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你上，不行别BB”为啥是耍流氓？|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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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我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学渣，且性情非常顽劣，于是从小到大免不了被各种长辈们一顿教育，这些教育有的类似“好，很有精神”，或者海军精神注入棒，有的还似乎愿意跟我聊几句，看上去不那么面目可憎，但说出来的话也让我颇不愉快，比如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再或者“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诸如此类。

说这话的人往往颐指气使，而很多听者也往往悚然心惊，默认“自己没资格说话”，或者“不调查真的没有发言权”。

真的是这样么？如果有一点点常识和一点点逻辑，就不难推出，这两句话本质上是混蛋至极的东西，它最大的作用只不过是堵住人家的嘴，让人无所言语。但是很不幸，由于很多人对这两句话不假思索的赞同，这成了堵人嘴巴的利器。

◇ 所谓资格论，不过是堵嘴的借口

这个问题要想拆解起来其实并不复杂，要知道在现代的文明社会中，Freedom of speech是一个人基本的权利，与生俱来，不可剥夺，都不用去看美国的独立宣言，随便找几个国家的宪法去翻翻，都不难得出这个结论。而且，“Freedom of speech与生俱来不可剥夺”这件事情是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像俄罗斯，伊朗这样的国家都不好意思明着否认这个。

◇ 伊朗官方对Freedom of speech的定义非常灵活

既然如此，说话不说话，那就是个人的选择——注意这里指的个人，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请不要把他/她代入到大人物的视角中去，公共人物说话固然需要谨慎，但这绝不是让普通人闭嘴的理由，顺便说一句，很多时候别有用心的混淆概念，基本就是这个偷换概念的路子。

既然如此，个人说话跟资格也就没有关系了，所谓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其实就是用一种别的方式去堵人的嘴。

如你所知，即使在俄罗斯，伊朗这样的国家和地方，“Freedom of speech与生俱来不可剥夺”也都是不好意思明着否认的，那就得换着办法去恶心人，让人学会“良好的自我管理和自我审查”，那么，动不动就斥责“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就是一个非常常见的手段，说这话的人再加上稍微严厉一点的表情和爹味十足的压迫感，在很多情况下就都可以让人就范的。

◇ 比如说这种，这里的纽约时报可以换成任何一个具体的人

说这话的人虽然颐指气使，而且他们的潜台词也看起来有道理——“他没资格，没干过，没经历过一些事情，说的话能听么”，类似的话还有“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诸如此类。可是他们忘了，每一个个体都是有决定权的，就算说话的人在相关领域是个外行，但他/她说的话再荒谬，你可以不听嘛，决定权在你自己，何必用“你没有资格说话”去堵别人的嘴？

以上都是讲道理。下面再讲一个历史上的真实案例。

◇ 伊丽莎白·卡迪·斯坦顿 (Elizabeth Cady Stanton，1815年11月12日~1902年10月2日），美国女权运动的先驱领袖之一。曾于1848年提出美国第一个要求妇女选举权的运动纲领。

美国在19世纪的时候，女性和黑人都是不能参政的，那么当时的一些女权主义者，比如Elizabeth Stanton，或者一些废奴主义者，比如Friderick Douglass，等等等等，他们这些人要说没有从政的资格，按照某些人的观点，自然是“你有什么资格说话”，可是，整个19世纪，正是这些在某些人眼里“没有资格说话”的人，在一点点地推动着社会进步，推动女性和黑人参政议政，他们的功绩也永远为历史铭记。

顺便说一句，当时这些人在演讲的时候，总会引用美国独立宣言当中的词句，为自己的申诉背书，比如独立宣言里人人生而平等，英文写作every man is created equal，当时的不少女权主义者就会引用这句话，并主动改为every man and woman is created equal。从这个角度来看，很多时候历史的进步，就是靠这些“没资格讲话的人”推动的。

◇ 这种事在现实生活中比比皆是，某乎上有大量对此类问题的回复

顺便说一句，我过去教SAT，也就是传说中美国高考的阅读，总会遇到一些偷懒不愿意思考的学生，有时候阅读题里会问，作者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我会告诉那些学生，如果答案里有“质疑对方说话的资格”，请把这个选项划掉，至少在正常人的正常思维里，“质疑说话资格”是个非常奇怪的事情，只不过，人在不正常的环境呆久了，自己就会变得不正常，那么保持正常的觉知，从某种意义上比“做了不少题，看了不少书”要重要的多罢。

◇ 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当真如此？

当然啦，除了质疑资格，还有很多办法让人闭嘴，比如“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资格”，这句话因为有权力背书，所以很多人就拿这个去堵别人的嘴。

◇ 绍伊古元帅真是张口就来

可是，还是运用上面的逻辑，调查和发言权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任何普通人（不是公众人物，是普通人）都可以去对一个问题发表观点，这和调查不调查完全不相干。诚然，在很多情况下，不去做调查的话，说出的观点会非常不靠谱，但请注意，这样的不靠谱，责任是由说话人承担的，如果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靠谱，这位在舆论场上公信力就会极低，没什么人听他说话——虽然类比公众人物不合适，但诸位想一想俄军的发言人吧，在他的嘴炮中，乌克兰的海马斯都成了负数，也没影响人家大放厥词啊。

总之，谁说话，不靠谱的话谁承担后果，就这么简单。

如此看来，调查和发言权就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干的两件事，可以用非常非常多的案例去反驳这个，此处不再赘述，而且其实很多人也意识到这句话有不对的地方，就会有各种机智的反驳——评价饭店好不好吃，不需要自己会做饭；评价冰箱好不好，不需要自己会制冷。再或者说，说“你行你上”的，都是脑子被驴踢了，等等等等。

◇ 在日常生活中，对方只要说出这句话，就是准备开始耍流氓了

当然啦，这些话对于那些试图用“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资格”的人堵别人嘴的家伙来说，是完全看不见的。须知在这句话里，“调查”是一个非常宽泛模糊，可以被随意划分的范围。

如果说我看到某地水污染导致鱼类减少，我去调查污染企业，那么，你怎么知道你调查的全面呢？你调查了两家工厂，就全面了么？你知道全省全国全世界的情况吗？等等等等，总有理由让你去闭嘴。

当年蕾切尔·卡逊写那本《寂静的春天》，的确是做了大量的调查，可是问题在于，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她那样，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资格”，其实就是把举证的责任扔给了本该拥有Freedom of speech的个体，由于举证这件事在实操中可以把门槛设定的极高，所以拿这种手段堵嘴，简直是百发百中的一件事情。

◇ 一个小小的结论

写到这里这篇文章就可以结尾了，没什么故事，就是一些很简单的常识和很基本的逻辑而已。即使如此，有人还是想把我批判一番，说我这太天真，一个人从某种意义上当然有Freedom of speech，但你得看现实社会的样子，对这种观点，怎么说呢，意识到社会有问题，这才是改变的开始不是么？当下社会什么样子，相信你我都清楚，这其中，那些可以逢迎社会恶习的谄媚，难道不该负责么？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说话”和“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资格”，终究不过是在不正常的环境下，掌握权力的人堵人嘴的借口罢了。不过，即使在不算正常的社会里，个人Freedom of speech也不好轻易被否定，即使在这样的社会里，公开玩弄权力也会招致公愤，所以，用权力堵嘴，就披上了这样的外衣，看起来是很有道理，但其实潜台词就两个字——闭嘴。

看清这样的潜台词，从心里认清玩弄权术剥夺个人自由的把戏，实在是不正常社会中想要活得正常的人的一堂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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