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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玉器是一种庄重的礼品。互联网时代，越来越多普通人通过互联网电商定做玉器礼品。在和顾客交流的过程中，玉石匠默默倾听着许多脉脉流动的情谊。
佛山平洲玉器街，玉石匠老范在人来人往的摊位前端着一块玉料，对照着手机里的相片看。
“不像吧……不像。”他念了一句，放下玉料，往其他摊位走。
一个月来，他每天都来玉石市场看新到的玉料。寻寻觅觅，是为了1个月前一个年轻女孩下的订单。28岁的老范从事玉器定制6年。以往这一行当都守着一家小店，日以继夜地为顾客雕琢定制他们心仪的玉石饰品。如今互联网重塑着人们的生活方式，他早两年开始尝试在抖音电商平台上接单。
“能帮我找到一样的嘛？”女孩通过网店聊天框发来消息，以及一支玉镯的图片。
定制玉器的客人，往往要求玉料成色或款式寓意，也有很多人找过来第一句话是询价。做和客人手里的玉器一样的——老范很少接到这样的要求。这句话很简洁，老范却隐约感觉不容易。翡翠飘花的形成是纯天然的，基本不可能找到两片完全一样的玉料，再雕琢成玉器，相似度又会进一步拉开。
小小的对话框里，女孩继续跟老范讲玉镯的故事。女孩说，玉镯是她奶奶的嫁妆，因为贵重又有重要的意义，她的奶奶生前十分珍视，只有重要节日和场合才舍得取出来佩戴。
老人去世后，把这只玉镯传给了最疼爱的孙女。得到奶奶的手镯后，女孩一直小心翼翼珍藏。本打算就这样好好收着，别人跟她说玉要常戴才能养好，她才偶尔取出来佩戴。据女孩说，每次戴完放回去前，她都得仔细擦拭一番。那只玉镯，承载着她对奶奶的念想。她由奶奶带大，佩戴和擦拭玉镯的时候，她就能有种回到奶奶身边的感受。奶奶会摇着蒲扇给她讲故事，最甜的瓜果永远会分给女孩，后来女孩长大了，奶奶就养成了在日历上写写划划、计算她放假回去探亲时间的习惯。
女孩找到老范的时候，镯子碎成了三段。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发现镯子碎了，愣了好久才从地上起来，把碎成三段的镯子拾了回去。她尝试寻找补救措施。她先是在网上咨询能否修补，对方告诉她，由于镯子年代久远，修补也有损坏镯子的风险。问了几家都是一样的结果，她不免灰心，继续搜罗解决的办法，偶然刷到了老范的抖音主页。
她看到老范在视频里，无论刮风下雨都奔走在市场，为顾客物色玉料。她想，这个玉石匠或许能帮到自己，就找了过来。
“世界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飘花翡翠。”老范和女孩说。但如果能接受这点，他愿意帮女孩去找一只高度相似的手镯。
私底下，同事们觉得老范接了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老范却只管尽量去复刻这只表面不光润、做工粗糙的镯子。女孩信任老范，后来还把镯子寄给了老范，方便他参考。
寻觅月余，一个普通的下午，老范在市场寻到了一只颜色、种水和色斑分布位置都相似的镯子。虽然做了6年，他还是难以相信寻到的两只镯子如此相似。他一遍遍对比，发消息给女孩。
“太像了！”女孩回他。当下就定下这块玉料。女孩收到后，第一时间向老范表示了感激，“感觉自己和奶奶又重新连接起来了。”
图 | 碎掉的镯子
玉雕师罗建平低着头，手里的工具顺着勾勒好的人像线条一点点推进。他要在这块不到手掌四分之一大小的玉料上雕刻出佛像。
工具发出嗡嗡的声音，从玉料上磨出的粉末肆意喷洒。佛像的雏形已经显现。
这佛像眉眼俨然婴儿的模样，鼻子并非传统印象里佛像的那样宽厚，反而小巧玲珑，脸颊的婴儿肥也显得憨态可掬。宝宝佛，正是玉雕师罗建平所擅长的。作为“天工奖”和“神工奖”的双得主，罗建平做起玉雕来却毫无架子，对每件作品都极尽耐心，精雕细琢。在他的手下，冰冷玉石上的一切都栩栩如生。人物鲜活得像是随时能与观赏的人谈笑，山水间仿佛能渗出清晨的寒气，群鸟们又叽叽喳喳地唤回春意。入驻抖音电商前，来找罗建平接单的人大多在线下，有的甚至跋涉万里而来。但如今，客人们通过手机屏幕就能得到罗建平这样的大师定制的玉石。
图 | 罗建平在雕刻宝宝佛
宝宝佛，顾名思义，是指用孩童面相呈现出来的佛像。来定制宝宝佛的大多是父母，他们想以玉石的形式留下孩子最初的童真模样。相比于传统的佛像定制，宝宝佛的定制更考验玉雕师的设计能力。每个宝宝的面相都各不相同，如何把宝宝的相貌融入佛像里不显突兀，且同时保留佛像的庄严感和孩子的童真感，玉雕师需要仔细斟酌。
这次来定制的客人是老“翠友”了 ，过去两年，对方在店里定制过十多件玉石。这次他想给自己十几岁的孩子定制一款，从孩子出生，他就想送她一件能够相伴终身的礼物，多年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一次与家人偶然的谈话间，他想起玉石定制的店铺，为孩子定制宝宝佛的念头由此而生。
由于孩子现在在成长期，相貌还未定型，父母认为孩子刚出生时才是最纯真、无忧无虑的状态，便从相册里找出孩子出生后不久的照片，请求罗建平按照孩子当时的模样雕琢玉器。
拿到照片后，罗建平立刻从脑海中搜索出合适的佛像。随后开始绘稿。准备了两天，宝宝佛进入雕刻阶段。粗胚雕刻花去四天，细胚雕刻用了一个多星期，才有了雏形。最后细调、抛光、镶嵌再陆续用上一周时间。一切都还算顺利。平日遇到不顺的情况，有时定制一款玉石花去几个月的时间，罗建平倒总是耐心，“让客人满意才算完工。”
凭着这样一丝不苟的态度，罗建平和他的同事们才能俘获大批翠友的喜爱。他们在抖音电商上也开了购买渠道，每每直播便被抢购一空。
拓宽网络渠道后，来店里定制玉石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罗建平觉得这是好事，也是挑战。玉石这样的产品，也要求独特性。年轻人表达诉求时，常常使用抽象词汇。
佳佳翡翠定制的主理人之一，西贝曾经遇到一个客人要求定制“死神”。但对于“死神”是怎样的气质和形象，起初客人无法准确描述，设计师无法理解，进程缓慢。好在设计师有耐心，提前预设好几个方案，并不停引导客人，最终才定制出满意的作品。
“稀奇古怪的定制出现得越多，说明人们的包容心越强”，这是每一个玉石从业者都乐意看到的。西贝还记得，去年有个母亲要求帮忙定制一个独角兽，说话间骄傲地展示着女儿的新画作。画里小女孩身边站着独角兽，脚下是开满鲜花的草地和汩汩的溪流。母亲看到这幅画后，为女儿的想象力和展现出来的绘画天赋感到惊讶，决定将其以玉石的方式保存下来，鼓励女儿以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勇敢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最终，设计师经过几轮修订和推敲，将翡翠上的几朵飘花设计成繁花盛开的草原，独角兽神气得仿佛能从玉里走出来。女孩收到后十分感动，没想到妈妈居然能记得如此细小的事情，两人的关系愈发得近了。
图 | 宝宝佛成品
“做成山水画或者梅兰竹菊吧。”看着手里这块形状不规则、带有青绿色的翡翠，玉雕师脑子里涌现出第一个方案。但随即他又陷入沉思，似乎少了点什么。客人是要送给女儿的，山水画或梅兰竹菊是否过于沉稳？他决定与客人细聊，定制翡翠的初衷对设计构思很重要。
随着沟通一步步深入，客人和女儿的故事也在眼前慢慢铺开，逐渐清晰。原来，客人不到二十岁的女儿，前段时间生了一场严重的病，术后无法剧烈运动。
这对女孩来说，难以适应。因为女孩自幼酷爱舞蹈，平时只要有空就去舞室泡着，不知疲倦。无法跳舞对女儿来讲，是个天大的打击。失去生活热情的女儿逐渐消沉下去，变得不爱笑、不爱出门，甚至不爱和家人沟通，总把自己锁在屋里。
母亲不动声色地观察女儿，感受到她的挫败和憔悴，心里着急。鼓励无用，她想着用一些更委婉的方式温暖女儿。
一次，她无意刷到翡翠定制的视频，视频里流光溢彩的翡翠一下子打动了她，这不是正和风华正茂的女儿一样美好吗？她默默观看了一个多月，发现玉雕师们对每件作品都很上心，设计时还与神话故事、传统文化等结合，赋予作品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美好的寓意。
在中国人的观念里，玉石代表着美好期许和品质。送女儿一块定制的玉，不失为一种默默陪伴的方法。做了决定后，她在直播间精挑细选，刻意避开稳重的深绿色，拍下一块颜色清丽的翡翠，“太沉闷了年轻人不喜欢。”
图 | 依据客户女儿舞姿设计
把翡翠和舞蹈主题结合起来，玉雕师反复琢磨，画了好几版草稿，始终没有定下满意的版本。两天后，他无意看到《只此青绿》，舞蹈演员们服装色彩神似那块翡翠。
这件作品就此有了主题。正面利用色斑分布、以青绿色作衣裙，描一个张开双手的古代舞者，反面勾画出层层叠叠的山峦。
客人认可了这个构思，真正雕刻起来却是个耗时耗力的工程。
这块翡翠玉料温润，雕刻手法要求比一般雕刻柔和许多，更考验功底。翡翠雕刻对错误零容忍，稍有不慎，整件作品都会毁于一旦。在不到十平方厘米的玉料上雕刻，难度不言而喻。
经过近半个月的昼夜伏案，玉雕交到了客人手中。翡翠整体呈折扇型，头尾搭配扣头和流苏，显得古典精致。正面雕刻的少女身着长裙、衣袂翩翩，展开双臂像是拥抱远处的风，体型神态参考了客人的女儿跳舞的样子，轻盈俏皮，富有生气。背面参考《千里江山图》，恰到好处地利用青绿色斑的分布和裂纹，设计出层峦叠嶂的山峰。细看能让观者产生误入青山之中的错觉，“可以说这次的作品，在尊重玉料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完成了个性化定制。”
后来，那位母亲哽咽地告诉设计师，平时只关心潮牌的女儿，原本对翡翠一点不感兴趣，但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爱不释手，不停拿出来在灯下观赏。
母亲不知道女儿对着那块玉是否联想起很多，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女儿这么开心了。定制这块翡翠的钱是夫妻二人省下来的，平日里拮据习惯了，一开始对于定制也十分犹疑。但见到女儿逐渐恢复生机的样子，他们觉得这是一笔很值得的交易。
图 | 制作完成的《只此青绿》
前段时间，希姐的直播间来了一位60多岁的山东退休老教师。和直播间里的多数老人一样，她打字缓慢、断断续续。只要希姐一开播，老人就会准时出现，后来她才知道老人这是在观望。
一个多月后，希姐收到老人的私信：“希，麻烦你帮我选一只飘花手镯，圈口53，按照你的喜好就行。”希姐立刻明白老人这是在给别人挑手镯。此前为数不多的互动中，她得知老人的手镯圈口是60。希姐起了一丝疑惑。
一交流，希姐才得知，老人定制手镯打算送给女儿。十年前，老人的孩子远嫁新疆，很少回家。
最近一次回家还是四年前。老人的丈夫二十多年前就离世，留下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当初女儿提出远嫁且女婿家境一般，老人极力反对。最终女儿还是嫁了，两人渐生隔阂。近年来很少联系，偶尔打电话也只是简单寒暄，几分钟就仓促结束。电话挂断后，老人仍旧一个人守着空空的屋子过活。
后来，老人无意看到希姐的视频，发现这个语速飞快、性格豪爽的店主和自己的女儿很像，连身形、肤色、说话的手势都和印象中的女儿相差无几。老人将对女儿的思念转移到希姐身上，将她的直播设置为特别提醒，总是准时观看。老人和女儿这些年来交流的别扭和生疏，在与希姐的沟通中都消失不见。希姐总是很有耐心地跟每个人聊天，老人常常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和女儿聊天。希姐也认为自己更像是客人的女儿。35岁的她在直播间里语调高昂、言辞幽默，进来一个熟人便亲切招呼：“姐你来啦！”然后像和朋友聊天一样，关心着客人的生活。
接下订单后，希姐知道老人不会熟练使用手机打字，便常常主动视频聊天。老人不懂翡翠，只觉得希姐很真诚，将选择权交给她。被顾客给予这样的信任还是第一次，希姐不遗余力地为老人寻找满意的玉料。几天后，希姐收到一批玉料，她一眼就看中其中一块，飘花有两朵，相互牵连，但又界限分明。她一下想起那对母女，如果她们能如这两朵飘花，互相亲近，相互扶持就好了。她立刻请店主替她留下这块翡翠。老人也豪爽地拿出退休几年来攒下的钱，拍下这只玉镯。
收到玉镯后几天，老人给希姐打来电话，哽咽着告诉她：“女儿很感动，说今年元旦回来看看。”之后的日子里，希姐有空就和老人聊天，两人隔着万里和三十岁的差距，成为了朋友。希姐也坦言，自己也有三年没回河北老家探望父母，听了老人的话后，明白了自己的父母应该也很思念自己，决定在年中的时候回家看看他们。或许是和热情豪爽的性格有关，不少年长顾客都和希姐成为了朋友，他们常常在节假日互相问候。
希姐记得有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只要是自己推荐的镯子，她就一定会买。老太太贫血严重，一个月总要住院几天，她在病床上输液时还不忘看希姐直播。由于一只手扎着针，老太太打字格外缓慢，总是一字一字地往出蹦。时间一久，希姐都总结出经验，当老太太打不出连贯语句的时候，希姐就会关心地问道：“您又住院了嘛？我知道您来啦，不用打字了，有好货我给您留着。”老太太隔几天不见希姐直播，便会在后台询问：“希，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不直播了？”
图 | 希姐为老人寻到的翡翠
和客人建立信任和联系，是每个生意人的必修课。玉石生意的另一面，是人情。店主们都有些回头客，这是一种双向的信任。老范也曾被一位客人信任过。那是一位老主顾，曾经在老范那里购买了十几只手镯用以收藏。2022年，客人的丈夫生意遭遇滑铁卢，欠债不少。四处寻求帮助无果后，她几次试探地问老范自己收藏的镯子如今价值多少。在生意场走行多年的老范一下就听出语气里的不对劲，开门见山地问：“姐，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那位顾客像是情绪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地向老范讲了丈夫生意上折戟的故事。感觉到对方的无助，老范答应帮她代卖三只手镯，并借钱给对方应急。那三只手镯都是从老范这里出去的，老范知道这位客人多么爱这三只手镯，还跟她承诺：“只要价格不合适，我不会卖的。回头您东山再起了，也可以来我这里重新拿回去。”
无论是老范、希姐还是西贝，玉石商人和玉雕师在接单的过程中听过太多故事。他们后台的私信里藏着不少人的苦闷与眼泪，开心和幸福。店家们时不时也充当朋友的角色，替客人消解苦闷。他们中的许多人说，这样的生意多年做下来，人都变得更有人情味了一些。
越来越多如罗建平般的知名玉雕师驻扎在抖音电商，通过互联网连接市场，精心雕琢着玉石。线上定制模式为他们带来更多订单。隔着屏幕选择玉料、预付定金、线上付款，不必跋涉千里，交易就在线上结束。附带地，通过网络，更多人看到玉石的价值，选择将其作为礼品表达情意。玉石能够长久收藏保值，赋有美好期许的含义，定制的玉石制品，更被认为是珍贵又用心的送礼上选。
随着抖音电商上越来越多的玉石铺被发现，更多客人走进店铺开始定制玉石。无论是送礼还是用以收藏，玉石都为他们提供了一种新的选择。
2023年年初抖音电商珠宝潮奢行业翡翠玉石类目启动了“定制许愿池”活动，了解消费者的需求与故事，为他们打造属于自己的玉石。抖音电商也在扶持有手艺、有特色、有服务的玉石定制工作室，帮助消费者们寻找更多更良心的店铺、更专业的玉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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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吴   向
编辑｜林森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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