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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晓妍
编辑 |张瑞
出品 | 腾讯新闻 谷雨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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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5月14日,是第110个母亲节。让我们关注一群乡镇妈妈。
那是一群在劳动力市场上处于尴尬位置的乡镇妈妈们。三四十岁往上的,一般没有工作;年纪轻轻的,又要在家看孩子。她们大部分初中毕业,成长轨迹几乎一致:上学“能认个字儿就行了”,然后,便是按部就班,结婚生子,承担家庭的重担。
她们脸上呈现相似的迷茫神情。“钱不够花,但孩子又特别小。”这是一种迷茫;“整天在家没事儿干,聊闲天、打麻将,过久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这是另一种。在送孩子去上学的路上,一个孩子突然反问自己的母亲:“我去上学,你干啥去?”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2021年发布的《农村女性经济赋能研究报告》中指出 ,中国目前仍有2.5亿拥有劳动能力的农村女性在乡、镇生活,她们承担着主要的农业生产和家庭照料工作。同时,《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中也发现,大部分乡村母亲因缺乏发展生产、就业创业的知识技能而难以独立维持生计。
改变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契机。将这些乡镇妈妈聚在一起的,是一个免费的美容美发培训班——传授“美”,也传递直面迷茫的力量。
这是欧莱雅联合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启动的“美丽事业、美好人生”美妆公益培训项目。为那些处于失业、迷茫,或家庭困境中的城乡女性提供技能培训的机会,让她们拥有一技之长。从2015年开始,免费为城乡女性开放的美容美发培训班,陆续在河北、黑龙江、重庆等地开班。
在河北内丘县,开学当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有人住在二三十公里外,骑着摩托过来上课。发梢、裤腿都带着风雨留下的泥点和水渍。有的妈妈带上了孩子,孩子就在课堂角落里安静坐着。
班主任胡胜利(左一)与学员
教室里的妈妈
从讲台望下去,一眼就能注意到坐在课室第一排的白艳辉。她个子不高,生下二胎女儿后,体型略微发胖。因为先天性眼底发育异常,她从小就有视力障碍。想看清什么东西,必须凑近眼前十几厘米的位置。
她常感到自卑,眼神躲闪,不让别人看出她眼睛的异样。但在课堂上,为了不遮挡视线,白艳辉将头发剪成利落的短发,露出颧骨处泛红的皮肤。上美妆理论课,哪怕在第一排,她也看不清黑板上的板书,只能用手机拍下来,再放大,抄在笔记本上。起初,因为速度比别人慢,她总担心被老师嫌弃,“换了别人,可能就会说,眼神不好,你学什么学?”但彩妆老师却总告诉她,没事,慢慢学。
白艳辉曾经当过超市的称重员。每次顾客拿来果蔬,她都要对照着单子,一一输入不同品种的编码。她怕老板不喜欢手脚慢的员工,就索性把数字码全背下来,苹果、梨、香蕉、芹菜、香菇、蒜苗......一共六七十种果蔬,每一种对应的编码都是五个数字,她从来没有记错过。老板见过她打码的速度,感到惊讶。但即使如此,一年多后,超市经济效益不好,白艳辉还是成了第一批被裁掉的员工。
她倍受打击,对从小自卑的白艳辉来说,工作对她有着更多的意义,“不管挣钱多少,这是一种尊严。”丈夫平时就在家里接加工玻璃门窗的散活,收入并不多。白艳辉带女儿出门,有时女儿在街上看中了漂亮的衣服,一看标价,要两三百,她只能快速把孩子抱走。白艳辉对两个女儿充满愧疚,“我不希望孩子说喜欢吃什么的时候,我只能告诉她们,太贵了,咱们不能买。”
白艳辉和两个女儿在一起
失业之后,朋友邀请她去工作的影楼玩。那是白艳辉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叫不上名字的化妆品。
白艳辉从小就爱美。上学时,母亲给她买纸笔用的零花钱,她总会偷偷攒下来,买一罐老牌的润肤膏。在那个年代,这就是一个农村小女孩对美的所有想象。
后来,朋友告诉她,县里开了个培训课,免费教美妆美容。白艳辉过去因为视力问题,加上不会打扮,总是感到自卑。白艳辉想,如果想走出家庭,找到工作,形象肯定是很重要的。她报了名,把两个孩子托给妈妈照看。在为期一个多月的课程中,她每天都会在早上8点准时守在教室的第一排课桌前,直到下午5点半下课再回家。
一场关于美的跋涉

对于许多农村女性来说,美妆美容一直远离她们的生活。在乡镇妈妈们还年轻的时候,乡村远比现在保守。一个女人,如果喜欢化妆、美容,用当地方言来说,就是“疯”,意为不安分、不正经。

现年39岁的学员牛雪娇说,当年19岁的自己唯一拥有的,只是一管廉价的口红。没有眉笔,她就用烧过的火柴棍,在眉上描画形状。
直到去了100公里外的石家庄,牛雪娇进了一家美容店打工。她第一次见到了蓝色或绿色的眼影、唇蜜,以及一种七八公分高,装在玻璃瓶子里,妆感像抹油一样的粉底。
2006年,牛雪娇结了婚,嫁到丈夫所在的邻县。她失去了从事美妆的机会。“毕竟生活的地方不是大城市,还是要入乡随俗一点。”她去临近的食品厂打工、摆地摊,后来还开了一家养生馆,她尝试了不同领域的工作,但也会常常想起,那个被遗落在少女时代的梦想。
三年前,牛雪娇在县妇联的群里看到了2020届的美妆培训班的招生通知,她感到意外,早早报了名。坐在美妆课室里,听着彩妆老师讲理论课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特别渺小。
画眉毛、打高光、描唇形,甚至化哪种眼影显得人温柔有神,每个细分板块都涉及大量知识。牛雪娇才知道,过去了解到的只是皮毛。“如果我19岁就接触这些,现在可能完全不一样。” 
这是关于“美”的另一层含义:“美”让我们拥有更自信的自我,以及改变的决心。
来自河北唐山迁西县的任继超是另一个例子,过去,因为身材肥胖,时常被身边人拿她打趣,在那之后,她恐惧社交,习惯了穿宽大得能盖住半条腿的深色的T恤,再搭配一条长裤。婚后生活简单,“一天就围着锅台,在家看孩子,想着对象下班之后,到家能吃个热乎饭,认为自己只能干这个”。
美妆培训班的另一个学员曾分享自己的故事。在镇上的化妆品店,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但都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最后什么都没买,匆匆溜了出来。“咱啥也不知道,特别发怵。”
任继超的生活轨迹,是从被朋友拉着去上课开始改变的。在一节课上,同学在任继超脸上画了彩妆老师刚教的新娘妆,第一次戴上假睫毛。那是最复杂的妆面之一,照镜子时,她有些认不出自己。和同学一起坐班车回家,丈夫就在车站,看着一群人下车,却没认出她,还拉着任继超的朋友问:“我对象呢?”任继超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还能这么好看?”
任继超们是许多乡镇妈妈的缩影。
“没有出嫁前,为了自己的父母、原生家庭而活;出嫁生育以后,就围着老公、孩子转;孩子长大后,又开始照顾孙辈。她们从来没有去想过为自己而活!这是绝大多数乡村女性一生的真实写照!”陈琼说道,她是北京益创乡村女性公益事业发展中心主任,跟进“美丽事业、美好人生”美妆公益培训项目已有八年之久。
在陈琼看来,在这个项目中,美妆技术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引导学员自我觉醒,让她们知道,人生还有更多的可能性。
任继超慢慢意识到,像自己一样的乡镇妈妈们,“心里头肯定也有美的种子,只是没让它破土而已”。现在,她是班上学得最好的学员之一。一个多月的培训结束后,先是到美妆店实习,后来又决定开美妆店创业。
任继超在店里为客人做美甲
girls help girls
在这间学员几乎全是妈妈的课堂里,偶尔会推进来一两台婴儿车。班主任胡胜利还会负责哄孩子、抱孩子,为了不影响学员,还要上手,帮婴儿换好纸尿裤。上课上到一半,偶尔会有抱着孩子的老人站在门口张望,那是家里帮忙带孩子的长辈,每隔两个小时,他们就要找到自家的女儿或儿媳,给孩子喂奶。为此,老师们特地把隔壁办公室腾出来,给学员当母婴室。
有一次,牛雪娇的一位同学缺勤。班主任胡胜利打电话过去了解情况,才知道,学员的丈夫对婚姻并不忠诚,两人刚刚吵了一架。学员是从外地嫁到内丘县的,除了家庭,再没有什么熟人朋友,让她感到没有依靠。
胡胜利告诉学员:“越是这种情况,咱们越不能耽误学习。你自立自强了,生活中有些事儿就不是事儿了。”学员们都知道,胡胜利是当地电视台的主持人,人脉更广。她主动帮那位同学联系了当地的妇联组织,安慰她,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要离婚的地步,也可以帮助她联系专业律师,提供法律援助。过了几天,那位学员又重新出现在课室里。
同样是女性,是妻子,是母亲,她们更能理解彼此的处境。girls help girls,也是“美丽事业 美好人生”公益项目天然携带的基因。
结束培训,回到村里之后,牛雪娇成了连接村民与美的触媒。随着村里的观念渐渐开放,村里人家办喜事时,都会专门请人来化妆。但牛雪娇注意到,新郎、新娘的妈妈们,这群大半辈子为家事操劳的女人,在人生的重要时刻,最多只是烫个头发,再换套喜庆点的衣服,脸上依旧黝黑而暗沉。她们觉得自己老了,舍不得再浪费钱,请个化妆师。
牛雪娇想,自己恰好可以弥补这些母亲的缺憾。她找到准备给孩子办喜事的邻居,提出免费帮她化妆。那是一个常年在阳光下暴晒、劳作的母亲,人很瘦小,皮肤又黑又干。提前五天,牛雪娇每天都会到邻居家帮她敷面膜。婚礼当天,牛雪娇凌晨四五点就起床,拎着化妆包给女邻居化妆。她用去好几泵粉底液,仔细把脖子、耳朵的皮肤都带上。
当地的风俗,一家举办婚礼,全村村民都会一起参加喜宴,几乎都有人都能发现这位喜婆婆与往日的不同。“今天好漂亮,谁给你弄的?”一位亲友问道。
“娇娇给我化的。”
那是牛雪娇最开心的时刻。渐渐的,找到她化妆的喜妈妈、喜婆婆越来越多。牛雪娇发现,每次化完妆,她们都会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感叹好像年轻了几岁。手里的镜子刚放下去,又拿上来。
牛雪娇知道,这些村里的中老年妈妈们,平时愿意为孩子付出一切,就是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
牛雪娇送出去过不少面膜。有一次,给村里的夕阳舞蹈队化妆,一瓶水乳发下去,一群老人轮流用,递回来时,只剩下一个空瓶。牛雪娇不心疼,她身上有北方女性特有的热情:“用不了几个钱。”
她一点点撼动着老一代人对美的认知,也让她们意识到,即使当了妈妈,上了年纪,也要懂得关爱自己。一两年后,当牛雪娇再去一些村民家时,她看到,以前她们常用的十几块钱的面霜,换成了功能更细致,价格也更贵的水乳和精华。
名为“母亲”的女性力量
2023年5月2日早晨,牛雪娇的美容养生店在邢台市临城县贾村乡开业。她穿着一袭黑丝绒裙,打理过的卷发别在耳后,踩着高跟鞋,在炮仗的烟雾和红色纸屑里,笑着与往来的宾客打招呼。牛雪娇的眉毛勾勒出上挑的弧度,透出一股自信的气场。
牛雪娇新店开业当天(左一)
玫红色的招牌高高挂起,在这条灰扑扑的北方村道边上,成为一抹亮色。店里,几个两米高的柜台摆满化妆品、护肤品。那是牛雪娇在少女时代就想象过的场景。
内丘培训点的班主任做过统计,毕业的学员中,大概有10%会选择自己开店创业,另外,还有60%的学员会从事美妆美容类的工作。
对白艳辉来说,这次培训更像是她生活的一个跳板。毕业后,白艳辉被一家养生美容馆录用。进店以后,为了熟悉业务,她又学了美容、中医养生知识,又把一起学美妆的三个同学介绍过去工作。
上班时,白艳辉习惯化上淡妆,不再下意识地回避别人的眼神,反而会把自己在美妆课上学到的主动告诉其他店员:“不管怎么样,每天最少抽出10分钟,拍个水,抹个霜,最起码画个口红,这样顾客看到你,也愿意跟你交谈,相信你是专业的。”
店长也意识到白艳辉的变化,“以前有话都不敢说,现在说话特别有底气。”她还被店长推荐,到外面与其他同行交流,当她走上讲台,对着底下五六十个人说话时,也丝毫不怯。在白艳辉家里的书架上,摆着企业管理、销售心理学一类的书籍,四五年前,那个找不到工作的乡村妈妈,正向新的目标进发。“不想总是给别人打工,我想有一家自己的店。”白艳辉说。
白艳辉在店里为客人做美容
她曾在书里看过一句话,当一个人事业成功时,家庭关系也会跟着变化。以前失业在家时,她天天盯着孩子的功课,苦恼怎么跟小学阶段的女儿相处。话说轻了不听,讲重了,孩子会跟她顶嘴。作业常常拖到晚上十二点多还没做完。白艳辉隔三差五接到老师的电话,让她把孩子接回家,写完了再送来上课。
但当白艳辉开始工作后,她的改变意外影响了孩子。白艳辉晚上七点半左右回到家,不再像以前一样玩手机、刷短视频,而是给自己摞了厚厚一沓书。目睹母亲变化的女儿,也开始拿出作业本,完成了功课再出去玩。
白艳辉偶尔会把两个女儿带到店里。在她休息时,女儿们就替她揉肩捶腿。有时候,工作太累,白艳辉也会问,今天能不能不干家务了?大女儿就主动帮忙刷锅,5岁的小女儿也在旁边洗碗。
牛雪娇也有相同的感受。有一次,她身体不舒服,晚上剧烈呕吐。两个儿子一晚上没睡,就在她旁边守着。一会儿给她拍背,一会儿扶她起身喝水。逢年过节,儿子们还会提醒爸爸,有没有给妈妈准备什么礼物?
在牛雪娇面前,两个儿子就像小大人,细心,会照顾人。她常跟别人提起,“我的孩子是来报恩的。”
牛雪娇和孩子
跟进项目8年来,作为项目团队的一员,陈琼在很多学员母亲身上发现了这个共性,事业、家庭,对她们而言,不是一道二选一的必选题,而是互相影响,彼此成就。“这是我们做母亲教育时很重要的一点,要让乡村母亲知道:首先你是一个有独立意识的人,其次才是女人、女儿、妻子、母亲,你只要把自己作为人的角色、作为一个母亲的角色做好,孩子自然也会完成好他的角色该做的事。”
陈琼读研究生、博士期间,女性主义一直是她的研究课题。以往,女性主义似乎只属于大城市里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群体。在这片经济并不发达的北方土地上,在这些曾经陷入困境的女性身上,她看见了另一种富有生命力的女性力量。与乡镇妈妈们见过面后,陈琼发了一条朋友圈:“(她们)在最不可能成长的地方成长”。
作为项目发起人,欧莱雅北亚及中国首席企业事务与公众联动官兰珍珍相信乡村妈妈们可以拥有更多的可能。“我们可以用无数个词去形容‘美’,但无法用一个词去概括它。对于‘美丽事业,美好人生’的诠释,应该由乡村妈妈们自己诉说。欧莱雅愿意成为所有中国女性奔向美好生活背后的一双手,给她们以自我定义、再塑人生的机会,手把手地将美的技术传递,为更多乡村妈妈托举起美好未来。”
截至2022年底,欧莱雅“美丽事业 美好人生”公益项目,已经在全国17个省份,开办了63个全国培训点,已帮扶逾10,000名女性凭借一技之长就业或创业,其中有超过80%的学员是妈妈。
欧莱雅着眼欠发达地区女性,呼吁更多人关注乡村妈妈这一群体,赋予她们“美的一技之长”背后,更帮助她们在家庭中、在社区中、在社会中发挥女性独特的力量,撑起半边天。
欧莱雅中国以“看!这是我妈妈!”为主题,推出母亲节特别项目,希望帮助更多乡村妈妈发现美的意义,拥有改变生活的力量;助力可持续的乡村女性经济,激发乡村振兴主体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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