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插图均为年初全省教师素质测试现场记者拍的照片
今天,我突然想起一个曾经教过的、已经毕业的学生。
就业形势越来越严峻,不知道他的工作是否已经找到?
打开微信,我给他留了言。
半个小时之后,他非常开心地告诉我,他已经考上了,在县城的一家事业单位,入编手续正在办,很快就要办好了。(因为涉及真人,什么地方和什么单位,我就不写出来了)
尽管全国各地就业压力大,但是,从这些学生毕业那一天起,我就不是很替他们担心。我相信,他们考上贵州省内基层的编制,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的乐观与贵州独特的省情有很大的关系。
9年前,我刚刚到贵州工作的时候,有一点我笃信不疑:越是偏远落后的县镇,考公考编越是靠关系,越不公平。
我一度非常替我教的第一届和第二届学生担忧。然而,观察几年之后,我惊讶地发现,相对于东部地区的县镇来说,贵州县镇考公考编比较的公正。原因何在?
由于贵州经济社会相对落后,在省会贵阳,势力和背景比较雄厚的家庭,一般都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往东部一二线城市送。
孩子只要高考考了出去,这些家庭的父母基本都会想方设法让他们留在东部一二线城市,不会轻易回来,除非有非常好的单位接收。
因此,贵阳市很多事业单位工作岗位招考,竞争自然就不如东部同等城市那么激烈。于是,势力和背景比较雄厚的县城家庭,便把自己子女或家人往这些岗位上送。
这样一来,在县镇投考公务员和事业编的,绝大多数都是贵州农村家庭出身的平民子弟,而且他们大都毕业于二本院校或普通高校,因为有能力考到985或著名211的贵州县镇村学生,极少会愿意回到贵州县城工作。
这些年,比起东部大学生承受的巨大就业压力,贵州地方二本高校毕业生的压力反倒不是特别大(相对而言),想找到本省县镇体制内的工作,不是特别难。
毕业之后,熬上几年,他们基本上都能考上,因为这些空缺大都是留给他们来填补的。再说,这里几乎没有多少属于高端产业的民营经济可以提供替代选择。

他们几乎都是农家子弟,家里的远亲近亲搜遍了,估计也找不出一两个“吃公家饭”的,加上大学是在本省读的,几乎从未正儿八经出过省,所以,能有一份“吃财政饭”的体制内工作,几乎是他们可以企及的最高理想。
刚刚入编那一刻,他们几乎都会产生有如“登天”般的喜悦,“从此之后,每个月到那一天,都有工资打到卡里”,在西部闭塞落后的县镇村,在大山深处耕地种田的亲戚面前,自己应该是最体面、最幸福的“人上人”了......尽管这份优越感,在东部和一二线城市的同学朋友眼中,难免带着几分酸楚。
今年年初,因为聚集参加全省教师素质测试,在现场被拍到的一些贵州基层教师的形象,在网络上引发了短暂的“震惊”。
有外省的朋友和读者问我“照片上这些教师的形象是否真实?应该如何形容?”
我想了想觉得,照片上的很多人,无论是外在形象,还是内在灵魂,都像是被吸干了水分之后,又被撒上了一层黄沙。用“很不新鲜”这个短语来形容,应该非常贴切。
面对网民们对他们“土得掉渣”的惊讶,这些基层教师们不是反思真正的原因,反倒趁机对媒体诉苦说,是收入太低,生活太穷,压力太大,导致他们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
其实,凭良心说,论年度总收入,比起很多西部和北方省份,贵州基层体制内工资不算低,加上当地房价低,这些教师的生活水平都算不错。
精英文化(和文化精英)严重缺失的当地社会环境,以及本人严重沙漠化的精神世界,才是塑造这种形象的最根本原因。

让人担心的是,这些教师的精神气质,本身又是当地人文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长此以往,真的会让人越来越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什么。
在我的印象中,毕业的时候,这个学生还是一个戴着一副眼镜的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五年、十年之后,他是否也会变成跟照片中的那些教师一样,精神世界洒满了黄沙呢?
聊天最后,我告诫他,千万不要因为进入了体制,而把自己错当既得利益者。
让此刻的他引以为傲、飘然飞舞的体制内福利,对他本身也构成了一种束缚。
体制内外的福利落差,导致一旦进去之后,他就很难再有勇气离开。这意味着,此坑,他极有可能将蹲守一辈子。
假如他非常热爱那份工作,并能永葆激情,那就没事。假如几年之后,他产生了职业倦态,那份工作,对他而言,将成为一块鸡肋,而他才22岁,离退休还有40年。
在短短几十年的人生中,可以随性更换工作,更换地方生活,是他们这一代人应该努力推进的社会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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