执念所驱,而形成的多种悲剧。
比如因为征服排名榜的其一,无意间救了一个女孩,却只利用了她的爱和忠心,把她当一把刀训练使用,导致女孩同样陷入极端,酿出了彻底失控的爱,不仅视人命如草芥,挑断他手脚筋也要把他留在身边,近乎成为了另一个笛飞声。
而方多病相反,同样武力高超,但练武是出于幼时听闻陌生人李相夷出于侠义的鼓励,忍着体弱多病而打破自身限制,练了出来,后面也保持开放态度,跟着李莲花多受裨益,频频以武力救人。
同样是以李相夷为锚点,笛飞声把其视为登高处,一生困于登顶,只见自己不见他人,自缚成魔。
而方多病让其成为了精神火种,致力于在江湖上实现更多的公平正义。
可见武的存在,让救人还是杀人都在一念之举,若缺乏自控和爱人之心,便难以称之为侠,也难以传续武侠之魂。
还有一处改编是,剧淡写了几乎所有人物之间的情爱,只让情感作为解放彼此天性,确认自我所求的手段,借此表达先自安,后渡人,亦是侠客之举,大义风范。
这并不局限于任何身份之中,几乎人人可行。
李莲花和初恋乔婉娩便是如此,他从晚娩对昔日同侪肖紫衿的依赖,看出她已移情,只是对他仍有愧悔,平静说了一句:“你伤心的不是你嫁给了紫衿,是你没有后悔嫁给紫衿。”对旁人也一再撇清关联:“乔姑娘属于她自己,她值得最好的。”
这未必说明他不再念情,只是他已看清了彼此并不同路,接受了世事变动,想让她放下往事,在不同的山河安度余生。
这样的举措,也让乔婉娩接续了他的清醒,为了对门派负责,收缴了能力有缺、品德有失的肖紫衿门主令牌,意图延续当初李相夷创立门派的初心;
对自己感情更不糊涂,因对肖品行失望,与之果断割席分别。
方多病和公主的感情也很豁达,公主虽心悦他,却也意识到他不应困于皇宫,应去往更大的天地,给了方多病闯荡江湖的自由。
可见,武力可被淡去,名声可被淡去,身份、羁绊也可淡去,只要破除执念,心向武林,总能以不同方式,与武侠精神,殊途同归。
总体而言,这部剧在表达上的确有遗憾,但这份对于武侠概念认真探索的心,也值得8.1了。
配图/《莲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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