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3077 篇文章
题图:Photo by Matthew Henry on Unsplash.
作者:珊,85 后,生活记录者,某公司合伙人。
我开始记事儿的时候,卫生纸是脏粉色的,纹理很粗。我妈时不时会坐在炕沿儿,把卫生纸扯很长,估计得一米多,再叠成长度大概 30 厘米的长方形,斜对着的两个角再往里折一下,最后对折起来,就变成非常厚的一个粉色长条。
后来她有了没护翼的卫生巾,跟那些叠好的长条卫生纸放在一起,我不知道是干啥的。问过,答案是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总之很神秘。
5 年级月经初潮,内裤很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深红到发黑,都不知道是血,还以为漏了屎……第二次被我妈发现了,正当我很羞愧的时候,她跟我说:“你来事儿了,成人儿了这是。”
我一脸懵逼,妈妈给我解释“来事儿”就代表你成为一个大人了,成为一个真的女人了,以后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了,“来事儿”的时候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碰凉水,不能吃冰的东西……不然你会肚子疼,会大出血,会倒霉……
除了害怕这些禁忌,我开始有了一种深深的羞耻感,我现在回想这种羞耻感是:一个小孩不想成为大人的羞耻感。因为周围同学还都是小孩,而我只因一个“事儿”,一夜之间偷偷地变成了大人,变成了一个女人,这件事我无法接受,我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就是大人了(虽然不知道大人代表着什么,反正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我要隐瞒我是“大人”这件事,我要“假装”成小孩,就是这个“假装”让我觉得非常羞耻。羞耻之外还叠加着另外一种情绪——焦虑,怕自己已经是大人的秘密被发现,“小孩子们”就不跟我玩了。
带着害怕、羞耻、焦虑的心情开启了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
东北的旱厕,每个坑位是没有门的,坑与坑之间有个矮墙隔开,就算不错的配置了。由于不想被同学发现我“成人”的事实,所以换卫生巾就绝不能被发现,这种旱厕有什么操作都能被前面等坑儿的人一览无余
(女生上厕所排队现象很严重)

做到不被发现是要做足功课的(妈的,小小的我每天除了上学,还要额外思考这么多事)。比如要第一个冲进厕所,总比最后去风险要低,但是遇到拖堂的课,简直就是噩梦了。
最麻烦的是如何更换卫生巾,这个操作对于月经新手是很花费时间的,所以我就垫着很厚的卫生纸(跟我妈学的叠法)加一个夜用卫生巾撑一天。可以想象一下,裤裆里塞了大半袋抽纸是什么感觉,不舒服已经是次要的了,主要是怕站起来被看出来,所以还要配上宽松的裤子。
为了不大出血,在“来事儿”期间不敢蹦、不敢跳。我的每次“来事儿”朋友们都能明显感知我的不对,平时课间跑跳闹蹦的嘚瑟选手,居然坐那儿一动不动。最好的朋友都看出规律了:“珊儿,你每个月总有几天不对劲儿。” 为了不让小屁孩知道我“大人”的秘密,我就跟她打哈哈。
我讨厌极了“来事儿”,因为它真的很事儿;东北形容爱找麻烦的人就会说:这个人怎么“事儿事儿的”。我不是这种人,总是想着避免麻烦,顺便减少我的痛苦,到处寻找过真相。但是我发现卫生课的教材,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我居然读了 3 遍也不知道它说的到底是啥,这条路就断了。
▲ Photo by @felipepelaquim on Unsplash
可能是因为例假来得偏早,一直到初中毕业,都没在周围同学中发现“同类”,也没听她们公开探讨过,也没见她们换过卫生巾。
也许被传输的月经教育是一致的,所以她们也在装不是大人这件事上做得很“成功”。
后来到了高中,也只有很亲密的朋友,才会偶然提到月经,也都是肚子疼难受、体育课怎么办这类的。
就这样不能从书上学习,也不能从同伴的身上了解,而且逐步发现一切月经相关的东西都是大家约定俗成的禁忌,甚至变得荒谬起来,我对于月经的羞耻开始向恐惧转移。
“天大”的事
初二时四班一个女生,数学课在黑板前解题,被全班同学看到白色的裤子上有一片血。这件事如爆炸新闻一样,在女生中传开了(也许男生中也传了,但是我不知道),虽然不认识她,但我很担心她会不会因此转学;果然听说她回家后就没再来上学了,我也开始担心同样的事情出现在自己身上,来事儿时,时不时摸摸自己的屁股。还好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出现在校园里了。
高三一次大课间(第二节和第三节课之间的 40 分钟),一个女生的卫生巾落在了自己的凳子上,被男值日生看见了,第三节课结束全班同学就都知道这件事了。
我的男同桌当时很神秘地跟我说:“王 xx 的‘大邦迪’掉了。”我还问他,什么是大邦迪,他眉飞色舞地说:“你想想,受伤了出血了,是不是得贴邦迪,那大邦迪呢,你觉得是什么呢?”从表情和语调里我知道了,是卫生巾。
我完全没心思去附和他这个比喻是多么“有趣”,而是非常失落(我是转班生,跟这位女同学不熟),心想:完了!这下完了!她肯定不念了,这书没法念了,太丢人了,还怎么在班级里继续上课,下午她应该就不来了吧……我可得把我的“大邦迪”放好。
有时候跑操,地上有一片掉落的卫生巾或护垫,男生们都会非常兴奋地踢来踢去,而女生们则绕开或视而不见。
这样的氛围下,不能被发现来月经,就要从买卫生巾开始。卫生巾都是让妈妈给我买,我自己是坚决不买的。有那么两次迫不得已要去楼下小超市购买的时候,有两个必要条件:第一里面不能有熟人;第二要看老板娘在不在,因为她很贴心,每次都特意用黑色小塑料套好,系上,再递给我,我特别感谢她。
回想起来过去,真的太太太太荒谬了,跟月经相关的一点儿事被公之于众,就觉得天塌了。直到大学,这件事才好起来,军训时因为鞋子大又买不到鞋垫,男女生之间开玩笑要垫夜用卫生巾,舒适又吸汗。但是我依然保持着过去的“好习惯”,继续避讳着。
结婚两三年后,公司 90 后越来越多,最活跃的那个英国留学回来的运营妹子,在一次会议上,跟老板大吵大闹之后说:“抱歉我要来大姨妈了,情绪不太好。”大家也都表示了理解。我惊呆了,原来这个东西是可以当众说的?当着男老板、男同事面说?而且大家居然也没反应。
是啊,为什么不能说?那些所谓的禁忌我早已知道不科学,月经的原理我也懂了,它不可耻,就是一件日常,我有选择说与不说的权利,但不必刻意避讳,更不能妖魔化。
▲ Photo by Annika Gordon on Unsplash
从此我在超市也能慢慢地选卫生巾了,不再把它们藏在购物车的小角落里,也能拿着付款了,而不是早早地把包的拉链拉开,在结完账的瞬间让它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我妈感慨过几次,现在人多幸福呀,有卫生巾、棉条、护垫各种各样,我们小时候都去庙里掏香灰,把香灰装进一个自己缝的纯棉的布袋子里当卫生巾用,由于没法固定,很多人还是会弄得满裤子都是。
也做了点事
至少 7 年前了吧,跟一个工程师朋友合作,实现了彼此做  App 的梦想,他帮我的 App 写代码,我帮他的 App 做产品和设计 。我的 App 是提醒女性用户换卫生巾或者卫生棉条的,因为有的时候因为工作忙,或者量少,会忘记及时更换,这对健康是不利的。不过 App 早都下架了。
传统观念、性教育缺失、时代因素等等让多少人有类似的经历,我不知道,当我把这篇文章的初稿发给一个小我近 10 岁的妹子后,她问我是不是在她身上安了摄像头,85 后的我又惊了!我曾以为这月经的枷锁,在 90 后的身上已经松绑了很多,没想到是如此相似……
这类似的枷锁,如果从我们这儿被打碎,那后面又少一些人遭罪吧。你或你身边的人已经打碎这个枷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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