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暑假了,回顾一下这个学期。
本学期我在北京四中开设了一门时评选修课,这话说出去是效果拉满的,毕竟大家都会对“北京四中老师”高看一眼,哪怕是客座讲师。但过去十来年,这就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北京但凡有点名气的中学,我几乎都去讲过新闻课。今年最大的区别在于,我离开报社了,是以多年时评作者、编辑的个人身份去当一位老师。
感受就是,当个纯粹的老师,可真是太爽了。
过去操持新闻选修课这个项目时,要惦记管理师资团队,响应学校需求,搞定财务事项,思考商业模型……折腾到最后,好好备课、上课的时间所剩无几。今年,终于做回一个纯粹的老师,而且是在三年疫情之后,可以很固定地每周走进学校,和孩子们面对面交流,不必担心哪天会被赶回去上网课。
最后一节课的合影
有些令人愉快的事情,其实也只是需要世界正常一点。
结课时统计了一下,这个学期,我完整地上了15节课。这门课的名字叫“时评说理与议论文写作”,实际上是教同学们如何思考与写作新闻评论——也许对议论文写作还有些帮助。在持续一个学期的15次课上,我们讨论新闻评论的价值与意义,思考如何找到时评选题与角度,学习时评写作中的论据、逻辑、结构和表达。在最后一堂课上,我跟同学们说:
忘记我上课时讲给你们的那些①②③,那些工具和方法,事实上也没什么用,可能只是我讲起来方便。但我希望你们能从这门课出发,养成一种理性思考、独立判断的习惯,学会对信息的甄别与处理,让自己在提升媒介素养的路上拥有一个不错的起点。
扪心自问,这一学期的课程,可能是这几年来我讲得最开心的课。每个周二的下午,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我和同学们一起学习、一起讨论,围绕许多热点或不热点的问题展开思考:
我们一起读《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也读《俄乌战争、核危机、社交媒体、取消主义,后现代与现代、前现代冲突》这种看着就很烧脑的文章。
我们围绕“四中舞会VS衡水食堂”的热门话题,反求诸己,思考教育公平。然后我请全班同学一起看周浩导演的《高三》,尝试让大家理解中国社会中的另一种高中生活。
我们讨论罗翔说的“一人犯罪影响子女亲属考公是否公平合理”,大家各持己见;我们一起看奇葩说“奇葩星球博物馆着火了,救名画还是救猫”那期节目,让每个人都下场与李诞、薛兆丰们隔空论辩。
对了,我还邀请班上部分同学当堂做了YAVT测试,测出来左中右不重要,就当是玩,重要的是心平气和地发现“原来真的有这么多人和我想法不一样”“原来我以为和我一样的人其实想法也有细微的差别”“原来我不能把想法不同的人都弄死”。
我把从朋友处搞来的《十分之一信箱》分给全班同学看,请大家从中找到自己想深入讨论的话题。最后我们的选题单写满了两面黑板。
每个人选取的话题
我还记得课堂内外很多微不足道的瞬间。比如当孩子们说到《滕王阁序》,我给他们秀自己还能背诵的炫技时刻;比如一个男孩发言之后,我感慨说“你这个语气很像由瓦尔·赫拉利”,他说“老师你怎么知道我特别喜欢他”;还有每节课后,总会有几个同学围上来,我们就“观点同温层”“女性主义”这些话题再聊上几个回合。
每次从教学楼走出来,会迎头看见四中的校训,一般还伴随着蓝天。那个时刻从来不会有上了两节课的疲倦,只有一种“正在践行理想之教育”的兴奋。尤其是想到这片校园里是何等的人才辈出,如今我几乎不留痕迹地融入一段新的历史——这已经足够幸福了,对吧?
归根结底,从2009年冬天第一次以选修课老师的身份踏进课堂,我就选择了一条编外教育工作者的道路。挂在嘴边的“给中国教育打补丁”,不知不觉间似乎也真的要变成可以做一辈子的事业。无论在哪里,以何种方式,这大概就是一种“天命”(跟六哥学的新词)。如今我是彻头彻尾的“编外”教育工作者了,很幸运,无论是在学校还是读库,还能有地方施展,还能在教育这条路上继续往下走,足矣。
题图及插图来源︱乱刻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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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补刀——
另一个从北师大二附中课堂上挖出的选题,我对这个校园选题非常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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