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Poem
13年，一个人可以有怎样的变化？
从青春到成熟，从读书到工作，从结婚到生子，人生可以迈入下一个台阶，生命可以进入另一个季节，
然而，对一个人来说，13年，他用非同寻常的工匠精神只做了一件事——
高考。
2023年，高考前一天，他又一次发文：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并把自己的介绍改成了：
“为上清华复读13年考生 唐尚珺”。
一辈子做一件事，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也是让人敬佩的，然而对于他，网友却是很不理解他的行为，
从2010年到2023年，这个人整整复读了13年，
从年轻的小伙子，到如今的35岁，他已经复读了13年，刚开始他的梦想是进入中科院，然后是进入清华，现在是想考进一份理想的专业，
他就是来自广西的唐尚珺，江湖人称“高考钉子户”，
大家在感叹他毅力非凡的同时，更认为他在逃避，逃避现实、逃避成长、逃避进入更大的世界，
他牢牢地抓住高考这根救命稻草，却不知道高考其实只是一把钥匙，
一遍遍嫌钥匙不够精美、不够细致，却忘了钥匙的真正作用，是为了让我们看见更大的世界。
农村出生的他
瞒着父母复读13年
今年唐尚珺已经35岁了，与他同龄的人，大都娶妻生儿，甚至都当上纪录片导演，来记录他10年高考的旅程了，
这部名为《高十》的纪录片，正是唐尚珺的初中同学何汉立专门为他拍摄的，
唐尚珺，出生在广西钦州防城港市的一个农村，
他的父母都是祖祖辈辈的农民，父亲一辈子都在种甘蔗，
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他的哥哥姐姐都已经工作成家，现在父母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最小的儿子，
2009年，是唐尚珺参加的第一次高考，可是当时分数连三本线都达不到，
父亲知道他不是学习的料，就送他去南宁市的一所技工学校学手艺，
可谁也想不到，他擅作主张退了学，拿着父亲给的学费去钦州市高三补习，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三年过去了，这是他假装大学毕业在南宁工作的第一年，
那年春节，他躺在宿舍的床上，不无担心地说：
“很想回去，但是又不怎么敢回去，回去老爸老妈唠唠叨叨的，工作那方面也经常问。”
他攥着口袋里的钱，去超市里买了点年货，看到袋子上有写钦州的地址，他又细心地把袋子给换了，
他自言自语说道，明明是在南宁工作，怎么回来钦州买东西，
回到家里，见到他的老母亲，
67岁的母亲已经满头白发、皱纹堆在一起，而他的父亲则在田里帮人砍甘蔗，
他们坐下来聊天，母亲第一句话就是：都快30了，抓紧找老婆。
唐尚珺模模糊糊地答应过去，随后塞给了母亲500块钱，骗她是辛苦钱，
母亲欢欢喜喜地拿了过去，脸上笑开了花，
可她不知道的是，孩子根本没有赚钱的能力，这是他的学校补贴、也是他下个学期的生活费，
他苦涩地对着镜头说：
“我给500块啊，还有200块，我骗她是辛苦钱，开学就又要想办法了。”
临近过年，集市里热闹非凡，唐尚珺刚好在集市里遇到了他的小学同学——黄小谊，
她正在张罗着买一些过世人用的纸钱和蜡烛，旁边站着她白白胖胖的儿子，
她曾经的成绩不好，混了个专科读，学了点技术，在广州眼镜厂、电子厂都做过，四五年后回来相亲就结婚了，
她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做任何投资了，说：
“就希望小孩帮我们圆满那个大学梦吧！”
或许正是数万个“黄小谊”的出现，让唐尚珺内心暗暗决定，绝不要让自己变成农村里碌碌无为的一辈，
但对他父母来说，却不是这样，他们以为唐尚珺早就工作了,
或许是终于把几个孩子都拉扯大了之后，他们经济压力减轻了，
才终于有时间把96年老房子的排水沟做一做，
把种甘蔗的田退耕还林，把养了13、14年的水牛也一并卖掉，
整个家庭似乎一切都因为他的“工作”而安稳下来、生活变得更加轻松，
父母是轻松了，但他身上的各种压力却一点也没减轻，那是初五吃散席饭的桌上，舅舅举着酒质问他：
为什么从来没接自己的电话，还说当了小领导别忘了家里的这帮穷亲戚，
孩子们一个个伸手向他要红包，
年迈的母亲在饭后流下泪来，一问原来是担心儿子的婚事，希望他赶紧讨老婆回来生孙子，
他和大人一起喝酒，最后不胜醉意，嘴里念叨着：
“dream、dream”，对着镜头说：
“我现在都怀疑那句话，知识改变命运是不是（真的）？
现在还是很多人一辈子挣扎不出这个圈，农村这个圈很多人都讨厌在这里呆着。”
拿到录取通知书
等来病危通知书
因为羞愧，唐尚珺在新年帮家里人干了很多很重很难的农活，
正月初七，他就撒谎说回南宁上班了，但其实他是又回到学校里，跟普通的学生一样在走廊上背书去了，
已经第五次高考的他不是对自己没有怀疑过，他在宿舍里拿着吉他，自弹自唱筷子兄弟的《老男孩》：
“梦想总是遥不可及，是不是应该放弃，花开花落又是一季……”
这些歌词或许就诉尽了他学海无涯的那种沧桑感，
很快14年的高考过去了，成绩公布的那天，
他紧张地打电话查询分数，可是知道分数的一瞬间他就失望了，
总分563分的他，理综考了201分，他叹着气说：
“我的理综太差了、考砸了，有个600分多好啊，只能报个一般的一本。”
第1次高考离三本线还差了几十分；第2次高考上了三本线几十分；
第3次过了二本线但选不了好的学校；第4次本来可以选好点的二本，但志愿没填好；
第5次也就是今年过了一本线，两个月后，西南政法大学的招生办老师打电话过来，
他却跟老师说：正在谋生，无法上学，
又是新一届的高三，他又复读了，
这次他决定去钦州一中读书，因为那边的补贴比较多，
2015年，这是他第6次参加高考，
在暑假打工期间，唐尚珺接到吉林大学的录取通知，但是调剂的专业不好，他仍然选择继续复读，
2016年，第7次高考过去，他的成绩终于能让他微微一笑：
625分，被中国政法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录取，
从第一次连三本线都够不到，到现在的211、985北京名牌大学，
所有人包括老师都劝他，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他终于开始慢慢接受了，准备离开高中这座象牙塔，去追求更大的天地，
唐尚珺鼓起勇气，回到家里，郑重地跟母亲说：
“今天晚上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今年我考上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
我考上了才敢跟你说，今年才敢告诉你真相。”
母亲并没有因为他多年的欺骗而难过，而是捧着他的录取通知书一个劲地直笑，
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她认得通知书上儿子的照片，她高兴地说：
“瞒着我不怪你，我还是开开心心的……”
接着又神色有些凝重地说：
“你不要操心、专心读书，不要想着你爸，他患上这种病你也没办法 操心也没用，生有时，死有日……”
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他的老爸因为不舒服就来医院检查，没想到诊断书上说是肿瘤，
唐尚珺说：“医生跟我说肿瘤转移了，已经形成肺癌，而且是肺癌晚期，还有几个月时间，
后来他的嘴角慢慢开始开裂，溃烂出血，都应该是那些癌细胞扩散到了皮肤表面。”
昔日在田里劳作的坚强父亲倒下了，全家族的人哭都哭累了，
也没人去关心，他究竟考了多少分，考上哪个名牌大学，录取通知书和病危通知书放在一起，让他心头一凉，
他突然觉得考上什么大学都不重要，只有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凡事都可做
但不是凡事都有益处
纪录片拍到这里戛然而止，我们最后知道的是，
16年9月4日，唐尚珺办完助学贷款，入学就读与中国政法大学，边学习边在餐厅兼职，
但在纪录片外，我了解到因为父亲病情严重，他不得已办理退学，
因为钦州一所高中招生，以他的条件去该校复读，会奖励2万块钱，
他又重回泥潭，可惜2万块钱也救不了父亲的命，
父亲在1年后逝世，而他依然在不断复读，他揣着“赌徒”般的心态，去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赴高考，
2017年放弃厦门大学，复读，2018年放弃广西大学，复读，
2019年放弃重庆大学，复读，2021年放弃广西大学，复读，
2022年他被上海交大录取的护理学录取，大学排名国内前五，专业排名也是国内前八，
好不容易在开学之际坐上了去往上海的高铁，但他还是选择了复读，理由是：
护理学过于女性化，个人喜欢的职业是投资和养殖，所以想读金融学或者农学。
很多人可能都跟我一样，疑惑他究竟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复读？
《高十》的纪录片导演何汉立认为：
唐尚珺之所以对高考孜孜不倦，实属“骑虎难下”，年纪大了读出来也难找工作，
读什么专业确实非常重要，只能挺到底，直到考上自己觉得有足够保障的大学和专业。
他也曾在拒绝了上海交大后发表自己的内心感想，他写道：
“若问我：今日的生活是否是你想要，现在回想是否后悔。
诚然，现在的生活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窘迫的境地。犹如困在泥潭中，抬起一只脚，另一只脚又陷入更深。我如何不想脱身。迈入一个全新的环境，新的开始……
不试过，怎知其不可？纵使结果不如我所想。亦是无怨无悔……”
可问题是，如果人生都能如你所愿，不满意就重头来过的话，人这一生能耗得起吗？
18岁的课题35岁还没有解决，一个人拒绝成长，固步自封在“高考”这座象牙塔中，
如何有勇气面对更加未知、更为残酷的现实？
这样年复一年的复读，就像是对“知识改变命运”的一次拙劣的效仿和愚信，
他是学到了知识，但是他从来没有一次改变过自己的命运，
在吉林大学、西南政法大学、中国政法大学、重庆大学抛来橄榄枝的时候，他一并拒绝，
反而在暑假跟所有没受过教育的农工一起，去广州找些体力活的零工，去挣下一个学期的生活费，
这让人不禁怀疑，他究竟是在追逐梦想，还是在维持他如今惨淡的生活，
我曾经听过一种概念，叫“沉没成本”，
它是指在过去，人们已经付出的代价，包括时间、金钱、精力等等，
人们在做出决策的时候往往会受到沉没成本的影响，因为我们在做出当下决策的时候会遵循着受益最大化或成本最小化的原则，
他已经为高考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如果这件事情还能给他微小的希望，那么他就会一往无前地继续追求，
到最后，这已经不是梦想，而是他自己与自己的执念在斗争，
“说不定这次就行了”、“说不定下次能考的更好呢”……
同样的知识翻来覆去地咀嚼，到最后只剩没营养的渣滓，成了满足执念的工具而已，
C.S.路易斯曾在《返璞归真》里写道：
“进步的意思是距离目的地更近。你若转错了弯，前行并不能接近目的地。
走错了路，向后转回到正道才是进步，谁最早向后转，谁就是最进步的人。”
他以为自己是一直没达到心目中的终点，实际上他一直走错了路，

高考只是一把钥匙，执着于钥匙的精美，却从来没有想过用钥匙去开启新世界的大门，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行为吗？
我佩服他的勇气，但是我更担心他的执念，会让他失去一切，
会让他跌入自己谎言、欲望和无知的陷阱，
从前他丢失了亲情，那么接下来就是他的人生方向、他的生命意义……
通过他的故事，也在启迪我们每一个人，人生的每一阶段都不意味着终点，
生活有高山有低谷，重要的是我们要去经历、要去学着成长，
2023年高考结束，我也祝愿唐尚珺能考取理想的院校，就算还是没有如愿以偿，我也希望他放过自己、放过高考，
从农村圈子的思维里跳出来，去看见曾经没见过更广阔的天地，
凡事都能做，但不是凡事都有益处，
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所以更要在做任何事前，问问自己：
到底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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