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方圆公众号（fangyuanmagazine）
编辑丨苏晨 王丽 设计丨刘岩
记者丨方菲
“网络公司高薪招聘客服”，多家招聘网站出现这样一条信息。这家公司以招聘业务员为主，不要求学历，无专业门槛，只要面试之后觉得口才不错，就能被录用。这条招聘信息对学历不高的年轻人很有吸引力。其实，这是一家没注册的“皮包公司”，该公司所有工商登记资料都是假的。
马大瑞便是这家公司的受害者之一。40岁的马大瑞热衷炒股，2018年7月初，他接到一个自称是某家证券公司的客服电话，对方邀请其加入股票交流群。马大瑞答应了，群内成员给马大瑞分析最近的股市行情，给出投资建议。马大瑞关注了他们的股票讲授直播间。听了几次自称为股票老师的主播讲课后，很多股民都在直播群里表示赚到了钱，马大瑞受到了感染。建立信任后，马大瑞在主播的指导下，投资他们推荐的某商品交易平台期货。开始的两次，马大瑞挣了几万元。随后在“荐股大师”的“满仓”指令下，马大瑞加大了投资力度。从2018年7月25日至27日，他在平台上先后9次打款99.36万元。但令马大瑞始料未及的是，股票随即大幅亏钱，账户里最后只剩下11万余元。马大瑞的经历并非个例。有40名客户也进入了同一平台，按照“荐股大师”微信助理的建议，进行了投资，都一样经历了先小赢、后大亏的过程。投资者们并未意识到自己“亏损”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马大瑞等人一直以为是市场浮动造成的。后来，民警联系了他们，他们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投资陷阱”里。2018年8月30日上午9时多，湖北省黄石市下陆区公安分局某派出所接到一个匿名举报电话。“我是某小区的居民，我怀疑有人在我们小区里从事不法活动。”接到举报后，民警立即赶到被举报的居民楼里。观察中，民警听见屋内传来了慌乱急促的脚步声。民警破门而入后，发现10余名男女惊慌失措地躲在屋内，还有3人正准备翻窗逃跑。民警对现场进行控制，除了现场的15名可疑人员外，民警当场查获了28台电脑、67部手机、10余张银行卡、近200张电话卡。民警将15人带回派出所做进一步调查。这群人自称是一个公司的，在此租房推广“荐股等投资业务”。公司的两位老板兼股东杨志强、朱小千不在现场。未在现场的团伙成员很快得到了消息，杨志强、朱小千分别跑到外地躲了起来。尚未被抓获归案的团伙成员趁机关闭了投资平台。随后，民警奔赴广东等多地部署实施抓捕。2018年10月，民警分别在广东省梅州市和湖北省武汉市抓获公司骨干杨志强、朱小千、张一台等人。截至2021年2月，警方共抓获该团伙犯罪嫌疑人30名。2018年3月，人到中年的朱小千与杨志强觉得打工挣钱少，两人合计后，决定成立一家投资公司。2018年6月，公司开始运营。公司名叫鸿心科技有限公司，该公司没有在工商部门注册。杨志强与朱小千各占公司50%的股份。总监胡小军负责公司的所有业务工作，总监下面是经理或者组长，经理下面是组员。杨志强与朱小千租下一处居民房作为办公室。鸿心公司名义上是向股民“荐股”，实际上“挂羊头卖狗肉”，搭建了一个虚假的炒股炒期货平台，招揽员工实施网络诈骗活动。他们几乎所有员工尤其是一线的业务员，都是通过网络平台招聘来的。人员招来后，胡小军负责教这些业务员如何从各平台拉人进公司的群，指导他们如何和网友聊天。总监胡小军负责公司的日常业务，传达朱小千、杨志强的指令，对组长、组员进行业务指导。至于股民资源，鸿心公司和一名叫“刘总”的人展开合作，从他手上购买到不少股民信息资源。同时，他们还在股票论坛等网络上寻找股民，找到股民后便将他们拉到公司的微信群、直播间进行“投资”交流。“引导客户到平台投资的诈骗模式需要对接好资源提供方、对接平台方、直播老师方，这三方缺了一方，公司使用的诈骗模式就运转不了了。”案发后，公司员工小熊供述说。将这些网友拉入公司的微信群后，鸿心业务员就在群里扮演不同角色，伪装成“股票老师”“资深股民”“一般股民”，营造煽动性的投资气氛。他们还在群里推荐直播间老师。有的业务员“演技好”，一人分饰两角甚至多角。“荐股老师”表演时，“资深股民”就会亢奋地在群里分享收益情况，鼓动网友跟投。他们的直播团队是在2018年5月底成立，由三四名“荐股老师”组成，公司员工夏正、廖小琪负责这个团队的招聘和管理。这些直播“荐股老师”多少懂一些股票知识和术语。他们也有成套的话术，配合着“业务需要”包装成很有投资实力的“专家”的样子。当网友涌入直播间，一开始，直播间“荐股老师”确实会“非常专业”地给他们连续传授三四天的股票知识。几次授课以后，有些人就会主动请“老师”帮忙分析自己手上的股票、期货。“老师”就会在直播间、群里推荐一个投资平台，并且告诉对方，他在这个平台上投资哪些产品赚钱了，叫大家跟着一起投。在股票、产品开盘前，直播间的“荐股老师”会神秘地将平台上某只股票的链接发到群里并推荐说：“这个产品在下午2点到3点一定会暴涨。”于是大家发现，下午2点多，这只股票果然会涨，于是就会对“荐股老师”非常佩服。实际上，他们推荐的这个投资平台就是鸿心公司自己做的假平台，里面设计了成套的仿真股票和期货，这些“股票”“期货”的涨跌都是后台操作出来的。张一台等4名鸿心员工负责该平台的管理，为了麻痹受害者，前两次投资，他们都会让投资人先赚上一两万元。 张一台也是这个团伙的重要人员，他管理假平台，负责招揽专业技术人员维护平台，还管理平台的资金。尝到小甜头后，受害者会大笔跟投进来，随后就会遭受巨额亏损。这个团伙只要判断某位投资人已经在大笔跟投了，那么此人投入这个平台的钱实际上就已经被后台锁死了。他们一定会以各种机会让这些钱“亏掉”，投资人是绝不可能把钱拿回去的。有的受害者几天内就赔掉几十万元。如果亏损的人多了，直播次数就会逐渐减少，到最后就完全不直播，微信群里也减少聊天，到后面就只剩下业务员转发直播间老师给出的股票购买信息。客户的“亏损”就是这个平台的“盈利”。案发后，有业务员交代说：“客户的亏损由平台手续费和客户投资亏损金额两个部分组成。这些钱会按照比例分给公司、平台、直播团队和公司业务员。”民警证实，短短的几个月，该团伙诈骗41人，被害人的亏损金额高达323.9万余元。2019年4月13日，警方以涉嫌诈骗罪将此案22名犯罪嫌疑人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2019年10月12日，黄石市下陆区检察院对此案提起公诉。2022年12月，下陆区法院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以诈骗罪判处张一台有期徒刑13年，以诈骗罪判处杨志强有期徒刑12年，以诈骗罪判处朱小千有期徒刑10年，其余人员均因诈骗罪被判处3年到7年有期徒刑不等的刑罚。“我们已经追回、冻结涉案资金122.77万元，已经核查清楚资金来源中涉及25名被害人的投资金额，目前已全部退还给了被害人。”2023年5月，办案检察官向《方圆》记者介绍说，目前追回、退回资金的工作仍在进行中。办案检察官介绍，鸿心公司的运营模式包含五个步骤：组建股票投资微信群；拉网友进群；引导群内的人到荐股直播间听课；引导投资者把本金存到平台；诱导投资者在平台购买指定的股票或期货产品。办案检察官表示，近年来，荐股诈骗形成了犯罪生态链，多以集约化、公司化方式运作。不法分子以公司作为掩护，谎称具有合法资质，以“股票推荐”等为幌子进行电信网络诈骗。如何正确投资？专家建议：一是要通过正规渠道投资。二是凡是涉及高收益的网络理财投资，一定要提高警惕，抵制“一夜暴富”的诱惑。三是不要盲目加入投资理财群，不要购买可疑的新型投资产品。办案检察官告诉《方圆》记者，这个犯罪团伙的成员，几乎都是鸿心公司通过多家网站招聘来的，很多人因为其发布的“高薪招聘客服”信息而去应聘，最终加入这个诈骗团伙。没有在工商部门注册的鸿心公司频频到各大网站招聘业务员，从未因为“提交的材料”而被平台质疑，也没有遭遇过平台审核不通过的情况，松散的管理让这些网络招聘平台无意中成为犯罪团伙的帮凶。《方圆》记者了解到，一些网络招聘平台对入驻企业的资质审查不严格，基本都是进行程序性审核。入驻企业按照程序进行资料上传后，很容易就能通过审核。还有一些平台甚至只需要缴纳一定押金，企业即可入驻。就这样，很多皮包公司或者从事不法生意的公司就有机可乘。办案检察官建议，为了更好地保障求职者的合法权益，除了相关部门要严厉打击招聘违法行为外，招聘平台应全方位规范服务行为，尤其是应加强对于招聘企业法律资质的审核工作。建议行政主管部门不定期抽查，规范好、引导好招聘平台发展，让求职者放心、安心。（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本文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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