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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如果要说有什么剧赶得上《漫长的季节》的余韵,大概就是《不良执念清除师》了吧。
这部台剧由于涉及灵异等原因未能在大陆播出,但却依旧火爆出圈,豆瓣评分一度要冲到9.0。
虽然乍一看是恐怖片,但最后却成为小in睡前必备治愈良品。
说它恐怖,是因为这这是一个关于怪物的故事——人的执念太过强烈,就会成为怪物,在人间盘桓不去,有的人看得见,有的人看不见。
而说它治愈,是因为这部剧通向的最终是人内心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男主蒲一永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父亲,自己也成为植物人沉睡了两年。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就成了可以看得见怪物的那一种人。
有网友说,男主之所以姓蒲,是因为这部剧致敬了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写鬼写妖,但真正的内核却并不仅仅停留在惊悚志怪的精神刺激上。
这些怪物里,有纹身成精,想要为自己死去的主人找到名字。
有女儿失踪的母亲,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寻找中生长出来的幻象。
有从小被父亲家暴的双胞胎兄弟,死去的哥哥依旧执着于保护弟弟远离父亲的拳头。
虽然写的是一群看似身世凄惨、甚至有害的怪物,但剧中所有故事的核心,都指向了同一个词:告别。
生死两岸隔着的遗憾太多,所以更要好好说再见。
《清除师》几个单元故事里,最有聊斋风味的是纹身仕女图这一章节。
故事首先要从医科大学一具用了7年却从不腐坏的尸体说起。
在医学院,学生们会把解剖课上用于解剖的尸体称作“大体老师”,在进行解剖之前,学生会去拜访这些死者的家属,做一次“家访”。
因为有了对死者的了解,在进行解剖时,才会更能体会到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教具,而是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
但是这具据说很好用、从不腐坏的尸体,却是一具无名尸,没有亲人,没有来历。
他唯一的特征,就是背后纹了一副巨大的玉兰仕女图。
而在某一天,这个纹身上的仕女突然变成了真正的“人”,找到了蒲一永,开口就是:帮我找到他的名字。
原来这位大体老师身躯一直不腐朽的原因,都是这个成了精的仕女用自己的能量苦苦维护,而在经年累月的消耗中,仕女的力量也即将消散。
在这具尸体失去解剖价值,被送往火化间之前,有个人想要记住他。
而随着蒲一永和伙伴不断深入的调查,这个无名尸体的身份也渐渐清晰:
他很早失去了双亲,性格内向,独自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
每天上班,他都在办公室待到最晚,下班后,他还会与公司附近的流浪汉们待在一起。
他尽量延长自己在人群中的时间,只是因为害怕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面对难以抵抗的孤独。
最后,他在自己背后纹了一张仕女图,当作抵挡孤独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一次突发疾病猝死之后,他彻底被所有人忘记,因为他没亲人,没朋友,被公司开除之后也没了同事。
早在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社会意义上“死亡”了。
名字重要吗?
如果连名字都不曾留下,人要用什么证明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生活过?
对于林永川来说,找回名字,意味着他再也不是那个没有名字的“无名尸体”,而是一个有羁绊、被铭记的,不再孤独的人。
在很多人眼里,死亡和告别就意味着消失和遗忘。
但有时候,作别恰恰意味着记住。
因为生者不忘记,死者就能存续于这个世界。
对活着的人来说,铭记,是告别的第一步。
这一核心在人行道拐卖案的单元里再次被强化。
郑元畅饰演的年轻爸爸余镇元因为病中疏忽,没有看住孩子,导致他8岁的孩子坠楼而亡。
余镇元的人生仿佛停滞在了失去孩子的那一刻。从那一刻开始,他永远活在那个恐怖的、令人心碎的几分钟里。
自责和痛苦让他精神一度失常,在每天上下班的路上,他都带着同样的心情走过同一条人行道。
有一天,这条人行道上的一个小孩路标被他的执念打动,幻化成一个小人,牵住了他的手。
在余镇元眼里,这个小人就是自己的孩子,他带他去游乐场、公园,去参观自己的公司。
但当真相揭开,他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再也回不来时,余镇元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小孩离开之前,对他说了一堆美好的回忆:
爸爸帮我吹头发很舒服。
最喜欢那件跟爸爸有一样花纹的衣服。
爸爸躲猫猫摔倒的样子很可爱……
同样在车祸中失去父亲的蒲一永对余镇元说:
我不可能原谅自己的,所以你也不要原谅自己。但不要只是带着罪恶感,尽量留一点空间,给其他好的回忆吧。
把余镇元从折磨的记忆中拉出来的,正是过往8年里,和孩子相处在一起快乐的时光。
这是《清除师》给所有生者上的一课:
明明美好的回忆那么多,为什么人们记住的总是最后痛苦的那一瞬间呢?
如果是爱让告别显得如此痛苦,那么当我们无法避免告别时,至少可以选择记住那些爱。
《清除师》在一开始,就借着配角的口说出了“清除执念”的本质——
沟通生死,说出死者想对生者说出的话。
哀悼死者,也安慰活着的人。

在这部剧的设定里,告别是生死双方进行的事,不仅仅是生者有不舍,死者也会有执念。
没完成的事、来不及说的话,有时死亡和离别倏忽而至,对死者来说,这成为他们难以割舍人间的牵绊。
有时候,执念也会从已经死去的人身上出现,形成怪物,在人间盘桓不去。
比如第一次出场就把主角吓到宕机的“怪客”郑立松。
在深夜回家的路上,他骑着的摩托车发生意外,整个人飞出立交桥,摔得四分五裂,当即死亡。
但是在某种奇怪的执念下,这具破碎的尸体竟然重新组合到了一起,用蒲一永的话说,就是“像拼图一样”潦草地重新拼接,成为了一具僵硬又可怕的“丧尸”。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猎奇而阴森的恐怖开端,但故事的发展却一扫所有阴郁色彩。
失去儿子但却迟迟找不到尸体的父母,白天面对警察的询问依旧抱有希望:一直找不到尸体,是不是说明人还活着?
到了夜晚,这对年迈的夫妻就看见自己出车祸的儿子出现在了客厅——
他不让他们靠近,只是远远地向父母跪下,郑重地磕了一个头,随后飞速逃走了。
父母走到客厅,发现儿子回来只是为了再给自己做一道他们习惯吃的咖喱饭——但盘子里的米是生的,咖喱还是粉末,这暗示了父母与儿子早已阴阳两隔,但不变的是那个执念:
父母尚在,不忍离去。
不忍心让父母看到自己支离破碎的尸体,不忍心让他们遭遇这样突然的打击,太多牵挂成为死者的执念,化作怪物做最后的道别。
桌上那两盘冰冷的生咖喱饭,成为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最后一声再见。
同样在死后依旧靠着执念支撑行动的,还有并蒂双生篇里那对双胞胎兄弟中的哥哥。
父亲的家暴成为兄弟俩童年最害怕的阴影。
每当下起雨,雨滴打在厂房的铁皮顶上,嘈杂吵闹,对兄弟俩来说,这种声音意味着最高等级的危险。
因为周围一吵,就听不见父亲的脚步声了。
也就是说,当被醉酒的男人捉到暴揍一顿之前,他们甚至没有逃跑的时间。
每当这时候,躲在柜子里的哥哥总会先跑出去,吸引父亲的所有怒火和拳头,“一个人挨打总比两个人挨打要好。”
直到哥哥在遭受毒打后被赶出房子,躺在雨夜里死去的那一刻,他都在想着:弟弟安全了吗?
保护弟弟的念头如此根深蒂固,存在了数十年。
如果说牵绊住郑立松的是对父母的不舍,那么牵绊住哥哥的则是对弟弟的担忧。
无论哪一种情感,本质都是浓烈的爱。
直到数十年后,长大成人的弟弟回到厂房,亲口对哥哥说坏人已经没有了,雨停了,他活得很好,哥哥的执念才消失不见。
对死者来说,告别很多时候仅仅只需要生者一句“我很好”的回答。
在灵异题材的外表下,《清除师》其实是给所有观众的一堂死亡教育课。
对国人来说,“死”一直是令人讳莫如深的词语,在没有学会如何面对死亡之前,告别就无法真正圆满。
因而与死亡联系在一起的词,总是遗憾、怨怼、伤痛和愧疚。
我们当然无法抹去生离死别沉重的底色,但是不是总有一些办法,能更好地说声再见?
我见过很多充满遗憾的告别。
有人会在亲人去世后,反反复复听微信里的语音信息,因为那成为父亲留在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痕迹。
也有网友说在好朋友自杀离世后,后悔没有听懂那些隐晦的求救,没有再多拉ta一把。
有人在误解和怨怼中分别,还没来得及和解道歉,分离倏然而至。
……
我们需要怎样的死亡教育,才能在离别到来之际,更妥善地处理这段隔开生与死的鸿沟?
在纪录片《人生第一次》的最后一单元,镜头记录了现实生活中一对老人的告别。
70多岁的巢文臻,和聂爱荣结婚相爱40多年,现在却被阿尔兹海默症分离。
妻子的记忆日渐模糊,巢文臻在家里的一块白板上写道:
当你老到忘了世界,我用什么来爱你?
因为生病,聂爱荣很早住进了养护院。巢文臻每隔几天都会去养护院看望妻子,见到面后,他总是反复问她:
认得我吗?”“我叫什么?”
当妻子给出肯定的答案,老人会开心地抱住她。
但后来随着疫情爆发,医院封控,巢文臻常常好几个月都见不到爱人。
他害怕老伴会忘了她,就写了一封信,录成视频,让护士时常播放给妻子听。
他在信里写:
送你去养护院后,我知道,这是一次一去不复返的生离死别。无奈,但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能活得好一些。我必须直面现实,直面人生。
在导演的后记里,他说巢文臻老人是一个很认真对待生活中每一件小事的人。
他会记住给自己登记遗嘱的工作人员的名字,会记得那辆前往养护院公交车的司机的模样,也记下了每一个摄制组人员的名字。
这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的记忆力很好,而是因为他生活得非常用力。
用力地记住过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所以我相信即使离别和遗忘会给生活带来大片的空白,巢文臻依旧能用他和妻子曾经相爱过的记忆填补这些空白。
而这正是告别的意义。
在网上看到过一个视频,一个88岁的老人临终前和妻子告别。
妻子生气地说,“我恨你了!”
老人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说,“我要走了,不走也不行了。你不要哭了。咱们这老两口已经可以了。”
对生者来说,巢文臻的记住能够消解分离带来的空白。
而对死者来说,视频里那个老人那句“已经可以了”,大约是所有告别里最令人松慰的一句。
因为我们一同经历过很好的时光,所以可以从容地说,已经可以了,我们都要“直面现实,直面人生”。
也有人抓紧在最后的时间里,努力去创造这样的回忆。
济南的一个阿姨在父亲去世两个月后,收到了母亲肺癌晚期的确诊通知书。
确诊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为母亲安排治疗,而是先带她出去玩了一趟。
因为在过去5年照顾病重爸爸的时间里,妈妈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
在那以后,她带着母亲一边治疗,一边全国去旅游。
她觉得自己在跟时间赛跑,从癌症那里偷来一点点幸福。
这样的日子过了3年,妈妈最终在平静中离开,有不舍,但没有任何遗憾。
阿图·葛文德在《最好的告别》里说,
“我们思考死亡,是为了活得更好。”
我想我依旧会害怕分离,也依旧会在面对这个话题的时候感到悲伤。
但我也明白,如果离别无法避免,
那么,认真经历、用力记住,
是我们能为告别做的最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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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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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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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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