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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娜
首发公众号 | 闲时花开
一
每当五月进入尾声
布谷鸟就会用反复的吟唱
一次次唤醒故乡的黎明
醒来的村庄、树木与河流
会献出一年中最纯粹的绿意
去映衬麦田里那偷偷成熟的金黄
戴着草帽的父亲
背着手站在田埂上
犹如一个壮志满怀的国王
巡视他壮阔锦绣的河山
藏不住的笑容在父亲的皱纹里
绽放出一朵又一朵花来
二
在太阳还在梳妆的清晨
父亲会拿出他锃亮耀眼的武器
镰刀，铁杈，木锨，绳索
还有把手磨得溜光的架子车
在公鸡的号角声中奔赴战场
镰刀每一次挥向麦田
就像父亲和土地的一场深情拥抱
麦子每倒下一片金黄
也像土地对父亲的一场沉实馈赠
我跟在父亲影子后面
像极了课本里
一个承上启下的标点符号
上一句是“面朝黄土”
下一句是“莫忘耕读”
三
当一大块的麦田
宁愿被父亲拦腰斩断最美的金黄
父亲的汗珠也会不可抑制地
从黢黑的额头
一滴滴滚进泥土里
这是农民和土地的交换
密码只有布谷鸟知道
而后
父亲会在太阳最火烈的中午
把拉回的一车车麦穗
公平地摊在麦场上
在家中老牛和石磙的帮衬下
通过一圈又一圈的碾压
从麦穗的腹腔深处
碾出一粒粒饱满的麦子
犹如医生从孕妇的子宫里
挤出活蹦乱跳的婴儿
当晚霞把天空涂满瑰丽的图案
父亲会开始娴熟的夏夜表演
他把堆积如山的麦粒
用木锨一锨锨扬向天空
犹如给晚霞画上好看的弧度
也像对天空致以喜悦的问候
四
一季又一季的麦收之后
父亲和他沉默的麦田一起
为我铺就了一条金黄的路
我沿着这条路流亡到城市
渐渐成了故乡的叛徒
我早已听不到布谷鸟的叫声
父亲依然蹲守在老屋前
一边眺望着这条路的尽头
一边守望着辽阔的麦田
每当五月进入尾声
父亲都会执拗地
履行他和土地的承诺
用镰刀和麦田拥抱
用汗水向泥土问好
用木锨向天空画龙
用麦堆和星辰对话
一年又一年
从盛年到暮年
五
但今年
年过七旬的父亲
第一次失约了
在布谷鸟送来收割的密码后
父亲被一场恶毒的烂场雨
阻挡了前往麦田的脚步
毁灭的还有守候了一年的希望

金黄的麦田被雨水冲成泥潭
饱满的麦穗被雨水浸泡霉烂
只有从麦穗里倔强长出的绿色麦芽
探头探脑地看着田埂上
唉声叹气的父亲
犹如土地派来的信使
悄悄告诉父亲
去等待下一个夏天
注：
我的故乡在河南。
河南素有“中国粮仓”之称。
5月25日以来，
麦收季的河南出现大范围持续阴雨天气。
整个河南，
遭遇了近10年来最为严重的“烂场雨”天气。
虽然，多年前，我们就不再让父母种田。
但我父亲仍执拗地保留了几分地，
犹如保留一个农民最后的习惯和尊严。
这几天，
我每次往家打电话，父母都唉声叹气。
作为农民的孩子，
我今天写下这首《父亲的麦田，在哭泣》。
祭奠这场麦田之灾。
提醒自己莫忘本。
也借此呼吁更多人关注河南。
周四安好。
感谢你读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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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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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时花开（ID：xsha369）：作者刘娜，情感专栏作家，文艺也理性，温柔也死磕。新书《见字如面》全网热销中。文中图片来自网络，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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