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从2022年2月24日打响,虽然乌克兰得到了欧美的军事与财政援助,但战前的乌克兰终归是个经济与军事实力很弱的国家,除非欧美使用北约制式武器装备彻底重新装备乌军,否则要在战场上获胜的难度比较高;对于俄罗斯也一样,既然当初的闪电战已经打成了消耗战,如果想在消耗战中彻底战胜得到欧美支持的乌克兰也很难,最终,这场战争很可能体现“消耗”两个字的具体含义:看谁的战争潜力被消耗殆尽进而结束战争。
这样的例子在一战时期已经得到完整的体现,无论是一战的东线战场还是西线战场,都是因一方(俄国、德国)的战争潜力被彻底耗尽之后,导致国内爆发革命而结束战争。
北约国家的经济总量大约占到全球的50%,只要不发生1929年那样的经济大萧条,导致各国国内的经济瘫痪和失业率大幅上升(大萧条时期欧美各国的失业率普遍上升到20%以上),就应该有能力继续支持乌克兰将战争继续下去,所以,如果俄罗斯得不到其他大国的强援,局势就相对不利。
从俄罗斯的现状来说,它正逼近灯干油尽的地步。
俄罗斯最主要的收入来自于能源和武器出口,考虑到俄制武器在俄乌战争中的拉胯表现,估计将来不会再有哪个傻瓜国家再大量采购俄制武器,俄罗斯会基本丧失武器出口收入,因此,能源出口尤其是石油出口已经是俄罗斯今天的经济命脉所在。
过去我一直在说,2023年才是考验俄罗斯的时候,源于2022年欧洲与俄罗斯完成了煤炭和天然气脱钩,今年一季度才会完成石油脱钩,考虑到基础设施的因素,俄罗斯无法将过去输往欧洲的石油天然气完全输往其他地区,最终就只能被动减产,这对俄罗斯的军费资源是致命的打击。
1月5日,俄财政部官网挂出了一则不足百字的信息简报,根据简报内容,2022年1月至12月,俄罗斯乌拉尔石油的平均销售价格为每桶76.09美元,比2021 年1月至12月为每桶69.0美元,上涨了10.3%。就因为2022年石油和天然气平均价格的上涨,所以就有媒体说俄罗斯的仗是越打越有钱。其实这也是普京的铁算盘,打仗就会刺激油价上涨,而油价上涨就可以给俄罗斯提供军费,俄罗斯就有能力继续支撑战争。
表面看来上述这份简报对普京总统是好消息,但本质却是噩梦。
2021年俄罗斯石油出口量为450万桶/日,成品油出口为275万桶/日,合计725万桶/日(这其中海运量约300万桶/天,其余是管道)。其中输往欧洲的石油是260万桶/日,成品油是166万桶/日,合计426万桶/日,占俄罗斯出口总量的58.75%。
2022年的石油出口数量变化不大,但年底的量、价变化却让普京如坐针毡。
虽然2022年全年俄罗斯石油出口价格环比上涨10.3%,但12月乌拉尔石油的平均价格为每桶50.47美元,比 2021年12月的每桶72.71美元同比暴跌了30.6%,比2022年11月份的价格66.5美元也环比暴跌了24.1%。2023年1月,乌拉尔石油价格还在下跌。在这期间布伦特原油价格的变化并不大,也就意味着在欧美的打击之下乌拉尔油价已经与国际油价开始脱钩并独自下跌,目前乌拉尔油价与布伦特油价的价差已经达到40%,而2021年为11%、2022年上半年为18%。
乌拉尔油价脱离国际主流价格独自下跌的同时,俄罗斯石油的出口量也在急剧下跌,2022年11月份,俄罗斯原油销售环比减少了14%,成品油销售环比减少了6%;2022年12月份,俄罗斯原油销售环比继续减少了34%,成品油销售环比继续减少了21%。12月份原油与成品油出口量合计比2021年同期下降了35.5%,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
欧美采取了什么手段让俄罗斯石油价格与国家油价脱钩、并推动俄罗斯石油出口量价齐跌哪?
G7对俄罗斯石油进行了限价是原因之一,但真正的杀手锏来自欧美财团,它们对全球海运集团提出了针对俄罗斯石油的苛刻要求,例如壳牌要求承运货轮的前三次运输业务都不能与俄罗斯石油有关,不能装载过俄罗斯石油,否则就不能承揽自己的业务。考虑到承运欧美财团的石油业务量远远超过承运俄罗斯原油(和成品油)的业务量,各大海洋航运公司不可能因为一点点俄罗斯石油业务而放弃欧美业务,结果各大航运公司(也包括中国远洋公司)开始拒绝承运俄罗斯石油,这直接打击了俄罗斯的石油出口,导致量价齐跌。
到2023年1月,俄罗斯石油出口情况继续恶化并开始冲击俄罗斯的财政收入,俄罗斯只能依靠拍卖家当维持财政支出(军费支出)。
俄罗斯1月石油和天然气收入同比暴跌46.4%,非石油和天然气收入减少了28%,1月的财政支出是收入的2.5倍,预算赤字扩大为1.76万亿卢布,有俄罗斯财政人士说这是俄罗斯八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财政危机,意思是说自从莫斯科大公国以来今天最为糟糕。2022年全年俄罗斯的赤字为3.3万亿卢布,今年1月的赤字就等于去年总赤字的53.3%。
由于收入暴跌,财政支出和军费支出就没了着落,所以俄罗斯只能拍卖家当。俄罗斯财政部称,由于预算严重超支,俄罗斯从国家黄金储备中销售了3.6吨黄金,价值大约相当于2.14亿美元,并在外汇市场上抛出约22.7亿元人民币,以“填补赤字”。
俄罗斯油气行业已经陷入深度萧条。欧洲即将完成与俄罗斯能源产业的脱钩,基于基础设施的原因,过去输往欧洲的油气无法完全输送到世界其他地区,欧美财团的杀手锏又加剧了俄罗斯油气的销售难度,最终就导致俄罗斯的能源产能被动闲置。最新的消息是,俄罗斯决定减产50万桶,这种脱离欧佩克+的独自减产减产行动,显然是因油气库存涨库造成。一旦这些产能长期闲置,油井、气井就只能废弃,让俄罗斯能源产业陷入深度萧条之中。
仅仅依靠抛售家当,俄罗斯显然无法长久支撑自己的财政困局。
所有的困难最终都会反映在俄罗斯卢布汇率之中,虽然俄乌战争打响之后俄罗斯央行通过控制兑换稳定了卢布汇率,但目前卢布却又走出了贬值的苗头、一旦再次爆贬,说明长期的战争导致了俄罗斯财政危机,通胀就会飙升,这意味着俄罗斯的国力已经消耗殆尽,俄乌战争就到了最后的关口。
上述这一幕,与一战东线战场也有些类似。
一战在1914年打响,在东线战场上俄国与德国和奥匈帝国不断交战,到1917年,长期的战争导致俄国国内产业萧条,通胀恶化,民生凋零,已经很难继续支撑战争。
一战前夕,俄国国内的流通货币数量为23.354亿卢布,其中纸币16.304亿卢布,金币4.677亿卢布,银币1.199亿卢布,银辅币1.029亿卢布,铜币1850万卢布。一战爆发后不久,因军费消耗巨大,沙皇政府只能取消纸币对黄金的兑换关系,开始无限制地滥发纸币以支撑战争。到1917年二月革命前夕,俄国的金本位制已经破产,纸币完全代替金属货币成为通货,此时一个纸卢布的购买力只相当于战前的26-27戈比(1卢布等于100戈比),即下降为原来的四分之一左右。二月革命之后俄国成立了临时政府,从临时政府成立到十月革命爆发前的8个多月,临时政府投入的流通纸币比沙皇政府在一战期间32个月投入的还要多。到1917年10月1日,1卢布的购买力只相当于战前的6-7戈比。下图为1917年的沙俄250卢布纸币。通胀不断恶化最终引爆了2017年2月和10月的两场革命,俄国只能退出一战的东线战事,算是体面地撤出。
基于能源产业的快速萎缩,财政难以为继,普京清楚自己已经打不起长时间的消耗战,他甩出自己军事上最大的一张牌——派出俄军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大将担任乌克兰前线的最高指挥官,希望快速打破战场上的僵局。
时间已经成为俄罗斯的敌人,这与一战后期德国在西线战场上的处境有些相近。当时美国已参战,美国拥有巨大的战争潜力,而德国经过长期的战争消耗之后战争潜力接近枯竭,因此德国统帅部很清楚,如果继续进行消耗战自己就只能接受战败的结局,唯有采取攻势,进攻、进攻、再进攻成为德军唯一的选择,力争快速夺取胜利。
可当战场上的战术被场外因素限制之后,将军们就失去了战术灵活性,就决定了在战场上德军的被动局势。最终,英法美联军成功抵挡住了德军的攻势,而持续的进攻快速耗尽了德国的国力,最终像1917年的俄国一样德国内部也爆发了起义,德国战败。
今天,时间已经不在自己这一边,普京就希望格拉西莫夫尽快在战场上打破僵局,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唯有进攻、进攻、再进攻!最近几天,媒体报道俄军正投入五十万军队、一千八百辆坦克、四千多辆战车和几乎所有的重炮发动总攻,乌军当然严阵以待。
为了体面,进行最后的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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