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那些原本是废话的常识
(ID:feihuayuchangshi
鲁稚的阳台  编辑
前两天听一位旅日的朋友说了件事儿。她夏天去濑户内海,一位中国留学生在美术馆看完展览后,抱怨现场居然没有讲解员讲解画作。她听了很感慨,觉得这就是典型的在“标准答案”中长大的孩子,没有思考能力和审美能力,哪怕看个艺术展都想有人在旁边讲讲“标准答案”。
这并不是孤例,以前在各种旅行平台查资料时,欧洲各大美术馆和博物馆的条目下常有人留言,说展品和设施都很好,遗憾是没有讲解员。
许多人或许会认为,在美术馆里欣赏画作,需要专业素养。所以如果没人讲解,就会看不懂。
欣赏艺术品是否需要专业素养,这是一个长期被探讨的话题。在欧洲的那些艺术殿堂里,你常常可以见到一个人站在一幅画作前久久凝视。他们未必是画家,也未必是美术专业人士,但仍可沉浸于美感之中。
这种沉浸的能力并非人人都可拥有,但它并不稀缺,也无需专业素养,仅仅需要从小浸淫于艺术的审美能力,还有内心中未曾被世界暴击的安宁角落。艺术的魅力,在于它永无定论。只要有心有力,每个人都可以从画作中获得属于自己的感知。
但是,如果是一个习惯了按照标准答案做事情的人,就很难在艺术品中感受到魅力。同样,一个习惯了标准答案的人,也很难体会到生活的意义和乐趣。
偏偏,我们都是在标准答案中成长的。
前几年有个事情,天津高一期末语文考试的阅读理解题,选择了作家毕飞宇作品《大地》的片段。考试结束之后,毕飞宇的微博变得热闹,很多天津中学生在微博下留言:请问毕飞宇老师,你文章《大地》厚重感到底体现在哪里?
毕飞宇回答不出来,其他作家面对自己作品被用于试题时的类似情况,也回答不出来。连我这样的业余写作者,也曾有几篇文章被用于各地的模拟试卷试题,看着那些“作者这段话表达了什么思想”之类的题目,只能哭笑不得。
如果我的答案与标准答案甚至出题人的意愿有着巨大差别,那么我是不是错的?可是,我写作时有我的感受和逻辑,出题老师有自己的思考,学生又有自己的思考,这不是正常的吗?
早在三十多年前,我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报纸上就在批评“标准答案”,认为它束缚了学生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问题在于,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当年被“标准答案”戕害的我们,仍然在同一件事情上为我们的孩子发愁。很多人最喜欢说时代的进步,但所谓进步,从来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变化,它更应该是思想观念上的进步。可惜的是,在“标准答案”这个问题上,似乎没有什么进步。
它也说明,观念上的变化固然需要经济基础,但反过来说,经济基础的进步并不会一定引发观念进步。以前总有人说,生活条件改善了,人们受教育水平更高了,这类事情就会有改善。这种思维不但过于乐观,也过于乡愿。
谷爱凌夺得冬奥冠军时,许多人都喊起了“别人家孩子”。在他们看来,9岁就获得全美少年组冠军,15岁登上国际雪联年度积分榜榜首的谷爱凌,居然还擅长长跑、瑜伽、篮球、骑马、攀岩和射箭等体育项目,还会钢琴和芭蕾舞,SAT1580分被斯坦福大学录取,简直就是天之娇女。
但很快就有人告诉我们,谷爱凌这样的孩子,在北美中产以上阶层的家庭里一点也不稀奇。当然,其他孩子玩的未必是冰雪项目,但总会在一些领域出类拔萃。冬奥会上代表中国出战的那些海外华裔运动员,多半来自中产以上家庭,父母多是科技、法律、金融和医学等领域的专业人士。
有人又会说:“看,这些‘别人家孩子’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可是,平心而论,如果把同样的财富给到你手上,但人留在原地,你会用来怎样培养孩子?
报更多的补习班?报更多的兴趣班?请更好的家教一对一?别笑,这可能是大多数中国家长第一时间的优选答案。他们本质上还是在寻求“标准答案”,一切以考试为导向。当然,这种思维本身就是“适应社会”的表现,因为我们身处的社会,对学生的衡量标准就是“考试”和“标准答案”。
从我们到我们的孩子,在学习状态上都没有改变过。老师站在讲台上,所教的是“是什么”,而不是“为什么”。当然,这也不能怪老师,因为没有哪个老师能够冒着失去饭碗的风险,去采用圆桌讨论的授课方式,让学生畅所欲言。即使是那些所谓的“教育创新”,各种花俏形式,最终仍然要回归“标准答案”。很多留学生刚刚去到国外,对课堂非常不习惯,不敢表达自己意见,也不知道该表达什么意见,可人家的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是这样上课的。
换言之,从老师到家长,知道“标准答案”会戕害孩子的并不在少数,但是为了“适应社会”,只能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所以我以前说过,一代人越是强调“适应社会”,那么下一代就会面对更难适应的社会。大家都指望社会自动改善,可天上怎么会掉馅饼呢?毕竟,社会是由人组成的,人不改,社会怎么改呢?
教育仅仅是社会的一个方面,比考试的“标准答案”更可怕的是人生的“标准答案”。
在现实中,你会发现许多针对个体的评价,都是基于某种“标准”。比如“你看那个女人,工作能力再强有什么用,都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你看她都结婚三年了,还不生孩子,女人不生孩子就像母鸡不下蛋,是没用的”“他家孩子根本不懂事,非要去什么什么公司,连个编制都不考,考虑事情一点都不长远”“都大学毕业了,还不赶紧结婚,做人一点都不踏实”“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要去适应这套东西,不然你就没有路可走”……
这种“标准答案”式生活,甚至成为许多人不可或缺的东西。很多孩子非常依赖它,做任何事情都要先请示长辈,“我能不能这样做”或是“这个事情我应该怎么做”,甚至是一些生活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比如“这个盒子应该放哪里”“这个碗筷要不要收起来”之类。
很多人会觉得这样的孩子有礼貌,懂得尊重长辈,有规矩,却不知道这种孩子的人生可能性已经无比局限,很多出路、职业都已经对他关上了大门,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失去了想象力和创造力。当然,很多父母和老人不会担心这个,因为他们眼中的标准生活就是“考个编制”,要那么多出路选择干嘛。
对于许多人来说,好好上学、考大学、考编制,结婚生孩子,然后端着铁饭碗等退休,就是一套人生标准。离开这套标准,就是走上了歪路,或是“考虑事情不长远”。但很显然,他们的思维从未穿越周期,充满短视,将当下当成未来,也放弃了寻求人生其他可能性的机会。作为个体,这样选择自己的生活当然没问题,怕的是以这套标准来衡量和要求他人。
一个正常人必须认识到一点:人生没有标准答案,所谓“标准答案”其实都是别人的标准,未必是你的。你可以选择与别人一样,也可以选择不一样,这才是一个文明社会应有的空间。
“标准答案”很多时候是一种“经验”,但“经验”并不一定靠谱,尤其是在经验失效的当下。说来凑巧,在我曾经被选入各种试卷的文章中,有一篇就关于经验。
我是这样写的:
在人类历史上,“经验”甚至一度是最重要的东西。那时,人类的生活半径狭小,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未去过100公里以外的地方,甚至未曾离开自己的村子;那时,人类的社会关系基本固定,局限于村落和宗族;那时,人类获取资讯的渠道仅仅是口耳相传,即使改朝换代的大事,也可能拖个一段时间才知道……
因此,那句“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会很有说服力。因为在简单而节奏缓慢的小农时代生活中,大多数事情都是重复而为之,比如如何种地,如何割草,如何打柴,如何剁肉,全都是熟能生巧的活计。大多数生活经验也无可取替,比如对天气的判断,对婴儿的照顾等。至于所谓的“人生经验”,当然也以随大流为主,长此以往,自然生出一种对“与别人不一样”的恐惧。甚至可以说,你的经验是唯一可以传于后人的东西。
可现在呢,一个人一天所获取的资讯甚至多于中世纪时代一个人一辈子的信息量。近代以来,人类文明进程飞速前行,以至于人类一旦重拾经验主义,往往就意味着倒退。如果文明即真理,那么理想、创意、情感、信仰和技术,它们的重要性都位列经验之前,甚至将之远远抛离。
这篇文章最初诞生时,有许多人赞同,但也有争议。因为有些人觉得经验是最宝贵的东西,怎能如此偏激。但是,将“经验”视为一种参照标准,才是真正的偏激。就像那些喜欢说“凡事都有好有不好,不能太极端”的人,往往才是最极端的,因为还有比“凡事”更极端的吗?
告别“标准答案”,才能告别极端,才能可能寻找更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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