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给大家介绍一个人。
她不是明星,没有流量,也没有话题。
她偏居湖南一隅,几乎是个隐士。除了专业领域的人,很少有人认识她。(甚至看到她的名字很多人也不知道怎么念。)
但是,在看了第七季第一期《十三邀》里许知远和她的对话后,你会后悔怎么才认识她啊。
她天真又勇敢,娓娓道来又振聋发聩。
现实很冷很硬,她用自己的童真、幽默、艺术,让一切变得温暖和柔软起来。
许知远评价她是武侠小说中的世外高人,躲在自己的孤岛上,练就了绝世武功。如果有江湖中人到这里疗伤,她会给他们熬一碗忘忧水,忘却尘世间的纷扰。
可世不可避,她用出世之心做着入世之事。
如果了解了她,你会觉得在充满内卷、压力和困顿的生活里,有一簇簇的微火被点亮,然后连成一片光,让一地鸡毛变成一地锦。
这光打动了我,希望她也可以同样打动你……让你觉得生活一万个值得。
她是蔡皋(gāo),一位76岁、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上去和邻家奶奶无异。
不一样的是,在中国原创绘本界,她是拓荒者和泰斗级人物。
30年前她摘“BIB金苹果奖”, 相当于插画界的奥斯卡。
之后她的《桃花源的故事》插画入选日本小学6年级语文教材。
去年12月,第34届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揭晓,蔡皋荣获“特别贡献奖”。
但打动人心的,永远不是坚硬的奖章,而是蔡皋的天真烂漫。
童书,童年,童心和这位76岁的老人完美融合,没有界限和分别。
她的眼睛里一草一木都是美景,她的脸上永远都有和孩子一样的笑容。
初见许知远,蔡皋就拉着他在小区院子里逛了一圈。
她介绍了自己在楼房下种植的藤蔓,看着藤蔓把楼房裹起来,觉得它们“很聪明”;
她还介绍了,一棵“心事不欲对人言”的树,当年它被砍得非常矮小,居民晨练时拿它放保温杯。
但是十几年过去了,现在这棵树长得最高最直。蔡皋用图画和文字记录了,大树的十年:
被砍去枝干时,一定很痛,很无奈,它的声音人不懂,但我相信它一定有知觉。树将伤痕放到内心里,心事不欲对人言……
蔡皋最爱她楼顶的菜园,看到一个菜苗,一朵花开,她都开心。“动人春色不需多。”
她还时常有神奇的偶遇。许知远想请她分享一下时,蔡皋特别可爱,她捂住话筒低声说:
“我不能说吧,我怕说出来它就跑了啊!”
最后她还是慷慨地分享了:
有一天她的窗口飘来一朵朵白云,真好看啊!她想,可不可以试试它们呢。然后就把脚伸出了窗外,她发现云朵看着软绵绵的,竟也可以结实地支撑起她,她就这样一脚一脚地踩着朵朵白云漫步。
原来这个偶遇是蔡皋最近做的非常愉快的梦。
她还“偶遇”过飞翔,站在悬崖上,下面就是旷野,往前一步,人竟然翱翔起来,没有翅膀,也没有别的助力,就这样飞了起来……
普普通通的生活中,因为她的童心,一切都变得神奇又可爱起来。
蔡皋说:最和谐的就是孩子,他们没有分别心。而成人可能要努力一辈子, 还做不到没有分别心。
但是许知远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他质疑地提问:“儿童世界也很残忍啊,也有暴力、嫉妒 、愤怒啊?”
蔡皋回道:“我把它们理解成一种单纯。那是混沌的。混沌不是一种美吗?”
说完这句话,蔡皋哈哈大笑,又好像是一种温柔的回怼:“我不是向你征求意见哦!那就是‘混沌之美’!想要自救,只能如此,(成人的分别心)能去掉多少是多少。虽然我自己不可能还原成儿童,不可能再混沌了。但是我还得画,(用这种方式)来包容这个世界的各种(好与坏),要大家觉得还有指望。”
许知远似乎恍然,他来到这里,做这期节目,不就是想在困顿的生活里,寻找一些指望么?
一位走过76载光阴的老者,还能这样充满童趣,应该是一生明媚,完全没有吃过生活的苦吧?
事实却恰恰相反。
蔡皋的青春是黑色的。
因为爷爷做过县令,出国留学过;父亲在西南联大读书时因满腔爱国之心,做过美国飞虎队翻译。到了特殊年代,蔡皋全家被划分为“黑五类”。
 中间的小朋友就是蔡皋
这对年幼的孩子是很大的压力。小时候蔡皋去读书的时候专挑小道上学,不想在大街上遇见熟人,不愿意见到他们鄙视的眼光。
考中学时,她曾经看过老师办公室掉落在地上的档案:“蔡皋,不予录取。”
因为“成分不好”,她只能去一个当街民房改造的民办初中。摇摇欲坠的楼梯,低矮的教室,暗淡的课堂。
但是可爱的家人和优秀的老师,带给了蔡皋文艺的浸润,他们成了蔡皋灰暗童年里的亮色。
外婆用很多颇有腔调的童谣,教给她很多民间的智慧,是书本上没有的。
 蔡皋的外婆
像“种莲子开荷花,莫种子到老家,点点墨,莫开坼;莫等对门山上黄狗子晓得;黄狗子哦嗬,来呷屎哦!”
蔡皋也很爱爸爸,虽然遇到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但是一直心境很好。 但凡有一点点好吃的,就会唱歌,他还是足球和乒乓球高手。 
 蔡皋和父亲
把蔡皋领进艺术大门的,是那些“出身不好”的老师们,他们被定为牛鬼神蛇,却让蔡皋破烂的教室光彩夺目。
蔡皋敬他们,敬他们的文学才华,敬他们的纯粹,敬他们就是文学本身。
在那个“像哈哈镜一样的年代”,什么都要被曲解。
“被曲解是最难受的,更何况是冤枉呢?”
老师教蔡皋《蜀道难》。浅吟低唱之中,目光投向虚空的远方。
那是最悲壮的蜀道难。蔡皋总是在想,老师在凝望虚空的时候,他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坎坷的身世,和他那个永远都回不去的家……
一首《蜀道难》把蔡皋和老师和文艺,紧紧地连在一起,分不开了。
原本最不喜欢的学校,成了蔡皋的艺术天堂。
在蔡皋看来,爱艺术的人眼睛里,没有坏颜色,黑色也不是丑的,所有的色彩是相互成全的。
“蒲松龄《聊斋》的基色不就是黑色吗?他的作品,不就是携风带雨的么?幽暗的角落里,有他的朋友,有最底层的感受。大量的黑色,衬托了他作品里像珠玉一样宝贵的晶莹的色彩。”
蔡皋荣获“BIB金苹果”奖的绘本《宝儿》(《荒原狐精》)就改编自聊斋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父亲不在家,母亲被狐精缠住,孩子想出办法来,把狐精捉到了。
蔡皋在绘本里运用了大量的黑色。
狐狸去找酒喝,宝儿尾随其后,两边大块黑的颜色,给人一种压迫感。
但是宝儿大红的衣服,高举的橘黄色灯火,和宝儿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压住了所有的黑暗。
就像蔡皋在《宝儿》的创作后记中写的:
关于黑色,我感受太多……一切的好、一切的美,都是从黑土地中生长出来的一段精神……一切的冲动和亮丽都从那儿奔走出来。
一如蔡皋的经历。
作为一个儿童绘本画家,蔡皋其实没有一天正式地学过绘画。
“一辈子做梦都想去美术学校,但是因为出身问题一辈子都去不了。”
中学毕业后,19岁的蔡皋下乡当了6年乡村老师,后来又做了10年语文老师,直到36才成为一名儿童图书编辑。
而现在人们比较熟悉的《桃花源的故事》《花木兰》《孟姜女》《火城1938》等成名作,都是在她在退休后创作的。
蔡皋认为这不是消极的东西,她喜欢画画,“正因为没有机会喜欢,才无孔不入地喜欢。”
“虽然为了画画走了很多曲折的路,也没觉得错过什么,反而是更丰富。”
《十三邀》节目的尾声许知远和蔡皋坐在乡下农舍前,聊起蔡皋被下放到乡村当教师的经历。
许知远问:“是不是也有很多不愉快的记忆在里面?”
蔡皋说:“坏的东西我把它都过滤掉了,好东西留下来。”
在旁人看来,这是六年最苦涩的放逐岁月,却诞生了蔡皋的《桃花源的故事》。
那些古寺、茶亭、小路、老者、田地……都是六年里蔡皋最熟悉不过的记忆。
它们成了《桃花源》里的一幅幅画面。
你看图上的这个小茅亭,就是当年蔡皋每天上课时要经过的。
绘本原文里有一句“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蔡皋就画一个男人挑了个扁担。
因为当年蔡皋的丈夫是用一条扁担,在乡下和城里往返,女儿睡一头,另一头放她的奶粉尿布衣服……
蔡皋说,她没有桃花源,她的桃花源,是逼出来的桃花源。是审美拯救了她,看到绿颜色,看到太阳初升,看到朝霞,就把一切不好的都忘了。
许知远反问:那会不会是一种自我欺骗呢?
蔡皋感叹:从苦涩中品出甜来才是最高的境界。那不是欺骗,它真的甜啊,回甘。
就像她永远记得父亲的回答:
父亲80岁时候,蔡皋曾问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刻。父亲没有说,辛苦被迫害,被冤枉,也没有说考上多好的学校,挣了多少钱……
他说了一场普通的足球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腾空而起,脚这么一勾,球就进了!”
蔡皋忘不了父亲讲这句话时的神情,真的幸福极了。
这就是最朴素的、最具体的,对日常的热爱,看似平常,却给人从困顿中走出的力量。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变成亲切的回忆。”
“树荫下一卷诗章,一瓶美酒,一点干粮,有你伴我欢歌,荒原都是天堂。”
如果此刻,你也处于困顿之中,也因生活的压力和烦恼而迷失.....
请不要着急。
寻找你生活里的点滴趣事和微光。
终有一日它们会化成一股力量。
文章的最后,推荐大家一首歌。
蔡皋曾经在自己屋顶的菜园里举行了一场小型画展的开幕式。可惜当天天公不作美,竟下起细雨。
蔡皋却很高兴,在雨里唱了一首莫扎特的《渴望春天》:
来吧,亲爱的五月,给树林穿上绿衣
让我们在小河旁看紫罗兰开放
我们是多么愿意重见那紫罗兰
……
可冬天也曾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欢喜
在雪地上在灯下大家欢聚一起
……
当小鸟唱起歌儿报告春天来临
在青草地上跳舞又是一番欢欣
我们固然渴望春天,但是也别忘了冬天里的那些欢喜。
参考资料:
《十三邀》《一席》
22 / Mar / 2023
监制:视觉志

编辑:小  飚
微博:视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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