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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的电影《满江红》好坏暂且不论,单从票房和热搜上看,这部贺岁电影着实火了一把。不仅有电影放映结束后,影迷(看手机屏幕)激情朗诵《满江红》,甚至还有精神小伙带着家伙什儿去“揍”秦桧跪像的行为艺术。可见人民群众对害死岳飞的元凶之一——秦桧,有多恨了。
◇ 大可不必入戏太深
我们现在一提到秦桧都知道是大奸臣,祸乱朝纲害死岳飞。不过,他更坏的是篡改史书,给大众留下的不正确的历史记忆。
历史上秦桧两次当宰相,第一次是1131年绍兴元年,转过来年被罢免,第二次是1138年绍兴8年,这次一直当到绍兴25年秦桧去世,他害死岳飞权倾朝野,也是在二次拜相做出的事。
◇ 电影《满江红》中的秦桧形象
在这次拜相期间,秦桧翻遍了国家档案馆,对他罢相时期的所有诏书、文章都进行审查,只要发现对他本人不利的文书,一律进行撤换。哪怕是没归入档案的文书资料,秦桧也要进行追缴,南宋的翰林学士綦崇礼不是秦桧一党的人,他手里有当初和宋高宗的往来书信,宋高宗在信上边说秦桧“不知治体,所用非人”,对他评价很差。秦桧晚年听说这件事后,特意来要回这封书信,此时綦崇礼早就去世,东西在他女婿手里,于是秦桧又从他女婿手里要出来。
为了让自己在史书中有个好形象,秦桧还把自己儿子孙子安排进档案馆,儿子秦熺安排为秘书少监,掌领国史;孙子秦埙安排为实录院修撰,祖孙三代人都能修国史,这在宋朝以前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
◇ TVB电视剧《岳飞》中秦熺形象
这一家子人都负责修史,你用后脚跟都能想到修出的都是什么玩意,一切关于相爷的记录,都是秦桧口述,执笔。绍兴十一年宋金达成和议,高宗皇帝的亲妈韦太后北还,给自己亲爹歌功颂德,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多字的文章并存进国家档案馆,把秦桧吹成古今第一圣相,捧上了天。
秦桧不仅篡改官方历史档案,还禁止民间修史,因为宋代知识分子地位比较高,政治待遇相对较好,所以宋朝民间写野史是常有的事。两宋之际,由于特殊的时代背景,野史创作更是达到个高峰。
1127年,金军攻陷北宋都城汴京,掳走徽、钦二帝。眼看天下大乱朝廷都崩了,社会各界文人都写下自己的所见所闻,一时间社会上遍地是野史。既然是写天下大乱,就肯定有人在写史时偏向主战,希望朝廷早日北伐,秦桧作为主和派领袖,肯定是要压制主战派势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主战派闭嘴,所以民间还是别写史了,以免在里边夹带私货表达抗金意愿。
◇ 电视剧《精忠岳飞》中的徽钦二帝
于是秦桧向高宗进言,要求禁止写野史,恰好高宗也有这方面的意愿,因为宋朝官方一直都把1127年称为“靖康之变”,这不是国耻,而是一次普通的政治事件。而实际上北宋皇室所有成员都在北方过着屈辱的生活,高宗皇帝是生母韦太后在金国人的洗衣院里,据说还跟金朝景国公完颜宗贤生过孩子,这些故事全都出自民间野史,等于每一本史书都在抽宋高宗的脸,另外根基不稳的高宗也想主和收拾烂摊子,不想北伐,所以当即同意了秦桧的进言。
有了皇帝支持,秦桧就在民间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查封野史工作,1147年,他就亲自下场对两宋著名藏书世家王铚家族进行了打击,好在是王铚的儿子以死相争,才让家里的书籍保留下来。既然第一步这么麻烦,桧觉最好还是师出有名,于是第二年给儿子管理“古今图籍、国史实录”的权限,有了这个权限在去别人家查书就是奉旨办事。
◇ 南宋藏书家陆宰(1088年-1148年),字符钧,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
有了权力后专门对南宋著名藏书、出书世家陆家进行了抄家式大检查,这个陆家就是陆游出身的家族,后来陆游写过一篇爽文《老学庵笔记》,给秦桧一家子骂个狗血喷头,晚年还写诗骂秦桧“太平翁翁十九年,父子气焰可熏天”,讽刺他力主跟金国议和,要当太平翁翁,陆游骂他多少时有点发泄私愤的成分的。
此外,秦桧查野史除了消除不正确的历史记忆之外,还积极鼓励人们举报存世的私家野史。换句话说,这也给了人们打击政敌,升官发财的机会。
◇ 李光(1078年12月16日—1159年4月22日),字泰发(定),号转物老人,越州上虞(今浙江省上虞县)人  ,与李纲、赵鼎、胡铨并称“南宋四大名臣”。
南宋四大名臣之一的李光在罢官之后,无所事事,就在家里写回忆录,想传之后世,或有机会提供史馆作参考资料。到1148年他们意识到这些回忆录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就把记录全部烧毁了,两年后李光的儿子李孟坚在一次闲谈中,曾对当过李光门客的淮西提刑司干办陆升之提过一嘴。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陆升之认为这正是卖身投靠秦相公,改换门庭的好机会,就向秦桧告密。李光的政治立场是主战派,跟秦桧是纯天然的不对付,相爷听到这个消息如获至宝,吩咐爪牙对李光一家子进行彻查,最后安的罪名都巨搞笑,李光对朝廷不满,把对皇帝的仇恨都用小本本的记下来了,这种人永不录用。
李孟坚因为父亲烧书,他肯定是认为朝廷逼他爹这么做的,所以也把对朝廷的仇恨藏在心里,并对自己老爹写的反书念念不忘,李孟坚被罢官出名,直到秦桧死了才再次被启用。这起事件前后有8个官员被卷进来,受到不同程度的贬谪,被称为李光私作小史案。
◇ 《中兴四将图》中的岳飞形象
秦桧这么折腾,把南宋史学界搞得乌烟瘴气,能留下来的基本都是秽史,在岳飞问题上一定要把岳飞打成大罪人,杀他才显得名正言顺。关于岳飞的功劳,受封记录要么就乱改一气,要么就直接抹掉。比如说岳飞早年间的上司是八字军王彦,离开王彦后转投的是东京留守宗泽,南宋史书上却直接给出了岳飞投奔汉奸杜充的记录;再比如明明是岳家军在郾城大战中打得金军主力崩溃,金国是史料记载,连完颜宗弼的侍卫亲军都败下阵来,但南宋的一些史料中却给出了“军皆溃”的记录。显然这些都是秦桧瞎编的,孝宗朝定所谓“中兴以来十三处战功”,将一些不足道的小胜也算上,却单单没有列出岳飞最有名的两场会战郾城之战和颍昌之战,主要原因就是大部分作战记录都被秦桧改没了。
岳飞的功绩都没了,所以等到宋孝宗为他平反,变得极其困难,按照惯例应该按照生前的功绩给岳飞赐谥号,但秦桧父子把史料文献中关于岳飞的记载删得差不多了。所以,只是凭朝野传闻及众人的回忆和印象给岳飞一个“公允”的评价,一来二去反而把岳飞的形象给神化了。
而随着岳飞被平反,秦桧当初做过什么也随之被公之于众,他自己也从“古今第一圣相”变成“南宋第一奸臣”。可以说如果没有现实政治上的需要(比如宋孝宗主政后的“隆兴北伐”),对金主战的岳飞也很难被平反,而秦桧的历史形象可能还是“古今第一贤相”。
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当高宗了解到秦桧大限将至,特意下诏给秦桧祖孙三代送了一份免官大礼,听到这个消息后,秦桧终于闭眼去陪二圣了。多年以后,宋宁宗赵扩再次下诏,褫夺秦桧的所有爵位,并将他的谥号由“忠献”改为“谬丑”。当初秦桧处心积虑篡改史书,千方百计的给自己的历史形象涂脂抹粉,到最后还是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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