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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ravin Sawhney

编译 |王泽媛阿斯兰

审核 | 陈安澜

编辑|刘辰煜穆祎璠

编者按

近日，印度知名战略问题专家Pravin Sawhney批评印度当前对华政策。近年来，随着印度对外战略原则从不结盟政策向基于战略自主的“多向结盟”政策转变，在以美日印澳“四国同盟”为代表的一系列以“民主同盟”为基础的多边机制和以上合组织、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型国际合作机制间的左右逢源。作者认为，在美布局“印太”、推印抗华的背景下，莫迪政府误认为自身实力同中国不相上下，有实力在安全问题对华强硬。忽视了双方实力根源的差距。作者指出，印度当前地缘政治地位的上升其实仰赖于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而中国则是一个有能力、有实力、有政治决心影响全球地缘政治格局参与者。倘若罔顾美国逐步放缓对华打压竞争的战略节奏，盲目利用虚无缥缈的地缘政治红利来对抗中国，不仅将沦为美国的马前卒更有可能“玩火自焚”，重复1962年悲剧。南亚研究通讯特编译此文，供各位读者批判参考。

图源网络

当前莫迪政府外交政策的悲剧在于尚未意识到在对外关系中高估自己的能力。莫迪政府误将对能力的认知看作是实际拥有的力量，这暴露了莫迪政府无视强硬外交政策的基础是强大的国家经济、技术和军事力量的这一常识。

因此，当印度防长拉吉纳特·辛格在上海合作组织防长会议期间在德里同中国防长李尚福会见时，将国内政治与地缘政治混为一谈。他还暴露了莫迪政府完全不了解中国，以及印度正在与俄罗斯在亚太地区（美国称之为印太地区）引入具有全球影响的地缘政治秩序。这是一种以上合组织为核心的竞争性地缘安全架构。

对于一个渴望在世界扮演大国角色的国家来说，印度对中国的无知程度是很危险的。辛格在中印边界问题上的表述使不愿意陷入战争风险的中印两国离战争又近了一步。

对于中印边界问题而言，辛格表示，边境和平是两国关系发展的基本条件。其中，和平是指双方在边境脱离接触，随后紧张局势出现降级。近期双方举行的第18轮军长级会谈中对在德普桑和碟木绰克的部队脱离接触仍存在分歧，辛格认为边境问题和平解决前需解决以上问题。

李尚福的表述有所不同，提出以下两点：第一，为了中印边境的稳定，双方需努力实现边境常态化管理；第二，两国应把边境问题放在更大维度的地缘政治角度来考虑。

对于以上双方的观点，中国在法律上占据了上风。毕竟，双方已就两国外长2020年9月10日在莫斯科签署的《中俄印外长联合声明》达成一致。联合声明既没有提到确保中印边境地区紧张局势趋于缓和，也没有具体说明东拉达克地区实控线（LAC）上所需脱离接触的区域。《联合声明》只是指出，一旦脱离接触，双方都应该制定新的互信措施，以使边境地区恢复正常。新建立的互信措施将会是新的权宜之计，因为在1993年中印达成边境协定后，中印双方仍发生了多起边境冲突事件。因此，李尚福所说的常态化管理味着双方就新的互信措施达成一致。

此外，中俄印三方会谈已逐步发展为金砖国家，另外还有众多新兴大国想要加入该组织，这些国家会想了解为何印度对联合声明“失忆”了。目前，金砖国家的GDP总量足以与G7相竞争。2022年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峰会期间，各国同意发行新的全球储备货币来取代（而不是永久性代替）美元。当前，金砖国家处于全球经济秩序的风口浪尖，其成员国最不希望的就是中印发生冲突，就像印度和巴基斯坦间的敌意导致南亚区域合作联盟（SAARC）名存实亡一样。

因此，与此相关的两个问题是，为什么印度在2020年同中国签署了一份对印度不利的联合声明，以及为什么目前莫迪政府否认这一声明。当印度寻求与俄罗斯同中国签署联合声明时，莫迪政府因2020年6月15日中印加勒万河谷冲突而遭受严重冲击。由于担心冲突升级为热战（莫迪政府对此缺乏政治决心），莫迪政府接受了中国关于边境和平的条款。

印度意识到自己已经破坏了其无所畏惧的领导形象，因此在特朗普政府末期签署了第四项也是最后一项同美国的军事协议——《基本交流与合作协议》（Basic Exchange and Cooperation Agreement）。根据该协议，美印防务合作进入新时期，印度将成为美国印太司令部的一部分。而拜登政府上台后，将四方安全对话（QUAD）提升到政治层面，进一步巩固对中国崛起的遏制。QUAD在作战巡逻行动以及支持美国太平洋司令部“综合威慑”网络的建设发挥重要作用，以确保重构印太地区基于规则的秩序。

在这一逻辑的指导下，印度开始相信，在不断发展的多极世界中，它也能够成为像中国一样多极世界中的一极。然而，莫迪政府忽视了一个关键区别：印度所谓的地缘政治地位上升是由美国主导的。而中国不仅仅是新兴世界秩序中的大国，而是像俄罗斯和美国一样，它更是一个有能力、有实力、有政治决心的地缘战略参与者。此外，在2023年担任G20和上合组织两个轮值主席国的情况下，印度对G20给予过度的重视，认为G20在国内会有更大的感知价值。通过美国的大力支持、全国范围内的广泛宣传以及作为G20轮值主席国的影响力投射，莫迪试图将印度定位为参与西方国家俱乐部的全球发展中国家的领导者。印外长苏杰生一再断言印度是多极世界中的一个极点，需要从这一背景下看待。

印度确信自己拥有大国地位，也确信中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印度认为自己可以像美国一样，按照自己的方式同中国抗衡、竞争或者是合作。在上合组织防长会议期间，印度防长辛格唯独没有同中国防长握手，无疑清晰传递了这一信息。毕竟，2024年印度大选在即，莫迪政府怎么能被视为比中国软弱呢？

由此引出了中国防长所强调的第二点，即两国都应该把边界问题的解决放在适当的位置进行考虑。对中国和俄罗斯来说，上合组织是合适的调解机制。上合组织已经从1996年专门关注恐怖主义的上海五国会晤机制发展为在亚太地区发挥日益重要作用的安全架构。上合组织凭借其新颖的“集体安全”概念，对美国太平洋司令部以军事力量为中心的“综合威慑”提出了挑战。

中国同美国在印太地区的安全架构具有很大差异。美国的“综合威慑”是为了维护“基于规则的秩序”。在这种秩序中，“规则”从未被定义，因为它是由美国制定和废除的，没有更高的权威来检查美国发动的战争和独断专行的经济制裁。相比之下，作为上合组织的创始国，中俄坚持认为，集体安全需要在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下发挥作用。在联合国的框架下，无论一个国家多么强大，都不能任意决定是否实施战争或制裁。

首先，中国基于对联合国宪章的认可，2022年4月中国国家领导人在博鳌亚洲论坛年会上提出了“全球安全倡议”（Global Security Initiative），这一倡议是2021年9月在第76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论坛上提出“全球发展倡议”（Global Development Initiative）后再次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而提出的国际公共产品。另外，对联合国的认可体现在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以及2015年宣布并将于2030年完成的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中国将有机会在世界舞台上推介“全球发展倡议”和“全球安全倡议”，这些是旨在实现繁荣和合作安全的“一带一路”倡议的生动体现。

其次，集体安全谈论的是包容性和不可分割的安全，不存在一方以牺牲另一方安全为代价而获胜的零和游戏。虽然上合组织将是中国进行多边安全讨论和军事演习的主要机制，但参与国可以自由制定双边合作框架。例如，中国通过签署双边协议来保护本国基础设施、人民和海外利益。

据中俄双方的观点，美国的“综合威慑”具有排他性，旨在吸纳众多小集团，如QUAD、AUKUS（由于近期法国的加入，部分媒体称之为FUKUS）、东盟、太平洋岛屿论坛（Pacific Islands Forum）、环印度洋协会（IORA）、正在全球化的北约。美国通过创建新的小多边集团来支持其“综合威慑”战略，而上合组织成员国是自愿加入的。伊朗将作为第九个成员国参加今年的上合组织峰会，阿富汗、蒙古和白俄罗斯具有观察员地位，沙特阿拉伯、土耳其、尼泊尔、斯里兰卡、柬埔寨、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埃及、卡塔尔等众多对话伙伴国正在等待正式加入。

有趣的是，对于正在进行的俄乌冲突，俄罗斯、伊朗、沙特阿拉伯和土库曼斯坦等能源出口国以及中国和俄罗斯等国都站在了集体安全一边。这给上合组织国家带来了一项义不容辞的职责，即使用本币进行贸易以及远离脆弱的海上交通线，在陆地上建立安全稳定的能源和商业供应链。俄罗斯投资10亿美元建设的俄罗斯—伊朗走廊将亚速海与正在拓宽的伏尔加水道连接起来。如果巴基斯坦成功稳定其国内政治，以上各国还将拥有伊朗—中亚走廊、国际南北运输走廊和中巴经济走廊。

也许，全球安全倡议最引人注目的成果是宿敌伊朗和沙特阿拉伯之间签署和平协议，这将改变中东的地缘政治和经济发展格局。而这一瞩目成果并非由美国，而是中国牵头达成。此外，像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这样的宿敌，一旦以正式成员身份加入上合组织，或许也将为了实现永久和平而寻求中国的帮助。

“一带一路”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全球发展倡议是中国通过上合组织、金砖国家、金砖国家新发展银行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提出的地区和全球倡议，因此中国必须专注于集体安全和共同繁荣间的联结。全球发展倡议涉及物理和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数字基础设施包括移动互联网和工业互联网，而中国在这些技术上似乎领先于美国。例如，移动互联网是通过光纤电缆、海底电缆、正在运行的百度全球导航卫星系统、华为5G提供最后一英里的连接。

工业互联网包括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和大数据。华为5G是其核心。众所周知，5G作为网络空间连接的核心，在美国仍然没有运行。而中国的华为5G技术从移动互联网转向工业互联网的转折点发生在2017年至2019年之间。此外，考虑到中国庞大的中产阶级，中国可能比美国更快地制定第四次工业革命（工业互联网）的技术规范和标准，并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共享这些规范和标准以实现共同繁荣。

鉴于当今世界身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李尚福向辛格指出，印度应该大力支持上合组织。上合组织得到了中国和俄罗斯的支持，同美国的“综合威慑”相比，地缘环境（应该是地缘政治的基础）有利于上合组织的集体安全架构。

此外，俄罗斯外交政策正在经历战略重心从西方向东方的转变。俄罗斯总统普京已将欧亚经济联盟项目与“一带一路”倡议相结合，中国和伊朗都表示准备加入欧亚经济联盟。上合组织也将加入俄罗斯领导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CSTO）和独立国家联合体（CIS）。

在这一背景下，印度的国家安全将面临如下挑战。一是印度与俄罗斯的关系。考虑到中俄在上合组织的地位。毫无疑问，如果中印边界事态发展到紧要关头，俄罗斯将坚定地与中国站在一起，而不是与印度站在一起。二是，鉴于印度国防预算有限，将没有资金购买昂贵的美国武器装备。尽管各方都在谈论印美关键和新兴技术倡议（iCET），但美国并不会与印度分享尖端技术。而美国将保留在没有通知和说明的情况下退出这一倡议的权利。俄罗斯是印度在先进武器的收购方面唯一安全、可靠和经过时间考验的选项。这一前提是在全球地缘政治和经济秩序发生结构性转变之际，俄罗斯不会破环上合组织。

与西方不同，中国的外交政策并不过分看重某一单一事件，而是着眼于更广大的地缘政治图景。不幸的是，这是印度第二次对中国采取异常强硬的行动。在中国外交部长秦刚访问德里参加G20外长会议期间，印外长苏杰生对中印双边关系做出了类似的回应，只是与防长辛格相比没有那么挑衅。

印度应该记住，出于国内原因和欧盟的压力，美国已经逐步放弃了对中国强硬的态度。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最近在华盛顿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表示，美国在中国问题上与欧盟保持一致，不再寻求与中国“脱钩”，而是寻求“去风险”。虽然前者意味着美国与中国的“贸易战”的结束，但后者涉及拒绝用于人工智能和量子计算的先进微芯片。对于中国而言，需要听其言观其行。此外，美国大打“台湾牌”数月后，美国情报局长最近宣传，与中国的战争“既不是迫在眉睫的，也并非不可避免的”。

中国将在未来几个月关注美国的行动，如果这些行动看起来确实有利，可能会给印度带来麻烦。值得注意的是，在1962年中国对印自卫反击战时，美国和苏联正在激烈地应对古巴导弹危机，国际局势对中国有利。上合组织对中国推进地缘政治议程很重要，即使它意味着与印度进行一场短暂、迅速、激烈、瞬间、全国性的决定性摊牌。在中国看来，与印度发生冲突并不太可能危及其和平崛起。

作者简介：Pravin Sawhney系印度知名战略问题专家、军事杂志FORCE总编

本文编译自“The Wire”2023年5月3日文章，原标题为：Indulging in Bluster With China, the Modi Government Is Overplaying its Foreign Policy Hand，原文链接为：https://thewire.in/diplomacy/india-china-sco-g20

本期编辑：刘辰煜穆祎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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