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3108 篇文章
题图:文中图片皆来作者。
作者:番茄,资深诺友,法律出身的文艺中年,新晋美国律师。工作10年+后,去美国法学院当学生,旅途偶遇人生伴侣,定居纽约哈德逊河谷。热爱生活,也被生活善待的终身学习者。本文来自:我是番茄派。
作者写在前面
周末家里有个 20+ 的小姑娘来做客。刚从哥大毕业的她,对在美国未卜的前途激情饱满又有很多担忧。
饭后和她聊天,让我想起了很多年读过的许知远的《那些忧伤的年轻人》。那时候我就是她这个年龄,和她一样,对未来热情又忐忑,也有这样的迷茫。
二十年过去,我已经步入不惑,对当年那些自己的困惑觉得可爱甚至不必,但这样的“不必”是用二十年掉过的坑、摔过的跤甚至支付的代价才拨清的迷雾。当然,我还依然有我这个年龄的困惑,但是相比青春时期的不安,我似乎觉得未来其实早已有答案,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每一个现在,去实践我力所能及的作为。
我们的聊天是在我一边擦灶台做家务时完成的,这个过程她尝试用手机软件记录下来,初衷是想用做她的日常生活记录,虽然其实我在说话的时候完全忘记有录音。但当她剪辑出来发给我时,我有些惊讶这样自然对话的流畅,期间也许有水声,真实还原了厨房里的烟火气。
我取了个名字叫做《当二十遇见四十》。
音频剪辑:Ereka
时间回到 2011 年,我在法国游学两个月,在戛纳偶遇一位中央美院在巴黎访学的老师。对,就是那个知名电影节的举办城市。我们在去戛纳的公交车上相识,交谈甚欢,相约结伴同行了一段路。后来我跟着她临时决定去科西嘉岛。那段航行在地中海深处 6 个多小时的行程,是我人生第一次那么接近海洋。
在科西嘉岛,我俩有了一段奇幻旅程——起因只是我用蹩脚的法语在渡口打听船票的事情,结缘一个来科西嘉岛度假的法国大家庭。和我对话的老先生与他的越南裔太太送跟他们一起度假的儿子先行返回巴黎。他本人去过中国多次,在巴黎开了一家中文书店。几句交谈后,知道我们买不到当天回尼斯的船票,居然邀请我们到他们在岛上的度假屋,不仅免费吃住了两晚,还带着我们俩和他一大家子在岛上转了两天。
整个过程就是很奇幻。不,应该说当年我在欧洲游学的那段旅行经历就是奇幻,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知道我是“穷游”,各种“抠门”,变着法地给我“赏饭吃”,奇幻地安排我几次被陌生人“捡”回家,不仅免费提供吃住,还结下来持续十多年的友谊。
原来,金钱未必是旅途美好体验的必备条件,有时候“穷快活”的乐趣往往在于那些旅途里遇到的人,和那些故事里留给你的记忆果实,那些都和钱无关。

和 D 老师在海岸上逛小店时,我看中了一条大丝巾,可惜要 60 欧。我虽然很喜欢,却舍不得,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买下。要知道,虽然我满世界转悠,其实是名副其实地“穷游”,节俭到抠门,总是算计着怎么不花不必要的钱。同行的 D 老师看到也觉得好,她掏钱买了下来。那一刻,我已经开始有点后悔。
后来我们在沙滩上玩,我脸皮薄,穿着泳衣不好意思到处走,D 老师特意借给我裹着遮羞,还给我拍了几张照片留念,笑说,我把一条围巾穿出了时尚感。

后来很多次我再看这张海滩上的随手拍,都会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有舍得把那么好看的丝巾带回家。天哪,那真是我吗?年轻真好,虽然那时已经 30+。没有最年轻,只有更年轻。
这样的自我吝啬,在很多年以后,我才认识到那其实是一种匮乏感下我和金钱的关系。
因为父亲早逝,和母亲相依为命,靠着抚恤金和她一百多块的单位内退金生活,靠着各种拿奖学金和假期的勤工俭学凑足的学费我完成了大学。
记得有一年过春节,母亲斥“巨资”一百块买猪肉自制香肠过年,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香肠。菜市场鸡肉不便宜,母亲就买客户不喜欢小贩会贱卖的鸡架子,用她高超的厨艺弄得特别好吃。我念大学那会儿还发生活费,一个月 34.5 元,因为离家近,我在家吃中饭、晚饭,晚饭过后就回学校上自习,只在外面吃早餐,每个月我居然可以一个月存下 30 元的生活费。一毛五的稀饭,我每次吃二两,饿了会加一个五毛钱的红糖馒头。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开始,我觉得只要省着花,不买不必要的物品,生活就足够。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我终于有收入了,以为生活从此改善。没想到工作第二个月母亲就查出重病,她没有医保,我们也没有其它经济来源或者其他人可以依靠,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工作收入很大一部分贡献给了给她求医问药。可我偏偏又爱旅行、玩户外,还有买无用的书、考无用的试,个个自以为是的“享受”都很烧钱。
可惜那时的我因为眼界的局限性,不懂财富课,不懂得如何开源,更多的是秉承中国人的传统想着节流——严格控制自己的个人支出,有时候甚至压抑自己对物品的需求。这种经济拮据下追求的个人享受,可想而知,某种程度上不知不觉地“滋养”了金钱匮乏下“自我禁欲”的 mindset(思维模式),以致日后里,我的很多旅行体验都会缩手缩脚。
当年我满世界“穷游”,总想着如何省钱——坐尽可能便宜的飞机,住尽可能便宜的旅馆,吃尽可能便宜的食物,不买非必要哪怕自己多么喜欢的物品。
可现在回头看看,其实有时候不省那一份钱也不会多攒多少路费,可能却少了一份美好的体验。比如有的地方,大概率此生就去一次,喜欢的那件物品大概率也不可能再重新遇到。
在很多次对自我压抑的后悔后,我慢慢懂得,不要为了省钱而错过美好体验的机会。只要真的喜欢,也负担得起,偶尔出个血也是给自己的 special treat(犒赏)。当然,物品要足够特别。因为特别,所以可贵。
后来我一个人去非洲,在肯尼亚参加 Safari,同车的几个路人都因时间或者价格因素没有人愿意同行,我犹豫再三后,还是一个人找小黑哥包了一条独木舟,去纳库鲁湖深处看河马和火烈鸟。包船价格是按照四到六人来算的,也就意味着我一个人也要付那么多人的钱。因为这不菲的价格,我心里大战了三百回合后,终于难得“大方”了一把。当时我就是想,我以后不太可能再来这个地方,就把想体验的都体验一下。果然,那天在落日的余晖下,我看到了最美的“水中花”,也和河马先生近距离对视,还看到了肤色如晚霞般灿烂的火烈鸟。这一次的经历,也让我再次坚定了用金钱交换“美好体验”的信念。
独木舟上近距离观察河马
我也发现,当直面自己的内心需求时,金钱的匮乏感也可能不过是一种幻象。比如比起那多出来的三个人船费的花费,我为余生创造了一份独一无二的体验。在往后的旅行上,我也开始慢慢为一份体验的“独特性”买单而不后悔。
话说物质上的匮乏感给我带来如丝巾故事这样很多次的购物遗憾,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在精神上我常常力所能及地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哪怕是花钱做很多无用的事情。


很多年以后,回头看,似乎都是这些无用的事情,给我的人生带来很多意外的惊喜,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我在埃菲尔铁塔上俯瞰过巴黎,也穿过维苏威火山下的庞贝古城,看过乞力马扎罗的雪,也听过百老汇的歌剧,在吴哥窟的日出见识过高棉的微笑,也在塔斯马尼亚海岛晒过午后的太阳。这些美好的记忆都种在了我的心里。
乞力马扎罗 
就是这样旅行记忆的故事片段成就了我和一位位同频朋友的链接,从而为我打开了更广阔的世界。
而就如这一期播客里提到的,我当年出血本学无用的法语,才有机会去法国游学,才有前面说的在欧洲的各种奇遇。
2011 年我和 Martina 阿姨在普罗旺斯
比如我在南法路途的大巴上和 Martina 阿姨相识,不仅被她开车带去找薰衣草,甚至还被带回她家,住在普罗旺斯深山的五百年老房子里,去了阿尔卑斯山上的牧场,和她的来度假的朋友,在她家院子里的夏日树荫下,听四个法国女人讲自己的人生故事。欧洲回来第二年,我母亲去世。她知道后,在电话里一直安慰我,还邀请我去她家。三年后,她去上海参加世界太极大会,我因为来美国旅行,和她错过,结果她留了一份带着我熟悉的薰衣草香气的礼物给酒店前台,让我回国后去取。

十一年后,2022 年,我已经成为母亲,我带着小番茄随她爹去法国开会,特意安排和 Martina 阿姨再重逢,还是在她家那栋 500 年的石头房子里。
2022 年全家重返普罗旺斯 
到达那天,她就在那个陌生又熟悉的院子门口迎接我。看到她那一刻,我投进她的怀抱,居然毫无理由放声痛哭。那样的眼泪里有委屈,有感动,有对我母亲的思念,也有很多无可名状。进屋时,她先生 Louis 早已做好了一锅牛肉,烤好了面包,摘了自己种的果子,放在桌上。因为我们到晚了,Louis 就拿去厨房热,老夫妻忙前忙后,让我好像回到了娘家的感觉,某一刻,我有点泪目。
我去看了自己当年住的那个小阁楼。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那么熟悉。
这样如亲人般的重逢经历,最初的源头竟然就是我学了无用的法语。正是这样的无用,创造出机会,让我体验到人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被触动是什么感受,萍水相逢也可以链接起人情温暖,而且深深为你赋能。
所以,我的很多人生课都是旅行教给我的,当然往往通过一个一个掉过的坑或者一段又一段的遗憾得来。
我由衷认为世界就是最好的大学,才能在遇到这样的话题时深有体会,侃侃而谈。
最可怕的匮乏往往不是物质,无用也常常为之大用。
毋庸置疑,多年匮乏感的思维模式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任何人的改变和成长都必定是上上下下、磕磕碰碰的,此一时豁达不计较,彼一时又重回匮乏模式。
比如我 36 岁那年头脑发热,人到中年还裸辞来美国读法学院,一年 7 万美金的学费从个人多年的积蓄账户里支出,一点点掏空自己本来已经慢慢通过工作建立的那份对金钱的掌控感。毕竟坐吃山空难免随之而来内心对钱的担忧甚至恐惧。
毕业后,我结婚怀孕生娃,又主动选择成为全职妈妈,也没有收入,在某种程度上又加剧了那种对金钱的担忧,不由自主地又重新让自己回到那种的“匮乏”模式。
记得有一天,看到一位朋友展示自己新买的好几千美金的按摩椅。那天我刚好拿着刚刚买的促销物品。某一刻我忽然有悲哀感。想想自己堂堂美国法学院毕业,手持法律两个学位和 MBA 共三个学位,十几年工作经验,在国内一度也做到 senior manager(高管)……如今因为在家带娃没收入,过日子还要缩手缩脚,好像过得还不如一个只有小学文化、偷渡来美国、通过政治庇护才拿到身份的人。其实我知道我才不是羡慕稀罕什么豪华按摩椅,是对自己在金钱面前被“匮乏感”掌控的无奈和无力感。
后来,我终于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在带娃期间考过纽约律师,为重返职场带来了最大的助力。去年一边带娃,一边参与了一个 program,因为表现不错,老板特意给了我一份不错的报酬,那可是我全职妈妈以来第一笔那么大金额的入账,我激动到拥抱老板。老板笑说:“赶紧买顿龙虾犒劳一下自己,吃一个扔一个。”那一刻,我又想起了那个按摩椅的事儿,我忽然明白,那份重卷而来的“匮乏感”,本质上是对自己能力的不自信,对未来的恐惧,也是对自己和金钱关系的不自洽。
当我看懂了这一点,我对自己在步入不惑阶段、全职妈妈数年后,还能自信地去参加每一场面试、坦然地从头开始,心生了几分悲悯和敬意。特别是在逐步重返职场后,我越来越主动去直面自己和金钱的关系。或者与其说是和金钱的关系,不如说是和自己的关系。因为匮乏感往往都来自于自己内心的恐惧,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恐惧——因为对自己能力的不自信,所以对未来生活不确定性的担忧。
今年起,我所在的诺言社区新开了一门“财富通识课”。听了两堂课下来,我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重新认识金钱。就像授课嘉宾之一兵姐说的,“自我能力价值产生的现金流最靠谱”。所以她建议我们投资自己。
听到这个建议时,我忽然对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看上去没有产生什么“金钱价值”反而都是消费金钱的事情深感庆幸。花大把钱去旅行、中年辞职斥巨资留学、去瑜伽学校接受不为当老师的“瑜伽教师”训练,暂停个人职业发展全职养育,这些都是对自己最好的投资,本质上都在构建自我关系,锤炼自己,正如兵姐所说“只有自我的丰盈才能打通能量流动,接通财富流”。
一诺总是在诺言社区里提醒我们“being”(我是)决定“having”(我有)。当我着眼于自己的 being 时,我才能重新认识当我们在说“匮乏感”和“无用”是说什么,才有了对金钱关系的重新认知,也就有了这一次在厨房里侃侃而谈的播客。
值得开心的是,和我对话后的第二天,我的对话人 Ereka 意外惊喜地得到了她心仪的大牛教授愿意一对一 coach 她的 offer。我笑说,这就是我说的,当她的 being 状态好了,好事就上门了。
祝福她。谢谢她和我一起对话自己的 being。
今天中午12点,一诺将和陈行甲老师直播对谈,一起聊聊生命中那些曾照亮过他们的女性,以及我们该如何帮助女性更好地绽放自己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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