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全家乐融融,油然升起“忆苦思甜”的冲动,以至于夜不能寐。这不是鲁迅笔下九斤老太的念旧怀旧,而是真正“忆苦思甜”。
       曾经全社会时兴“忆苦思甜”,或许受此影响又或本是中国家庭教育和精神血脉传承方式,总之大多家庭这么做。特别是过年这个节点,辛劳父母才有心情和时间“讲那过去的事情”,再者此时的子女更能听得进。
家史父亲讲了一遍遍,他以两代人艰辛向我们兄弟姐妹灌注艰韧顽强的精神和品格。每每母亲总要数落父亲,大过年说那些让人不痛快的事!其实,人生的意义价值如何不蕴含其中?!正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若小中见大,国家兴衰荣辱如何不可管中窥豹?尤其是我们这个国家民族经历了太多苦难,似乎总结和解释的历史规律在于“苦难兴邦”,而不是其它什么规律。
先谈谈“苦”的成因。对于“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的我来说,实难与“万恶的旧社会”直接勾连。所以两方面更主要,一方面与“艰辛探索”有关。从军前在山东《大众日报》(农村版)发过一篇“豆腐块”文章,说的就是蹉跎岁月与改革开放后同样土地上发生的“吃不饱”与“吃得好”的故事及其缘由。因此有了1984年赴北京参加国庆观礼,看到北大学生打出“小平您好”的横幅,以及人民大会堂受小平接见,更因为小平改变了我这样的沂蒙子弟的人生,而两次泪盈眼眶。此后再没有为何人接见而激动。
  另一方面则由生产力决定。我的家乡地处丘岭,高中毕业后在父亲逼迫下用大致一个假期时间和磨秃几把镢头,开出一块不大的新土地,而今村里所有荒地全变果园,这赖于机械挖掘。此中蕴含“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或技术改变世界。
        不要将此看成纯技术问题,早先我一篇受批判文章与此有关。我认为旧社会人们吃不上饭的成因应区分阶级剥削、政府治理能力低下、生产力落后,一概归结为剥削,很难实现指导现实的重大理论突破。
再谈谈“甜”该感谢谁。首先,感谢感激父母生养培育之恩。我生活于一个典型的父严母慈家庭。父亲3岁时祖父去世,深受儒家伦理与贞节观影响的奶奶誓不改嫁,以传续祖父血脉。这种精神直接影响了父亲的人生,他成年后到临近煤矿做工养家,就是在那个时间痛下决心,以一本《康熙字典》走上自学道路,后来竟当上了乡村教师,再后来当了赤脚医生,并且在周边十里八乡小有名气。
        要承认当小学教师与全村几乎都是文盲有关,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当“赤脚医生”则赖于学习中医而非西医,若是后者断无可能,作为传统医学的中医学习,不是分子合成,亦非刀锯切割,而是努力将自己的灵魂向古人靠近,借助的则是经方、验方加复方,这是可以通过师徒亲传和悟性完成。即便有这些客观原因,还得承认父辈的坚韧顽强深刻影响了我们这一代
  我的小妹大专毕业硬是考上研究生,且带幼子读硕,后来又成为全军第一个国防经济学女博士。当然改变更大的还是我这个带头二哥,因为我的基础更为薄弱,“大办高中”时的高中生(人民公社下面的片区高中),老师中甚至有位自己高中毕不了业者。这种情况下数理化水平可想而知,好在作文超常,屡屡被周边学校作范文传阅,加上高中毕业后到管理区工作,有位颇有造诣的乡间文人热心指导,因此有了入伍前即在省报发“豆腐块”(这影响了从军后的道路选择)。
其次,感谢军队这所大学校重铸了我的人生。曾经的人生目标是进煤矿当“亦工亦农”工人,到战场上提为军官(为此《解放军报》在头版刊发我火线提干消息),再后来及至当下,时不时上书决策层,累计治国治军内参建议上百份(项),且部分进入决策。这个过程赖于军队特有成长环境。
        即便这样,感激亦不能涉及具体人和事,因主体人生在军旅,太多有关和无关,相识和不相识者影响了自己,如果拉名单会很长,知其名者有班长也有近于最高层的领导,不知其名者更多,比如从军体检时的一位医生,他发现我眼晴色弱,那时他收一收,我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但他放了我一马。想想看,多少人的人生被人不经意间彻底改变,这几乎就是掷骰子!
  再次,要感谢自己赶上了邓小平开辟的改革开放大时代。这是个产生激情激发潜能的时代,国家有了宏大叙事,我也走出小农意识。于是,一个个偶然化作必然。没有改革开放,如同微尘一粒的我会寂灭于时光流逝的尘烟里。这就是大时代与小时代,百花争艳还是万马齐喑的差异。
        进入人生回忆,这是一个悠长的话题,可以宏大叙事,也可以柔声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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