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台湾纪录片逐渐受到社会重视,纪录片已经成为台湾历史不可或缺的一环。在台湾,纪录片之于人们的概念,从解严之前由政府控制制作的新闻片、倡导片或教育信息性的影片,到关于民俗文化或乡土风情的记录,再到后来反映真实台湾人生活中的悲欢哀喜或社会中的不公不义的、具有社会关怀和自足意识的在地书写。纪录片在台湾的发展大致分为五个时期。

1900-1945年 殖民时期

1907年,高松丰次郎接受台湾总督府委托,制作了第一部介绍台湾当时现况的影片,分为统治、产业、教育、自然与住民、交通通讯、都市与名胜、国防等主题。1943年,台湾映画协会定期推出了主要内容为各种战况报导的新闻片辑《台湾映画月报》。
这一时期的纪录片可以看做有关台湾的全纪录,便于日本政府了解台湾面貌,推广殖民化政策,也引进了国外思想,教育台湾人进入现代化生活同时还有助于宣传理蕃政策,控治台湾的原住民。

1945-1965年 宣传片时期

1945年,“台湾电影摄制场”成立。1949年,国民党政府迁到台湾,将原来的“中国电影制片厂”也迁至台湾。1954年,“中国农教电影公司”和“台湾电影公司”合并为“中央电影公司”。1949年以后,台湾的纪录片都由台湾电影摄制场、中国电影制片厂、中央电影公司此三机构制作。
这一时期的纪录片政治性很强,主要用于政策宣传,不谈社会性问题。主要内容以政治、军警、典礼节庆、经济民生等类别为主,以及台湾与世界的交流访问状况。

1966-1985年 纪录片的萌芽

1966年,陈耀圻导演了拍摄第一部具有现代形式的纪录片《刘必稼》,引入“真实电影”(cinema verite)与“直接电影”(direct cinema)的观念。代表作品:《刘必稼》(陈耀圻1966)、《上山》(陈耀圻1967)、《延》(庄灵1966)、《赤子》(庄灵1967)。
1971年至1981年,乡土纪录片与电视纪录片萌芽期。代表作中视「新闻集锦」影集、「芬芳宝岛」影集、中视「六十分钟」影集。代表性人物黄春明、王晓祥、张照堂、杜可风等。

1986-1997年 独立纪录片迈入成熟期

这一时期出外学习回台的电影工作者,投入纪录电影制作,作品内容深入台湾社会各层面,主要作品:《杀戮战场的边缘》、《人民的声音》。
反主流纪录片掘起:绿色小组、第三映像工作室、文化台湾、萤火虫映像体等。
全景工作室:纪录片回到群众现场的普及与深化工作,代表作品:《月亮的小孩》、《人间灯火》、《陈才根和他的邻居们》、《生命》。

1998至今 纪录片多元发展时期

台湾国际纪录片片双年展举办,扩大了纪录片的视野,增加观摩学习的机会,民众高度参与。台湾公共电视成立,1997年台南艺术大学音像纪录研究所成立。1999年开播「纪录观点」节目。
作者:杨力州
杨力州是台湾纪录片发展的重要推手之一,不仅屡获国内外影展肯定,担任纪录片发展协会理事长期间,更致力于纪录片的民间与校园推广,并与其它纪录片导演合力推动纪录片职业工会的成立,以保障工作者应有的权益。另外,他也致力把纪录片带到院线,大幅提高近年台湾纪录片的能见度。他的作品《青春拉拉队》、《被遗忘的时光》、《两地》曾在金马奖展开角逐,除了展现丰沛的创作力与关注力,其整体水平的突出,更是他获得评审推荐的原因。也为台湾纪录片发展,划下一个鲜明的脚注。

接下来为大家推荐一部台湾纪录片《被遗忘的时光》,由杨力州导演,曾在2011iDOCS国际纪录片论坛展映。
《被遗忘的时光》:一个关于“忘不了”的故事
文/黄昉苨
一部拍摄老年痴呆症患者的纪录片,让观众时而泪流满面,时而带着泪痕哈哈大笑。正如台湾导演杨力州所说:“给我107分钟让你看见老人的可爱。”这部纪录片引起了社会上对老年痴呆症群体的关注,一项新的提案被台湾相关部门提上日程。对此,杨力州认为:拍纪录片,就是要推进社会。
荧幕暗下,观众脸上的泪水还没抹干,骤然亮起的灯光已经把人们的视线引到了舞台上,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斯文男子笑眯眯地站在台中央在第三届国际纪录片论坛(iDOCS)上,台湾著名纪录片导演杨力州带着即将在香港上映的作品《被遗忘的时光》出现了。电影放映完毕后,拿着话筒的他甚至好一阵没法说上句完整的话,观众的掌声把什么都盖过了。
他们最怕的,是父母转过头来问他们“你是谁”的那一刻
杨力州的出现带来了论坛的一个小高潮。12月13日,《被遗忘的时光》在北京电影学院播放的那天,能容纳800人的大放映厅里,连台阶上、走道里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观众,大多数还都是年轻人。
“纪录片都很好睡嘛!”杨力州这样调侃纪录片带来的沉闷感。但他的这部关于老年痴呆症患者的纪录片影片却令观众时而泪流满面,一会又带着泪痕哈哈大笑。片尾字幕出来时,掌声不断。同在现场的加拿大电影制片人安雪枫往观众席一看,发现大家“都跟我一样,哭得满脸都是”。她后来在微博上把这部电影称为“目前在iDOCS看到最动人的影片”。
这部影片讲述了一个关于“记忆”的故事,罹患老年痴呆症的病人会逐渐失去记忆与自理生活的能力。在台北一间疗养院里,说着一口东北话的景珍奶奶常常在为自己丢了女儿而着急,但逐渐忘了自己的丈夫,忘了朋友,也遗忘了女儿;95岁的王老师,一直以为自己住在疗养院里是为了教外语,当镜头对准她,她叮咛道“你要记得给我一张照片,我要寄给60岁在太原的爸爸”;尹伯伯搞不清自己在哪里,他以为台北是归老家河南省管的;50多岁的“水妹”总试图向人描述老家西林村的美丽,但她却说不出一句完整清晰的句子,只能摇着头痛苦地说“我不会说话了,真的不会说话了”……与此同时,他们的子女也在试图找到与父母相处的方式,过往曾有的龃龉与被隐藏的爱,都在这一场漫长的人生告别中触发。
“那些子女,他们最怕的不是老人过世的一刻,而是有一天,父母转过头来问他们"你是谁"的那一刻。那一刻就意味着他们之间几十年的联系都清零了。但老年痴呆症这种病,这一天是一定会到来的,所以他们都努力在趁着这一天到来前留住多一点。”杨力州解释说。
这是一部台湾民间慈善团体委托拍摄的纪录片,但杨力洲想达到的效果并不只是让大众认识老年痴呆症。现在看起来,他成功了。《被遗忘的时光》所能打动的甚至不止是对纪录片感兴趣的人群。2010年在台湾上映时,在没有任何宣传预算的情况下,它的票房进入了台湾年度前十名。很多台湾观众看过电影之后,还会掏钱买上一把电影票,委托工作人员去散发,希望这部电影给更多人看到;以至于到最后,工作人员都在“忙着数电影票”类似的观众一共贡献了5000多张免费电影票。
最后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关于“忘不了”的故事
往前数3年,可能杨力州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老年痴呆症”这个题材吸引,并且一部纪录片一拍就是两年。
接到影片中那家养老院的社工主任的电话的时候,他才刚从北极回台湾。一阵寒暄之后,社工主任问他:“有机会来我们养老院看看吗?”若在以前,杨力州或许会拒绝这样的邀请,但在那一刻,他想起自己在天寒地冻的北极拍片时得到的新想法:可不可以去拍像已过世的外婆那样的平凡人的故事?
于是,他出现在了养护中心里,并且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护工们说着“里面有很多老朋友要见你”之类的话把一位新来的老人往房间里拉,虽然罹患痴呆症,老者却很快发现情况不对,大吼大叫起来。他的儿子,一位看上去也有六七十岁的老人,被父亲的挣扎吓得连连后退;终于,看起来颤颤巍巍的父亲使出全身的力气转过身,狠狠地瞪着儿子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迅速地,儿子流下了两行眼泪,他走向工作人员,搀着老父亲回家了。
那对父子离开了,杨力州对这个题材的兴趣却被激发了。台湾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他意识到,这个群体为数不少,却往往被人们所忽视。这部纪录片会是有意义的。
于是他投入了《被遗忘的时光》的拍摄。景珍奶奶,水妹,尹伯伯,王老师……一个个人物进入了他的视野。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拍摄一部没有故事的纪录片,这些老人仅能维持片刻的记忆无关事件的推展,杨力州选择了尽可能细腻地去刻画人物的性格。
他曾花一年的时间执着于拍摄“遗忘”,觉得不顺,又转而去关注“记得”,但直到后期制作的时候,这影片的面貌才慢慢浮现了出来:景珍奶奶忘不了年轻时在眷村走来走去串门子的日子,尹伯伯忘不了年轻时的逃亡生涯,王老师忘不了自己的父亲,水妹忘不了故乡西林村的美丽……
这时他才发现,其实这是一个关于“忘不了”的故事。
“痛苦与快乐往往一线之隔,每次都是这种人,让你觉得你还要拍下去”
电影在台湾上映,有人对杨力州说“你这个电影不会有人看啦”,并历数缺点:“主角都是老人,还是纪录片,同期上映的还有哈利·波特”。上映第一天,杨力州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放映厅的门,发现居然有七八成上座率;到了晚上,放映厅里的观众几乎是满的。
这部电影让很多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曾有学生“臭着脸”被学校组织来看这部纪录片,一坐下就摆出要大睡一场的架势,“但是睡着睡着他们会醒过来”,杨力州乐呵呵地说,醒过来了之后,很多人就被影片吸引,跟着看下去了,到放映结束,这些年轻人纷纷与导演分享起自己与父母的故事。
还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杨力州对老师的教导深信不疑:拍纪录片,就是要推动社会改变。可从学校毕业多年,杨力州拍了许多片子,却也并没感到社会美好了多少,直到这部《被遗忘的时光》。影片引起了社会上对老年痴呆症群体的关注,在影片中出镜的女艺人陈嘉桦(Ella)也使得电影在校园中引起了讨论;影片的所有收益都捐给了那家养护中心杨力州找到了用纪录片改变社会的一种实实在在的方式:为民间慈善机构所用。
而且,因为这部影片,一项新的提案被台湾相关部门提上日程:对于长期需要照顾的病患,以后医保也许会负担这部分费用,而不至于让家属在照顾病人的时候被逐渐耗光家底。
杨力州形容拍摄纪录片给他带来过许多痛苦,过程也让他觉得孤独;事实上,就在拍摄《被遗忘的时光》之际,他还在想,拍完这部就不拍了。
这部影片上映之后,有观众在他的脸谱(Facebook)页面上留言,说自己与母亲已经20多年没有说过话了,在电影院看了这部影片,散场后,他哭得走不出影院,一直想起母亲。就因为《被遗忘的时光》,他试着开始约母亲一起吃饭。
“痛苦与快乐往往一线之隔,”杨力州用嗔怪的语气说,“每次都是这种人,让你觉得你还要拍下去”。
《 青年参考 》( 2011年12月21日 35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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