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时常在网上分享家居生活的写作者,这些年,我被问得最多的三个问题分别是——‍‍‍‍‍‍‍‍‍‍‍‍
“落灰吗?”
“猫抓怎么办?”
“一个人住怕不怕?”
前两个问题,我有时候顺手也就回了:“可以打扫。”“抓就抓呗。”
最后一个问题,我其实很想先认真回答你,我怕的是什么。
8年前,我短暂入职过一家互联网企业。诸如996、数据至上、爱画大饼等互联网企业文化,我都努力消化了,但我最受不了的一点是——开会上瘾。
明明一两封邮件、或者面对面几句话就能沟通的事情,偏偏要搞成一个跨部门会议,只要你跟这件事稍微相关就会被扯上,且随随便便一开就是1、2个小时。一天3、4个会下来,正事没干一件,就到下班时间了,只好加班。以至于我都怀疑:如果互联网企业不开那么多冗长、低效的会议,各自干好自己的活儿,可能根本就用不着996。
而最爱开会的,仍是老板。当时那位老板,不但喜欢开会,还专挑临近下班时间开长会,一开开到晚上8、9点。讲什么呢?正事差不多20分钟讲完(有时候甚至没有正事),然后就是豪言壮语画大饼,以及对我们灌输机场书店成功学。
你以为下班回家就算完了么?没那么简单。到了晚上11、12点,我们伟大的创业领袖会在几十个不同组合的工作群里转发同一条内容,主要是些财经号、商业号的推送,老板会加上自己的点评:有些干货,可以读读。
我通常都是翻个白眼继续睡觉。然而第二天一进公司,老板就逮着我幽幽地问:昨晚在工作群里讨论,你为什么不参与?要及时看消息并及时回复啊——终于,在他第三次批评我不看群聊并及时回复“👍”的时候,我当场辞职了。
所以我怕什么?我怕的不是打卡、加班、背任务。我怕的是,陷入一种过于紧密乃至窒息的人际关系,无时不刻都需要跟人产生对话与互动,被他人无节制的信息轰炸及情绪输出包围。
后来,我做了全职写作者,一个人,写公众号,写小说。两年前,在辛勤积累和偶然缘分之下,我拥有了一间森林中的房子。也从那时开始,只要我分享与这个林中住所有关的一切,就必然有人提问:一个人住怕不怕?
倒也理解他们为什么要问。
住在这房子里,要见到人,真是挺难的。它地处偏远,走去最近的镇上也要费些时间。如果偶尔听到窗外有响动,多半是松鼠、蝙蝠、野鹰,以及林中觅食的白鹇。
尤其去年全国各地纷纷静止,无人敢动。山里更是全无人烟,只有我守着我的一屋灯火。
但那段时间,却是过去三年里,最令我珍惜的一段时光——山峦、湖泊、森林,乃至烟霞云雾、风雨雷电、日月星辰,仿佛全部为我私有。清晨,我推开门窗,薄薄雾霭携着木的气息与花的芬芳,涌入室内,温柔提醒:我在森林,无人打扰;下雨的午后,我什么也不做,只是放一张古典乐唱片,倚在落地窗前,看山中水雾升起,化为云烟;傍晚,壮美日落准时上演,我手执一杯酒,是这演出的唯一观众;深夜,我在缱绻星空下肆意裸泳,感觉自己也化作了一尾鱼,趁着如水月色,投入湖中,游向天与地。
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这一切,感受这一切,活在这一切。
所以,你问我一个人住怕不怕。
怎么会怕?好爽。
村上春树说,人的一生应该走进荒野,体验一次健康而难耐的绝对孤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活在孤独里,是一件好事。
它能带给你一个纯粹的空间,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
但你不会感到害怕,反而感到平静与安全。
其实,就算没有住进森林里的房子,这些年,我也早已习惯了过没有社交的生活。
哪怕经历了博客、微博、公众号几个时期,不间断写作、出版十多年,至今许多读者乃至合作客户都不知道我是男是女。我几乎不出席活动,没有加入任何行业微信群,且经常因为不愿意跟人加微信而得罪人。也因为不解释、不抱团、不站出来自我宣传,而遭受过很多腹诽与恶意。
我的生活主要是阅读与写作,这两件事占据了我的绝大多数时间。还剩下的一点时间,我给了狗、给了猫、给了小酌、购物与旅行,我在这些事情上找到了乐趣和平衡,再多一些与人的互动,反而很多时候是负担。
内耗,都是外人带来的。
而治疗内耗最立竿见影的药便是,自己呆着。
可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一种逃避。相反,敢于离群索居,需要极大勇气。
你必须主动放弃所有依赖人际关系才能获得的东西、以及展示自己的欲望,并绝不为此犹疑、后悔、揣度他人,才能真正往里走,安顿好自己
这一点,每一个读过《瓦尔登湖》的人都会理解。
近两百年过去了,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依然澄澈地躺在每一个读过它的人心底。
因为那些干净舒缓的文字,因为那些孤独静默的风光,也因为它自带一种温柔敦厚的力量,重新定义了孤独的气质,安抚了许多迷茫,唤醒了许多勇气。
犹记得《Solitude》那篇,在许多版本中,标题被译为《寂寞》或者《孤独》,然而在我看来,开篇完全就是一个“爽”字——在一个惬意的傍晚,每一个毛孔都流露出快活。
离他最近的邻居在一英里开外,梭罗似乎理应是孤寂的。然而他真实的感受是:我拥有专属的太阳、月亮和星星,以及一个人独享的茂密树林。没人经过,没人打扰,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在这个小小的独立世界里自在徜徉。
他深切地感受到,最美好、最温柔、最纯洁、最鼓舞人心的相处,很可能是人与自己的相处。
在那些被漫长大雨困住的午后,他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到黄昏,用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一些要紧或者不要紧的事。他是如此享受这彻底放空的时刻,从不感到焦急与无聊,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任何东西能迫使简单而勇敢的人陷入自怨自艾”
人们常常问他:总觉得你住在那边会感到孤单,肯定也希望身边能有个人陪伴。
梭罗的回答是:我们寄居的地球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点,和浩茫无际的宇宙相比,在这个星球上居住的两个人,哪怕隔得再远,又能有多远呢?我为什么要感到孤单?
真正的孤单是什么?是跟对面的人无论靠得多么近,他也完全无法理解你,这才是最深的孤独。
梭罗说:大体上来讲,混迹于人群之间,总比在室内独处来得更加寂寞。
总之,《瓦尔登湖》悠悠哉哉地描摹了一种缓慢而纯粹的生活状态——一个人真正地在享受他的时间与生命。
“有时候,在夏天的早晨,按习惯洗过澡后,我坐在阳光明媚的门道里从日出一直待到中午,沉思冥想,置身松树、山核桃树和漆树中间,享受不受打扰的孤独和宁静。只有鸟儿在周围鸣唱或者无声地掠过我的房子,太阳不知不觉照在了西边的窗户上,远处传来旅人车辆的辚辚之声,我这才想起时间离我而去了。”
时间悄无声息地走远,给生活留出了宽阔的余地。

如今我们许多人的生活,其实缺的,就是一点“余地”。
不必太宽阔,只需要一点就足够,就能让我们拥挤嘈杂的内心,获得一丝腾挪的空隙。
这种余地,可以是空间的疏离。与面积无关,只要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个空间里,能完全独处就可以。
这种余地,可以是时间的留白。不要让自己的时间全部与人有关。这在当代,甚至包括不要看手机、上网、刷朋友圈——围观别人的一举一动,也是把时间花在了别人身上。留出时间,浪费在诸如阅读、散步、闻香、听音乐等与人无关的美好小事上。
这种余地,可以是物质的慰藉。
人可以对你提供情绪价值,但你应该明白,人的情绪价值其实比什么都贵,它需要你以更多自身价值交换。
所以,懂得自处的人,往往更会从物质上汲取快乐,诸如书籍、美酒、电玩、花草……物的商品价值是确定的,但很多时候,物在实际功能之外,真的也能给人提供更加纯粹的情绪价值。

就像我,写了这么多年好物推荐,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晒货”“带货”,而是在我这么多年甘苦自知的独处中,我需要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也滋养了我,令我敢于自顾自地生活。
也不得不说,《瓦尔登湖》,是刻在我心底的名字。自多年前读过之后,我便念念不忘,一直在寻找关于“瓦尔登湖”的一切。而我最近竟然找到了,在气质上最接近瓦尔登湖的一瓶香水。
在所有物质里,我最爱两样:一是书籍,二是香水。
只有书籍和香水能以最快的方式让我们去往向往的世界:前者以想象,后者以气味。
但在我这么多年的收藏、推荐之中,我从来没有把任何一支香水与瓦尔登湖关联在一起。无它,瓦尔登湖不是一处风景,而是一种态度。
直到我入手了Dior的蒙田香水,欣喜发现,它在以丰富气味描绘风景之余,更以色彩、设计和气韵,完整构建了瓦尔登湖的真义——人在人海,湖在心中。
GRIS,是法语“灰色”之意。但蒙田香水,恰恰不是黑白混合的灰,它是彩色的——
它首先是翠青、又或者亮黄。抬眼望去,挂在枝头,是饱满的香柠檬。它生长在湖畔的崖上,繁茂的一树,为这处风景,定下一个极明亮的调子。
然后是白色。那是一簇一簇丛生的茉莉,雨后的湖边,这样白色的小花最为繁茂,缓缓经过,便有花香沾染,却并不浓艳,因你身上还有雨、还有树、还有苔藓的混合气味。
绿色,大量的绿色。碧绿的广藿香、潮绿的橡木苔,缓缓铺开一条通往湖边的小径。氤氲水气里,木本植物的芬芳渐渐晕染开来,湖水也被映成墨绿。
也有褐色——木的颜色。湖边总是生长着许多树,高大的木构建成林,围起了这一面湖。深沉的、质朴的,木的气味,是湖的边界,亦是湖的线索。
它也是紫色。一种带着灰调的淡紫。那是黎明将至,日与月交替之时,天空短暂呈现的一种奇幻过渡色,接近于透明。
如果你曾在清晨,或者黄昏,沿着静谧的湖畔散步,你会遇见以上所有色彩与气味,淡淡杂糅,印在心境,成为一种胶片质感的高级灰。
虽然一直在说瓦尔登湖,但蒙田香水,其实也是属于都市的。
它名字中的“灰”,来自于Dior最经典的高订元素:迪奥灰。
这种灰色,是蒙田大道30号Dior高订工坊外墙上的珍珠灰,是经典Bar Jacket的优雅灰,也是迪奥先生故乡天空的鸽子灰。
简洁的白色标签,利落的瓶身设计,你很容易读出蒙田香水的高订工坊基因——无需矫饰,已是最高品质。
从瓦尔登湖到蒙田大道,这样奇妙的环境过渡感,也正是典型西普调香水的最大特色——以清新的柑橘香起、深邃的广藿香收,独特的明暗转换,仿佛一次从晴天到下雨、从都市到森林的漫步旅行。
所以,我觉得它是当代都市人的瓦尔登湖——现实中,我们很难再找到一片无人打扰的湖栖息。但,即使身在灰色的都市丛林,我们也可以用一种优雅的、微妙的气味,将自己包裹在湖光山色之中。
其实我用蒙田香水用得最频繁的时候,恰恰不是住在森林中,而是回到了城市里。

尤其是因为工作需要社交的时候,我总是会在外衣的内衬,薄薄地喷一层蒙田香水,在行走、举杯、跟人握手……每一个动作的间隙,至少我自己会闻到,蒙田香水那温润的木质花香。
就像是在贴身内兜里,默默藏了一片小森林。
这或许是关于“大隐隐于市”,最好的气味解释。
因为太喜欢,这是唯一一款我毫不犹豫买了250ml超大瓶的香水。(题外话,Dior这个典藏系列香水还提供瓶身刻字服务,见上图。)

当然,关于瓦尔登湖的意象,是我个人对于蒙田香水的感受。也许对于你,蒙田香水是帝国大厦、是外滩夜色、是金台夕照……但共同的是,你一定能体会,蒙田香水是一种以气味传达的明确态度: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它是我敢于远离人群、兀自生活的标识,它提醒了我,我有一片湖。
这便是我说的,物质予人的情绪价值。
很主观,但很有用。
除了物质,我们还能如何争取空隙,为生活留出余地?
首先,道理还是那个道理——想做闲云野鹤,就得先做尘世牛马,这是兑换关系。
坚持努力做事,不是为了被认可、结人缘、被赞美,而是为了积累能量换取自由——选择的自由,拒绝的自由,保持本色的自由。
不要怕远离人群。我想说的是:这世间总有一些空间留给手艺人,哪怕不大,但它一直存在着。你尊重并敬畏你的工作,你不断投入磨练你的技能,你就是个手艺人。
我们手艺人,安静耕耘,安静收获,这样就很好。
再者,成年人的肩上都扛着各自的责任,它可能一下子就挤压了很多生活空间。但我们依然可以在边边角角的位置,为自己安排一个小小的“热爱”。就像无论多么狭小的房屋里,都能挤出一个哪怕只有一张椅子的阅读角一样,那是人生必需的诗意与救赎。
少失望——不管是对人群还是对自己。
多探索——保持对世界、对物质的好奇心。
要勇敢——敢于出走,敢于尽兴而活,敢于做出选择,更敢于为这个选择承担后果。
以上,便是我们在日复一日之中,努力修炼的目标。
从1845年的夏天到1847年的秋天,瓦尔登湖留下了梭罗,梭罗也为世人留下了瓦尔登湖。
木心曾慕名去过瓦尔登湖,并没有看到从书中想象出的那种辽远、幽静,只是很小的一个湖罢了。但他说,梭罗在这里隐居两年,木屋、木梁下,写景象,写哲思,心很静,书很不错。
怀揣自信、勇敢、对生活的热爱,我们也可以隐居在都市丛林。
而每个人,早晚都会遇见自己的瓦尔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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