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生土长的广岛人、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如愿在家乡招待参加七国集团(G7)峰会的宾客们。他不仅将家乡美食“御好烧”改良成七种口味让各国首脑品尝,还安排夫人岸田裕子招待太太团品茶,并送上名贵的钢笔和日本酒。
5月19日-21日,G7首脑会议在日本广岛举行。三天的峰会围绕能源和粮食危机等全球经济课题以及人工智能展开讨论,并将乌克兰危机、核裁军、涉华、印太地区局势、半导体出口管理等作为重要议题。
◆5月19日至21日,七国集团首脑会议(G7广岛峰会)在日本广岛举行。
除了G7成员国(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加拿大、日本)外,岸田还邀请了七国之外的国家首脑出席扩大会议,包括印度、巴西、韩国、越南和澳大利亚,以及非盟轮值主席国科摩罗、太平洋岛国论坛主席国库克群岛、东盟主席国印尼。亚太国家在其中的占比明显。
法新社认为,日本的这份邀请名单“长到不同寻常”,背后有两层原因:其一是试图扩展自身及G7在发展中国家间的影响力;其二是进一步替代陷入僵局的二十国集团(G20)。但不少评论称,虽然峰会再次炒作“全球南方”议题,试图给发展中国家“画大饼”,但G7近年来所允诺的各种援助远未兑现,也让峰会的信誉打了折扣。
◆2023年5月19日,参加G7广岛峰会的七国集团领导人来到广岛和平纪念公园。
此外,日本急于谋取大国地位,也引发国内民众和周边国家的强烈担忧。峰会举行之际,各大市民团体齐聚广岛,参加游行示威活动。在反对者看来,日本持续加强扩军备战,却政治利用原子弹爆炸地,最终无法迎来真正的和平。
“如今G7峰会的政治色彩越来越强,且不断突出联合制华的功能。”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李巍向“全球报姐”评价说,“日本作为G7峰会东道国,表现得比较配合美国的战略目标。以前G7峰会是一个国际合作协调机制,不针对第三方,现在越来越有针对中国之嫌。尤其在经济领域,构建联盟的色彩愈发强烈。”
原子弹爆炸幸存者:“让人失望透顶”
5月18日,美国总统拜登抵达广岛时出现戏剧性一幕:他的军事助理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这是总统用来下令授权使用核武器的“核按钮手提箱”。次日,这个箱子又出现在原子弹爆炸遗址的和平纪念公园里。
◆广岛和平纪念公园。
埃菲社不禁讽刺道,“核按钮手提箱”出现在广岛,“极具戏剧性”。因为美国在历史上只投过两颗原子弹:一颗在广岛,另一颗在不远处的长崎。1945年8月6日和9日,这两座城市分别被美国空投的原子弹摧毁,造成大量平民伤亡。原子弹爆炸产生的放射性物质与灰尘、水汽凝成“黑雨”降落。民众因被“黑雨”淋到或食用被“黑雨”污染的水、农作物而罹患疾病。
据美国媒体介绍,这个20公斤重的公文包里面有实施核打击的指导手册,包括一份清单,上面列出美国千余件核武器可以瞄准的地点。
G7成员国中,有三个国家拥有核武器,分别是美国、英国、法国。美国科学家联盟(FAS)的数据显示,美国现有5244颗核弹头,法国和英国分别拥有290颗和225颗。其他与会国虽然没有自产核武器,但要么由美国在当地部署,要么处于美国的“核保护伞”之下。此次受邀参加峰会扩大会议的韩国,4月27日刚刚接收了一艘美国弹道导弹核潜艇进驻。
岸田文雄虽然出生于东京,但家族是来自广岛的政治世家,其自我认同始终是广岛人。“之所以选广岛作为G7峰会举办地,是为了让各国首脑看到核武器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峰会召开前夕,岸田在接受美国《时代》周刊采访时如此说道,自己有多名亲属死于1945年的广岛原子弹爆炸,幼年记忆包括祖母对他讲述关于幸存者苦难的故事。
“这一儿时经历是我追求无核武器世界的主要动力。”岸田说,“当全世界人都成为广岛市民的时候,地球上就没有核武器了。”
一个引人瞩目的峰会主题由此应运而生,那便是“实现无核世界”。为了在广岛向世界呼唤“无核化”,岸田政府花了不少心思。
5月19日上午下起了雨,岸田与夫人裕子在红毯上并肩而站,迎接来访的每位宾客,以原子弹爆炸慰灵碑和原子弹爆炸圆顶屋为背景合影留念。当拜登乘坐的车最后驶入和平纪念公园时,距离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访问广岛已过去七年。2016年奥巴马访问广岛时,时任外务大臣正是岸田,他与时任首相安倍晋三一起做了接待。
◆此前外界一度认为,拜登因国内债务上限谈判陷入僵局,而不能亲赴广岛出席G7峰会。
红毯的前方就是和平纪念资料馆。资料馆的玻璃被白色布帘遮挡,馆内的参观情况未对外公开。不过,据日本外务省透露,岸田亲自为首脑们讲解了原子弹爆炸的相关资料。各国首脑排成一排,依次在留言册上签名。他们的参观时长为40分钟,比奥巴马当年久了不少。奥巴马当时只停留约10分钟,仅看了一楼大厅特设陈列的几件展品。
除了与会首脑外,突访G7峰会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5月21日也到访和平纪念公园,并向原子弹爆炸遇难者慰灵碑献花。相关人士透露,由于泽连斯基非常担忧来自俄罗斯的核威胁,主动向日方提出访问和平纪念资料馆的要求。
◆5月21日,泽连斯基在岸田的陪同下到访广岛和平纪公园,向原子弹爆炸遇难者慰灵碑鲜花。
最终,G7国家首脑发表了一份“关于核裁军的G7首脑广岛愿景”(简称“广岛愿景”),内容多以岸田在2022年8月《不扩散核武器条约》(NPT)审议大会演讲时提出的《广岛行动计划》为基础。
“广岛愿景”列举了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出现的诸多问题,回顾了“不使用核武器”的重要性,强调核武器存在的意义是为了防止侵略战争和用来威慑,并对可能使用核武器的行为提出严厉警告。
日媒评价称,“广岛愿景”不包含安全保障政策上的任何具体措施,也没有实效性。“对于原本就无视国际社会规则推进核扩军的国家,在外交方面并不奏效。”
国际反核武器组织也向G7喊话称:“当前核威胁级别如此之高,希望大国们采取切实的行动,而不是又一份空泛的声明。”
◆最终,G7国家首脑发表了一份“关于核裁军的G7首脑广岛愿景”(简称“广岛愿景”)。
5月21日,日本原子弹爆炸受害者协会举行了在线新闻发布会,代表委员田中熙巳表示,“原子弹幸存者自始至终一直在呼吁核武器无法与人类共存,应该尽早废除核武器。本来希望这次会议能有哪怕是微小的进展,但结果还仅仅停留在维持核威慑力,重视《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陈词滥调,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81岁的协会理事长箕牧智提到:“虽然安排了与原子弹爆炸幸存者见面,但见面后到底谈了什么、看了什么,都没有透露,感觉被刻意隐瞒了。本来还对这次峰会满怀期待,现在的心情,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G7成员国从没有过放弃核武器的打算,日本政府将他们迎到广岛的姿态令人费解。”富山大学名誉教授小仓利丸不无担忧地表示,“作为原子弹爆炸地广岛和废除核武器是密不可分的,这次峰会(在这里举行)显然极不合适。在原子弹爆炸地对核武器作出肯定,反而是加速军备竞赛的契机。”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5月19日回应说,核武器造成的灾难和悲剧不应重演。“日方表面上宣扬建立无核武器世界,实际上却享受着美国的‘核保护伞’,反对和阻挠美国放弃首先使用核武器政策。我们希望日方在有关问题上不要采取虚伪立场。”
泽连斯基合影站C位
“乌克兰的街道和在原子弹爆炸资料馆看到的风景很像。”5月21日晚7点,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和平纪念公园举行的记者会上如此表示。
泽连斯基亲自赴日参加G7峰会,成为岸田拿来吹嘘的成果。“邀请泽连斯基总统是表达对乌克兰的声援,向世界展示我们维护以法治为基础的国际秩序的决心,意义深远。”
泽连斯基原计划视频出席峰会,但于5月20日下午突然搭乘法国政府专机从沙特阿拉伯吉达抵达广岛机场。此次参加G7峰会,是泽连斯基自2022年2月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首次到访亚洲。
5月21日上午,G7领导人与泽连斯基在乌克兰问题工作会议前合影留念,泽连斯基站在所有人的正中间。
◆5月21日上午,七国集团首脑先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一起,排成一排合影。
会谈进行了约一小时,各方商讨加强对乌克兰的军事支援。泽连斯基寻求从美国及其盟国获得40-50架F-16战斗机,以改变战况。在与拜登单独的会谈中,F-16战斗机也成为谈论的核心议题。拜登在会谈后表示,“将公布弹药和装甲车等最新的军事支援,其中包括为F-16战斗机训练乌克兰飞行员等。”
当被问及“巴赫穆特是否仍在乌军控制下”时,泽连斯基回应说:“我认为不是。今天,巴赫穆特只在我们心中。”这被认为是默认该城市已经易主。
5月20日,俄罗斯瓦格纳雇佣兵集团创始人普里戈津表示,经过数月战斗,他的部队已经完全控制了乌东城市巴赫穆特。不过,泽连斯基发言人谢尔盖·尼基福罗夫事后向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澄清道,“泽连斯基指的是俄罗斯并未取得对巴赫穆特的完全控制。”
泽连斯基还参加了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参加的扩大会议,向新兴国家呼吁支援乌克兰的必要性。印度总理莫迪就坐在他的身旁。印度到目前为止仍没有明确谴责过俄罗斯,并成为俄罗斯石油进口的主要买家之一。莫迪向泽连斯基保证,将“竭尽所能”找到解决冲突的办法。
◆G7广岛峰会期间,印度总理莫迪与泽连斯基握手。
彭博社认为,泽连斯基未经宣布突然出席G7峰会,旨在加强西方支持乌克兰的决心,并试图赢得峰会上其他非G7成员国的支持,比如印度和巴西。
而岸田最想达到的目的,是让G7在乌克兰危机问题上共同发声。早在2月,他就誓言要领导G7达成“统一战线”,还表示“东亚地区有可能变成下一个乌克兰”。
然而,这种做法在日本民间引发质疑。早在峰会前夕,有民众集结在东京新宿车站,对G7峰会表示抗议。他们高举标语“NO G7 NO War”(反对G7、反对战争)的标语,高呼“推动俄乌立即停火”等口号。一位手握麦克风的男子表示:“G7是俄乌战争参战国的会议。”
峰会期间,来自各地的市民团体聚集在会场外举行抗议集会。他们举着“不要战争、不要核武器、不要G7”的横幅标语,并喊出“G7峰会是关于世界大战和核战争的帝国主义会议”等口号。游行队伍一度与防暴警察发生肢体冲突。现场视频显示,数名警察将一名示威者压在地上,有部分示威者以妨碍公务罪被逮捕。
市民团体“8·6广岛大行动实行委员会”事务局长官原亮直言:“G7峰会不可能带来和平,只会加剧冲突,给全球带来更加深重的灾难。日本如果不停止扩军,而一直做军事备战,甚至谋求去拥有核武器,只能陷入战争的恶性循环。”
在日本人心中,今天的广岛是和平都市的象征,但在二次大战结束之前,广岛其实是日本军队最重要的海陆空补给枢纽中心之一,素有“军都”之称。召开G7峰会的酒店所在地宇品,曾是重要的运输港口,也是日本当时向中国大陆和南太平洋派遣士兵的据点。
原子弹爆炸受害者第二代、67岁的西冈由纪夫直言:“我的母亲是原子弹爆炸受害者,父亲则从宇品出兵中国。广岛其实有着作为原子弹爆炸受害者和侵略他国加害者的双重身份。不去真正反思这两方面,仅仅在峰会上选择性地政治利用广岛的受害者形象,让人无法容忍。”
公报21处提及中国
涉华议题是本次峰会又一重要议题。据统计,峰会发表的联合公报有21处提及中国,仅次于对乌克兰危机的关注。德国《明镜周刊》评价道,中国既是西方工业国家最大的贸易伙伴,也是其最大的竞争对手。“现在,一种共同的对华政策开始显现轮廓。”
◆中国没有去,却成为G7广岛峰会最为复杂的议题。
首尔梨花女子大学国际研究副教授李雷夫认为,由于G7大部分成员身处欧洲,因而乌克兰危机成为本次G7峰会的重中之重,但作为七国集团在亚洲的支柱,“日本更注重调整国际秩序以应对中国的崛起”。英国首相苏纳克甚至宣称,就全球安全和繁荣而言,中国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挑战”。
5月21日峰会闭幕,最终达成的联合公报继续炒作涉华议题,一边称准备与中国建立“建设性与稳定的关系”,而非“脱钩”;一边又称正推进减少在关键供应链上对中国依赖的措施。声明除了反对改变台海现状,又批评中国对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经济胁迫”,并在南海、香港、新疆、西藏、中国核力量等问题上再做文章。声明还辩解说,G7的政策不是为了伤害中国。美国白宫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在广岛的记者会上亦称,公报对中国“没有敌意”。
其中,公报的第51条与52条强调,成员国必须抵御来自中国的“经济胁迫”。G7还计划加强矿产和半导体等重要商品的供应链,并加强数字基础设施,以防止黑客攻击和技术窃取。G7计划动用多边出口管制,确保其技术,特别是用于军事和情报的技术,不会落入“恶意行为者”的手中。
去年,美国政府已经限制全球芯片龙头企业英伟达(NVIDIA)向中国客户销售高端AI GPU芯片。荷兰和日本也同意加入美国的行列,限制芯片相关设备和产品对华出口。G7明确表示,尽管中国表示抗议,但此类努力不仅会继续,而且会加大力度。
李巍认为,此次G7会议主题之一便是所谓的“经济安全”。“G7中有关国家正在鼓动形成一个共识,即中国的经济崛起正成为西方国家经济安全的主要威胁,把经济发展和地缘政治竞争捆绑在一起,通过夸大中国的安全威胁来凝聚西方国家抗衡中国的共识。”
◆除七国集团国家外,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还邀请了七国集团之外的国家首脑出席扩大会议。
对此,中国外交部第一时间作出回应:七国集团嘴上唱着“迈向和平、稳定、繁荣世界”的高调,干的却是阻碍国际和平、损害地区稳定、压制他国发展的事情,这种做法毫无国际信用可言。中方严厉抗议:“我们敦促七国集团成员顺应时代大势,把精力放到解决自身存在的各种问题上来,停止搞封闭排他的‘小圈子’,停止遏制打压他国,停止制造和挑动阵营对抗,回到对话合作的正确道路上来。”
5月21日,外交部副部长孙卫东召见日本驻华大使垂秀夫,再次就G7广岛峰会炒作涉华议题提出严正交涉。
另外,在美方的推动下,2022年的G7峰会达成了一项“全球基础设施和投资伙伴关系”(PGII)协定,计划从2022年到2027年的5年内,通过公、私两种渠道,共筹集6000亿美元,在能源开发、公共卫生、气候保护和数字化建设等方面向发展中国家进行投资。美国承诺将为此投入2000亿美元,欧盟投入3000亿欧元,日本投入650亿美元。
PGII被认为是为了抗衡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而产生的,但一年来并没有太多实质进展,因而当广岛峰会联合公报中再次提到PGII,被外界认为“光说不练”,继续“画大饼”。
峰会期间,美国、澳大利亚、印度和日本四国领导人还举行了“四方安全对话”(QUAD)会议。此前有传言称,拜登因国内债务上限谈判陷入僵局,很可能不会亲赴广岛出席G7峰会,甚至会取消峰会后前往巴布亚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的访问计划。最终,拜登仍决定参加G7峰会,而取消了后面的访问。路透社援引美国官员的话称,“拜登的日本之行希望传达一个信息——美国可以在支持乌克兰的同时,保持在印太地区前所未有的投入力度。”
◆5月20日,美国、澳大利亚、印度和日本四国领导人在广岛举行了“四方安全对话”(QUAD)会议。
QUAD会谈结束后,四国领导人发表联合声明,其中只字不提中国,但同样处处针对中国。声明重申对所谓“自由开放、包容和有弹性的印太地区”的坚定承诺,还表示将投资亚太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强烈反对企图通过武力改变现状的单方面行动”。该机构将设立“四方基础设施奖金项目”,激励该地区1800多名基础设施从业者设计和建造高质量的基础设施。
澳大利亚《悉尼先驱晨报》指出,中国非常重视在海外的基础设施投资,在中国不断扩大投资规模之际,QUAD提出这项基建计划,显然是要“削弱中国的影响力”。
不过,英国广播电视公司(BBC)认为,在应对中国时,G7不像面对俄罗斯那么简单。从G7此前的外长会、财长会,再到这次的首脑峰会可以看出,七国领导人在对待中国的问题上正努力达成一种微妙平衡——面对台湾议题,G7领导人希望展现团结,同时在关键供应链上部分迁出中国,达到“去风险”;另一方面,又试图避免让中国同西方的关系进一步紧张。 
“G7绝对不是一个反华(anti-Chinese)的集团。”法新社援引法国总统马克龙一位顾问的话称,“我们有对中国而言积极的信息,即我们准备好在一定条件下进行协商。”
 / 关珺冉   编辑 / 漆菲 
排版 / 刘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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