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刘亦菲一部《去有风的地方》带火了大理。
剧中碧天白云,水流潺潺,掀起了全网都市人的「颅内高潮」:好想去大理啊…… 
除了旅游胜地,2012 年前后,大理也逐渐成为「创新教育」的热土,吸引不少城市父母带娃就读。
今天的妈妈故事,主人公米小米在 33 岁那年卖掉成都市区的小跃层,拖家带口移居大理。
儿子已从幼儿园读到小学三年级,夫妻俩则身兼数职维持着家庭经济。他们说:大理的生活,不等于躺平
本期讲述者
米小米 | 儿子 9 岁
已定居大理 6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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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卖房定居大理,我们不是为了躺平
时至今日,米小米都还记得自己怀孕八个月,来大理待完一周,先生信誓旦旦地说:「才不会在这里定居,风也太大了。
可就是这次旅行,几乎改变了整个家庭的轨迹。
米小米和丈夫,一个四川人,一个重庆人。夫妻俩早前在成都市区买了套房子,但因为从事文旅事业,两人长期待在云南泸沽湖,经营着一家青旅店。
儿子在泸沽湖长到 3 岁,该考虑上学的问题了:泸沽湖的乡村教育有些落后,那,回成都?
那是 2016 年左右,「内卷」还不是流行词,城市教育的「鸡血」米小米也没有太过直观的感受。
但两个人还是心照不宣,都摇了摇头。
一来,一家三口早就待惯了大自然,丈夫每次去成都,都会犯过敏性鼻炎。
二来,虽然城市教育资源相对「丰富」,但日常去遛娃,无非是商场、游乐园,远离自然的滋养,米小米觉得可惜。
∧ 米小米的儿子
儿子又属于发育较晚的一类小孩,说话比同龄孩子晚很多。
别家孩子已经能自如表达了,她家的小孩说话还需要夫妻俩帮忙翻译,外人根本听不懂。
该上心了,你去医院查查吧,是不是生长发育过缓。
......
在别人的催促下,米小米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发音器官显示一切正常,医生却告诉她:这种情况,大部分家长会做发音系统治疗。
夫妻俩吓的落荒而逃。
说话晚其实很正常,养孩子就是一个静待花开的过程,我家小孩适合慢养,如果去城市套在统一的标准里,会适得其反。
怎么办?
在大理旅游了解到的一家新式幼儿园,让夫妻俩「动了心」。
这家幼儿园创办于 2012 年,没有排名,没有考卷,对标国际先进的「主题式探索课程(PBL 教学法)让孩子与自然为伍,旨在培养「终身学习者……
直到现在,这些都是大理新式教育的标杆亮点,令城市妈妈「眼馋心痒」。
最打动米小米的,还属当地社区文化。
「大家默认每个小孩都有自己的生长节奏,会追问教育的本质,以终为始去培养孩子受益一生的底层能力。」
此外,交通上也便于夫妻俩照看泸沽湖旅店的生意,还能在大理经营民宿。
总而言之,这场迁徙,并不是父母与子女的互相迁就,反倒是一场互相成全。
米小米咬紧后槽牙,卖掉成都城区的小跃层,奔赴大理买了一间 200 平米的院子。
∧ 米小米在大理的房子
一楼自住,二楼、三楼拿来做民宿,成为一家三口主要的经济收入。
就这样,「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一晃眼,6 年过去了。
成都市区房价不断上涨,逼近 20000 一平,去年大理房价一度连续跌了 15 个月。
儿子已经在大理上三年级,之后的教育道路也并不明朗。
旁人看着,这真是场亏本的「买卖」;更有人断言,他们这是逃离城市喧嚣选择「躺平」啊,一百零八难早就候在未来了。
听到这类话,米小米会释然发笑:「别说未来了,这 6 年,也是一百零八关,关关难过关关过的。
∧ 米小米在自家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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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令人头大的房子,和处于秩序敏感期的儿子
定居大理的第一步,买房、装修房,就耗了米小米近一年时间。
因为要用作民宿,房子的地理位置、外观布局,都需要慎重选择。
米小米几乎跑遍了大理海西、海东所有小区和村子,才在海西一个小区找到合意的地方。
一共三层,6 个房间,附赠一个 200㎡ 的院子。
如今置身这处院子,仿若来到世外桃源。花团锦簇,各尽其美。实际装修的过程,让米小米吃足了苦头。
夫妻俩缺乏经验,又苦于资金有限,整个花园一草一木还是选择了自己种植打理。
∧ 米小米的花园一景
比如,要仔细观察光照,再决定种植什么植物。「我们有一片狭长的过道,日照少,就种植喜阴半阴的植物…… 
还要三天两头浇水、除虫、施肥,常常干到半夜凌晨,再拖着疲乏的身子,清洗完一身的泥泞,沉沉入睡。
结果一个不小心,雨季里又倒下一大片,前功尽弃。
室内的装修也很折腾人。
酷暑 7 月,夫妻俩带着 3 岁的儿子去了广州家具城,整整暴走了七天,一次性买好所有家具,包车拖回大理。
回想当初,靠的就是那一点信念:三十而已,去为自己想要的生活流汗。
这都不算什么,让米小米身心俱疲的,是家里这个爱炸毛的娃。
都说「孩子 3 岁左右最难带」,这话一点也不假。
这个阶段,是小孩的秩序敏感期。稍有不顺就大喊大叫,什么都想自己做,对事情非常执着。
「你不知道他突然又因为哪个点,就情绪爆炸了,哇哇大哭」
米小米随口举了个煎蛋的例子。
明明用煎蛋器煎出两个圆圆的鸡蛋,孩子看到后突然就火了。询问半天才知道,他想吃其中大一点的鸡蛋,但是上面有气泡,让他不开心。
类似这些琐碎,和看似无名的情绪发泄,常常让米小米不知所措。
以至于外出跟朋友一起吃饭,她都得权衡一下:对方是否有小孩?万一儿子在饭局上突然爆炸,岂不是很尴尬?
庆幸的是,大理的教育,让改变开始发生。
∧ 儿子在草原上撒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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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6年,孩子的这些变化,让我老泪纵横
一个旅居作家许崧,把大理称为全国唯一的「社区」:小而多样,而这个社区中最核心的部分,便是教育。
米小米的儿子从幼儿园到小学,都在当地的网红学校「猫猫果儿」就读。学费一个月 4000,是不小的开销。
这所学校为外人津津乐道的几大特色,很大程度滋养着米小米的儿子。
∧ 孩子们的户外课
米小米说,学校很重视孩子的情绪感知和情绪管理能力。
会有专门的情绪专题课程,带孩子认知什么是情绪,不同颜色、画、音乐、姿态、空间、触觉等等,都会让自己产生什么样的情绪?怎么样表达自己的情绪、转换自己的情绪?
幼儿园下午还会有一次沟通会,让孩子把幼儿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出来,讲完了情绪就过去了,他就可以清清爽爽地迎接下一个时间段。
在米小米眼里,「PBL 项目式学习(抛出一个实际问题,让孩子自己解决)培养了儿子极强的内驱力。
每年轰动当地的大事儿,要属孩子学校的期末考试。「大家戏谑地说,如同观看综艺真人秀。
孩子会有一名观察员陪同,为了最终一个目标,进行游戏通关。
比如算出一道数学题开启第一关,根据信封线索找到下一个目的地,复述一个相关故事等等,全过程,几乎有十个小时的路程!
还有每周固定的一节户外课,爬山,观鸟,各个村庄…儿子去的地方比米小米还要多。
「从幼儿园到一年级,我们连试卷都没见过。」
而幼时那个敏感的儿子,开始坚强地与真实的自己、复杂的世界打交道了。
二年级的时候,儿子班上举办了一场运动会。
从体育项目的收集、投票、确立,规则的制定,项目负责人做项目说明,到招募其他年级、家长运动员,运动现场测量、记录、裁判,在老师的引导下,所有孩子独立完成。
儿子坚守自己的岗位,一板一眼认真执行自己的工作,看得米小米心生自豪。
但一个细节,让米小米感触良深。
当时儿子参加了跳远项目,有些紧张地准备起跳。后两次双脚前后落地,众目睽睽下,小裁判们判定违规。
米小米站在不远处,看到了他小小的脸上,满是失落和尴尬。
儿子随即扭转身,半坐在地上,神情寞落,眼泪夺眶而出。好强的自尊心,担心被别人瞧见,又快速擦掉了泪水。
米小米走过去,从身后护住他,轻声说:「需要妈妈抱抱吗?
孩子无声地摇摇头,只是将头埋进了米小米的臂膀。
晚上临睡前,米小米若无其事地提及,儿子回她:「太多人看了,我还是有些难过。
母子俩开始探讨比赛的意义,和面对挫折的勇气。
类似这样走心的对话,在这两年里,越来越多了。米小米心满意足。
即便如此,只要在网络分享大理片段,谈到儿子教育,米小米还是免不了被质疑:
丢一份城市里孩子的考卷,看看你家孩子能考多少分?
初中怎么办?高中怎么办?
......
米小米观察过,浸润在大理新式教育的小孩,后期要么出国,要么回城读私立,也有人花费些时间力气做好衔接再回公立。
转折的路口,有些挑战。
米小米还没有想清楚接下来一步该怎么走, 但她对儿子有信心。
尤其看到他即使写作业会哭,但哭完还是继续写;看到他捧着一本书如饥似渴;看到他妥善处理好与同学的交际矛盾;看到他那双好奇的眼睛…… 她都愈加笃定:大理来得值。
当然,孩子英语学科确实薄弱,为此她早已和孩子成为了学伴,一起额外上英语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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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不断推翻重来,我在大理自己「卷」自己
孩子在加速成长,米小米自己也不是躺平的状态。
别人眼里的大理,是闲云野鹤、诗与远方,是攒够了钱来「吸氧」的绝佳风景地。
但在米小米眼里,这里就是生活本身,也有一地鸡毛、七零八碎。
最直接的原因,得赚钱养娃啊。
她给家算过一笔账,每月开销大概一万出头。
孩子上学 4000 元,水电物业费 1000 元,买菜 2000 元。忙不过来的时候,需要请阿姨打扫卫生 600 元。还有 200 平米的大花园,日常打理维护,也需要一笔钱。
特殊时期的这三年,每个人都好似站在了晃悠悠的绳索上,步履维艰往前走。
不得不承认,大理的工作机会是真的很少。
下关城区普通职员的平均月薪大概在 3000 元左右,如果自己创业,大多是与旅游相关:做民宿、开店、摆摊、售卖生态有机食材 …...
如果有一份大城市在线办公的固定工作,就另说了。
米小米听过,当地同行最难的时候,为了减少支出,试过把零星的客人集中到一家民宿里,平分盈利。
「有段时间,街道门店很多都贴着转让的公告。」
一向内秀含蓄的米小米,也从一个民宿主,变成了现在的有机食物团购店家、博主、广告人,和老公一起身兼数职维持着生活。
他们学习摄影技能,给客人拍好看的照片,以期维持长久的合作关系。
她甚至开始露脸当「模特」、拍视频,一个经常关注她的网友在评论区说:「现在上镜照片多起来了哦。
她回复:「没法,生活所迫。
∧ 米小米在挑有机蔬果
经历过 100 次崩溃,米小米总能第 101 次重建自己。
「我感觉自己是比较笨的那类人,很多事物学起来比较慢,比如写文案,就要想好久,常常加班到深夜。」
最早的时候,剪辑配音 1 分钟的视频,也要耗上米小米 6 小时的时间。
哪怕现在已经驾轻就熟,还是会有凌晨一两点赶着 deadline 交稿的时候。
人到中年,拖家带口,哪有什么「躺平」可言。
但米小米话头一转,借用朋友的话:「在大理,总有一种中年归零,重新立志,将生命的广度和深度挖掘的快意。
她对自己的内心更敏锐了:想做什么、喜欢什么、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答案渐渐清晰。
为了做好有机食材,米小米学习了营养学,开了微店,知道了「包装」、「物流」、「社群运营」都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升级民宿,她隔三差五会给花园翻个新,变个样,不断创新经营思路,提供长期旅居住宿、试水养老业务。
这几天,米小米又开始研究客房的软装,夜幕低垂,孩子安睡后她坐在客厅,疯狂看家居图,研究材质搭配,一抬头就到了凌晨三点。
居然,又找到了乐趣。
有时候,清晨 6 点多,米小米会被一首哼唱惊扰。
小区环卫大哥边扫地边唱歌,音域开阔,都是些欢快的曲子,伴着歌声,她重新进入梦乡。
回望这些年,焦虑有过,纠结也有过,但就像王小波写得那样:
我希望我的自我,永远滋滋地响,翻腾不休,就像火炭上的一滴糖。
愿孩子和自己,都如此。

写在后面:

据公开资料显示,大理至今已有十多所新式教育学校,他们标榜「遵循孩子天性,远离填鸭式教育」。
2017 年出版的《中国创新小微学校调查报告》把这些学校的孩子家长描述为,「曾是应试教育体制下的成功者,但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高考视为唯一奋斗目标。
但在更多普通家庭眼里,这种选择不亚于一场赌博:
孩子回到公立系统,能适应吗?
如果最终走私立、出国,何尝不是更大的经济压力?
……
答案,犹未可知。
就像米小米说的:「任何一种生活方式都有得有失,看你更想要什么了。
你们如何看待「远离城市去大理」的生活?留言区一起聊聊吧。
注:文章图片来自小红书@米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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