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I 中小学管理杂志社
作者 I 汪正贵(山东省青岛中学校长)
10多年前,我在安徽省马鞍山市第二中学担任校长。有一次,我们的友好学校日本伊势崎市二中师生代表团来访。在访问结束前的欢送晚宴上,一位日本的高中男生来到我的桌前和我交流。他问我:校长,我看到你们学校墙上有一个高考光荣榜,上面展示的是今年考上大学的学生名单和录取的学校,请问您有没有征求过学生们的意见?是不是所有学生都愿意学校将自己的名字挂在墙上呢?如果有学生不愿意怎么办?
我一时哑然。 
学校在广场很显眼的地方有一面荣誉墙,用于展示每年学校和师生获得的荣誉,其中主要部分是展示当年被高校录取的学生名单和录取学校。很多学校都有这样的高考荣誉榜,有的学校还有专门的高考喜报榜。在那个年代,我和我的同事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况学校每年都有一大批学生被名校录取,这确实值得我们展示和宣传,我们希望以此激励师生。
然而,日本中学生的提问使我从另一个角度反思,学校这面荣誉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展示学校高考成绩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有没有考虑过学生的意愿和感受?
李希贵校长曾经说过,衡量校长的管理价值观有一个重要的尺度,就是看他是为了学校还是为了学生。我想,这种张榜公布学生高考信息的做法,并没有尊重每位学生的意愿和感受,一定也有某位同学不愿意将自己的信息公开上榜。学校这面荣誉墙显然主要是为了展示学校的成绩和荣誉。而从我作为校长的私心来看,是否在潜意识中也多少存在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想法?对此,我从来没有自我追问过。
如果学生的高考成绩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宣传学校和校长办学成绩的手段与工具,如果学生的意义仅仅在于荣誉榜单上一个个名字,学校将学生工具化的取向也就十分明显,那么这面荣誉墙究竟是为了学校还是为了学生,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们常常说一切为了学生,为了学生的一切,以学生为本,以学生的成长为本;很少有校长说一切为了学校,以学校为本,以学校发展为本。似乎这是个不言自明的道理。但是在学校管理实践中,往往存在为了学校或校长的所谓办学成绩而将学生的成长当成工具和手段等现象。
当时,我们学校每年都有30多位学生可以直接免试保送进入名校。但是为了学校的荣誉,我们每年都要求这些保送生必须参加高考,希望他们能为学校增光添彩。如果从学生成长的利益出发,学校应当允许这些保送生不再参加高考,可以为这些学生开设一些高阶课程或大学选修课程,做好高中和大学衔接,或者与录取的大学沟通,将这些学生提前送入大学进行预学习,或者让他们在家或学校自主学习。而不是一定要求他们再参加高考,为学校争光。
从本质上讲,学校存在的理由就是为了学生的成长,除了学生成长的利益,学校并不存在自身的特殊利益。所谓为学校争光、为了学校的荣誉、为了学校的整体利益等提法,本身就暗含着错误的逻辑,似乎在师生利益之外还存在一个特殊的学校利益。这种为了学校利益的说法和做法,往往某种程度上隐藏着为学校和领导贴金的功利与自私。
我们当校长时间长了,往往容易将学校看成“我的学校”,无形中也就将学校的荣誉得失与校长个人的荣誉得失直接挂在一起。所以,为了学校还是为了学生?这是学校管理伦理问题,也是学校管理者的教育价值观问题,体现和检验着校长的价值自觉和伦理水平。
第二年,学校高考再创佳绩。我决定不再展示和宣传高考成绩,并提议将荣誉墙撤掉,还原成本来的墙面。我本想请一位美术老师将这面墙设计成学生的笑脸墙,或者设计成展示学校办学理念的浮雕墙。但这位美术老师说:校长,其实这面墙就让它还原成空空的一面墙也很好啊。我遵从了他的意见。以后每天从这面墙前走过,我心里似乎觉得缺少点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许宽慰。再后来,我调离了学校。听说现在这面墙设计成由历史上七位著名人物头像组成的北斗星的大理石浮雕,寓意给学生们指引前行的方向。这也是一种对师生的激励,比起我当年做校长时直接宣传高考成绩的激励方式,显然更加具有教育意味。
我现在供职于青岛中学。2016年,李希贵校长为青岛中学亲拟了《办学大纲》,为这所学校的价值观奠定了基调。《办学大纲》开篇有这样的话语——
“学校因学生而存在,教师因学生而相聚。我们要组织一切可能的资源为学生成长服务。学校永远把学生成长放在第一位。学校的成就、教师的业绩惟以学生的成长进步证明,舍此无他。当学校利益、教师利益、家长利益与学生成长的利益发生冲突时,我们必须毫不犹疑地选择服从学生成长的利益。”
这段话旗帜鲜明地回答了“为了学校还是为了学生”的问题,为校长办学提出了明确而清晰的价值遵循:学校存在的唯一理由是为了学生的成长,舍此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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