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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初欧洲出了个事，在国人看来可能比较奇怪。欧盟向荷兰政府拨款14.7亿美元（相当于100亿人民币），用来收购并关停荷兰的部分农场，以减少氮排放、应对“氮危机”。
为了鼓励农场主卖掉农场，最先被“变卖”的农场，政府将以超过市场价20%的价格进行收购，农场中的牲畜或将被悉数宰杀。鸡鸭猪牛表示：允悲，管天管地管我拉屎放屁。
荷兰的耕地收购价格最高，
平均每公顷将近7万欧元。
图：欧盟统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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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要搞这个操作，之所以要“减氮”，是因为氮氧化物和氨的排放与酸雨和水体污染有很大关系，针对这一问题的控制从1980年间就已开始了，而农牧业正是其中的重点。
阿姆斯特丹的一处农场
图：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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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任何环保政策，几乎都会和现实产业存在一定冲突。
自2019年以来，由于“减氮政策”带来的分歧，荷兰农民与政府之间的隔阂逐渐加深，代表农民利益的政党“农民公民运动党”也顺势成立（简称BBB，荷兰语BoerBurgerBeweging的缩写）。
BBB领导人Caroline在21年拿下众议员选举的一则席位后，乘坐代表荷兰农民的拖拉机去参会，她在组建政党之前是一位农业记者。
图：www.euracti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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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为了降低氮污染，荷兰政府提出将全国牲畜数量减半的计划，但是此举遭到大规模农民的反对，也爆发了荷兰著名的“拖拉机占道抗议”。网友调侃“拖拉机很干净，没有泥巴，讲究”。
图：European Conservat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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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后来荷兰政府将削减牲畜的目标改为“数量减少30%”，但是也没有挡住BBB的强势来袭……
今年3月，成立仅4年的BBB就获得了省议会选举的胜利，并拿下多数席位。在5月30日的国家参议院选举中，BBB不负众望拿下选票，成为荷兰参议院最大的政党。
新兴政党BBB在23年省议会选举中获胜，
票数遥遥领先。
图：energymon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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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农民力量异军突起，欧盟和荷兰政打算加大力度推进“收购农场”的计划，如果照当前趋势发展下去，担任荷兰首相13年的吕特在未来也有可能被“农民领袖”取代。当农民力量掌握了权力，削减农场计划肯定就推不动了，所以必须提前搞出既成事实。
荷兰国土面积不大，农民力量却不容小觑，说到底还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荷兰十分发达的农业正是农民力量崛起的前提。
荷兰十大农产品出口目的地，
出口主要农产品是肉蛋奶和鲜花。
图：荷兰统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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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欧国家普遍富裕，实现富裕可以搞精工制造、搞金融、搞互联网（比如鼎鼎大名的光刻机制造商ASML就是荷兰企业），但搞农业也照样可以发财致富。
而荷兰对农业的重视，更是刻在骨子里的。由于荷兰地势低洼，有相当比例的国土曾经都在海水以下，在大规模造田之前，农业条件其实非常糟糕，而且要时刻面对海侵的威胁。
所以荷兰人一方面追求远洋商贸，在海上讨生活，一方面排水造田，向大西洋要土地。比如巨大的艾瑟尔湖（须德海）就是从大海手里抠出来的水域，在其周边更是造田无数。
1793年，荷兰用于给土地排水风车图纸
图：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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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有了土地，荷兰人也无法完全摆脱对饥饿的恐惧感。
二战时期，纳粹占领荷兰并封锁北部，就造成了大饥荒，当地人只能用橡子和栗子充饥。战后，随着国家重建，充足的粮食储备和食品安全，成为政府和人民关注的重点问题。
曾经受过饥荒的地区，对农业尤其重视。所以为了实现土地使用率最大化，荷兰政府资助了众多农业技术研究项目，最终发展出了世界上最先进的集约农业。
荷兰的蔬菜、鲜花种植大棚，使用了大量天然气
图：Dutch Green Hou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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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约农业是指通过工业、化学、生物技术，促进提高农作物的密度或产量，以实现在有限的土地上获得更多的农产品。
以这一目标为前提，外加此前廉价的天然气输入，使荷兰的温室种植、无土栽培、滴水灌溉等技术都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荷兰的黄瓜、西红柿等蔬菜的亩产效率都排在世界前列。
但是荷兰用于有机农业的土地却不到5%，欧盟各国的平均水平为9.1%。
荷兰有机农产品种植量排名在欧盟倒数，因为有机农作物的种植不仅禁止使用化学肥料，还要求种植过程遵循植物的自然生长规律，这会大大降低蔬菜产量
图：欧盟统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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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的畜牧业也是采用了集约化的养殖方法，据统计，荷兰三万个农场中饲养着1.15亿只家畜，其中有约1亿只鸡、1140万头猪和380万头牛。如果参考荷兰的国土面积和人口，其牲畜密度是非常高的。
鹿特丹的海上悬浮农场，主要生产奶制品，目的是增加土地利用率、躲避洪涝灾害。
图：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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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的家畜，自然会有大量的粪便需要处理，而粪便中含有的氮和磷的化合物，就是“氮污染”的来源之一，也就是所要应对的“氮危机”。
虽然千禧年后，荷兰的畜牧粪便量有大幅度降低，但是2022年仍有4.65亿吨家畜粪便需要处理。
图：荷兰统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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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氮危机”主要应对的是氮氧化合物和氨，前者主要来自于汽车尾气和工厂生产，后者主要来自于牧场以及农业化肥残留。这些物质进入高层大气可以破坏臭氧层，如果沉降至水和土壤中，则会使其富营养化或者酸化。
土壤中氮肥的作用机制和相关氮循环
图：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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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在过去三十年，对工厂、能源、交通等方面进行了氮排放的管控，使得氮氧化合物的沉降减少了四分之三。
但因为氨的排放量主要自农业，约占总氨排放的86%，所以近十年来，氨的排放没有明显降低。其中农业氨的排放大部分来自牛 (54%)，其次是猪 (17%) 和家禽 (11%)。
近30年，荷兰氨和氮氧化物的氮沉降数据检测
图：荷兰政府环境数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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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荷兰氨浓度分布数据图，黑色圈出的地区为自然保护区，此次被欧盟收集的农场中，有一部分集中在该保护区周边。
图：arcgis
制图：Danielle Mart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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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荷兰农场有比较完善的粪污处理系统，从排泄物的收集、处理到运输都有相应的规定，而且粪便量排放过高的牧场还要缴纳粪便费。
BBB政党认为，目前政府规定的每年0.07克/公顷的氮沉降标准过于严苛，跟苍蝇粪便有得比，所以他们主张氮排放阈值应改为每年14克/公顷，同时氮氧化物和氨的排放应该分开统计。
荷兰农场中，多使用漏风地板将粪便漏出，使用水泡粪工艺对污物进行稀释后，再进行固液分离，固体进行堆肥，液体储存收集沼气。
图：dairy glob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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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中，除了排泄物能造成“氮污染”，食草类动物反刍产生的嗳气（主要成分是甲烷）也可以造成温室效应，其中，牛类产生的甲烷占总量的七成以上。
据统计，甲烷对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占15%～20%，单位温室效应是二氧化碳的二、三十倍。甲烷可以在大气中存在至少12年左右，且分解后的产物二氧化碳仍属于温室气体。
2021年11月，美国、欧盟和合作伙伴正式启动了全球甲烷承诺（Global Methane Pledge），这是一项减少全球甲烷排放的倡议，旨在实现将升温限制在1.5摄氏度以内的目标。
然而北溪管道意外泄漏，超过7亿立方米的天然气中，大约含有50万吨甲烷，约是荷兰全部牛群半年的甲烷排放量。
天然气泄露的追踪路径
图：GHGS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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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欧盟的建议下，荷兰不得不对农业的搞自我阉割，这对环境会有明显的改善吗？还是利用“环境”这一外壳达成别的目的？
不论“农场收购计划”的最终进展如何，欧盟把荷兰当作“减氮”试验地的另一个不可忽略的原因就是“能源危机”。
俄罗斯天然气断供，直接拉升了荷兰的农业成本，荷兰出口农产品的同时还出口了通货膨胀，这注定会影响欧盟其他国家。而荷兰自断农业命脉，另一方面可能也体现了欧盟不想被俄罗斯拿捏的决心。
今年欧洲的寒冬已经过去了，明年冬天呢？
图：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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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荷兰农民政党BBB的强势来袭，是否会在农业问题上变被动为主动？是否会为欧洲人民保住这一“菜篮子”？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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