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菠萝
（一）
昨天有好些人给我转发一个截图，说美国顶尖癌症研究机构搞出了重大突破，研发出一款能杀死所有实体瘤的药物。问我是不是真的？
做科普这么多年，我深深感觉：
在让老百姓关注科研论文方面，最有经验的不是科普博主，而是财经博主。
在追赶科技热点的比赛中，跑得最快的不是博尔特，而是股民。
这次“攻克癌症”的新闻还是和以前一样。又是一个典型的标题党，一个媒体“总想搞个大新闻”的案例。
联想到这两天常温超导的事儿也在各大股民中传得沸沸扬扬，很多莫名其妙的概念股都火了。专业科研工作者一通辟谣，也无法阻止股民们的疯狂关注。
目前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是金融圈多次攻克重大科学难题，而科研圈总是跟不上之间的矛盾。
（二）
说回前面那个抗癌药新闻，还是稍微解释一下。虽然我觉得绝大多数菠萝因子的读者应该不会被这种新闻忽悠，因为标题党实在是太明显。
和以前很多类似的事儿一样，这个新闻里面的研究和论文本身并没有问题，只是被严重夸大和炒作了。它只是一个很正常的普通实验室肿瘤科研项目，离治病救人还远着呢。这样的论文每年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大家觉得“能杀死所有实体瘤的药”很牛X，但其实在临床前研究中能干这事儿的药物早就有了，不就是“化疗”吗？
化疗药有特别强的杀死肿瘤的能力。在体外试验中，化疗药物可以杀死一切癌细胞。
如果完全不在乎病人的感受和死活，治疗癌症就太简单了，化疗药就是“神药”。
但我们都知道化疗的局限。开发给患者用的药物，最重要的不是疗效，而是安全，也就是副作用可控。做药最难的是寻找“治疗窗口”，也就是找到一个药物剂量，能起到疗效的同时不给患者带来太严重的后果。
杀死癌细胞不难，难的是杀死癌细胞之前，不把病人杀死。
菠萝以前就是做抗癌药的临床前研究的，主要就是在实验室用各种模型来寻找和测试新型抗癌药。我经常自嘲的两句话就是：
  • 我在实验室杀死了无数癌细胞，但没有缩小一个病人的肿瘤。
  • 我在实验室治愈了无数老鼠，但没有治愈一个病人。
这就是临床前研究和治病救人之间的差距。
老百姓看到新闻，觉得很厉害，是因为大家虽然每个字都认识，但没有一句话能真正理解。而专业人士看上面这个新闻，会从一些关键词读出完全不一样的内容，觉得到处都是风险。
“临床前研究”=体内的安全性未知，疗效未知，失败概率超过95%。（进入1期临床的抗癌药，最终获批上市概率约3%。）
“《细胞化学生物学》期刊”=和临床无关的论文，没有人体数据。
“70多个癌症系，和几组正常细胞”=没有动物数据，安全性未知。正常细胞测试太少。缺乏预测疗效的生物标记物。
“PCNA抑制剂”=靶向药很可能出现严重副作用。PCNA是经典的细胞必需基因，体内这个基因敲除后老鼠就挂了。
看到这里，你就知道为啥做抗癌药的人没那么兴奋了吧？
除了上面这个截图，还有更复杂一点的版本，同样的标题党，同样的传播广。
这个新闻最初应该是在英文网站上，然后被人搬过来的，但好多地方都是错的，比如“癌变形”“扩展瘤”这些根本不存在的词，也不知道是用哪家的机器翻译的。
但我觉得最好玩的还是第一句话：
背后的原理也很容易解释。
作为科普作家，有点受伤。真的这么容易解释吗？

来，先给我们解释一下“癌变形”和“扩展瘤”吧。
参考文献：
Estimation of clinical trial success rates and related parameters." Biostatistics 20(2): April 2019, Pages 273-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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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生存率到底啥意思？大多数人都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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