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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留影
元宵节到了我想念我亲爱的母亲
文/川美眉
昨天去外滩看了中国国家天文科学艺术展,我看见年轻的家长们带着孩子,在电子星河的灿烂星空下,就坐在地板上,感受着漫天的星星在头顶遨游飞转闪烁,颇有些浪漫。有八个字跳入我的眼帘“宇宙浩渺,岁月悠长”忽然有一丝感动:倏忽之间又一年,又到正月十五看花灯闹元宵的日子了。
小时候巴巴地盼着过年,正月第一天有新衣服穿,过年有红红的油亮亮的酥糯糯的香喷喷的红烧肉吃,夫子庙玄武湖还有花灯看。有一年在邻居速速(她名许速)家玩,她让我帮她搬箱子,她翻出了父母买的米老鼠奶糖,给了我四粒,我求她再加一粒,我家姐妹五个呀。她家比我家条件好,就姐妹俩有奶糖吃,我家只有便宜的水果糖,自然奶糖更高级一些,而且糖纸也比水果糖纸质量好,夹在书里,两天就活了,很舒展的纸精灵。那时候小伙伴们有一个嗜好,吃下来的糖纸,夹在书里,每次拿出去显摆,看谁的糖纸千姿百态,漂亮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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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大姐的糖纸书,总是得到小伙伴们的垂青褒奖,她心细有方,糖纸保存得最全最完美。不像我粗心散漫,有好多糖纸撕坏了扔了自然没有那么多漂亮的糖纸留存,我的小家帮气的破糖纸书很寒碜。
记得有一次元宵节全家出游在玄武湖走了好几个小时,那里沿湖也有花灯。天傍晚了,母亲背着四妹,父亲抱着小妹,我们都要走不动了,母亲突然停下脚步神情紧张,不好了小四不见了,这孩子乱跑。我噗嗤笑了,妈她在你背上睡着了。我其实排行老三,中不溜秋,父母一个疼老巴子(最小的)一个偏心老四,我也累了轮不到背我,我一直觊觎着四妹,因此最先发现她。
正月十五我家四川人的习俗也随了南京人吃元宵,啊,好像全中国人民都是正月十五闹元宵赏花灯。那时候食物没有现在这样丰富,啥都要票,粮食每个月是有定量供应的。糯米粉也没有现成的卖,还是按配给定量供应的糯米,商店更没有成品汤圆卖。我记得年前就得排队,将浸泡好的糯米拿到专门的舂米粉作坊去舂,自然这个任务母亲交给我,我去舂糯米粉,完了背回家阴干,正月里天寒地冻不会坏。我家做两种馅子的汤圆,肉菜的和芝麻糖的。这里有个技术活,糯米和面必须和粥一起调,不然容易裂开。
我记得父亲特爱甜食,要吃芝麻糖馅的,我呢爱吃荠菜肉馅的。母亲打发我们姐几个去街头巷尾路边草丛里去挑野荠菜。全肉的吃不起,母亲就放荠菜和青菜加少量的肉糜搅拌在一起,母亲说单放荠菜会干和青菜一起水份青汁混在一起润泽,再多放葱末姜末真的好香。如今超市里买来的现成的荠菜馄炖饺子啥的,永远没有儿时那个自制的菜肉馅香。一是那时候猪肉可能也是草猪肉,二来穷日子难得一年吃一回记忆里好深刻。
人们说宇宙浩渺,没错,那太空世界于我们太遥远,人类征服太空在月球上漫步也可能就是近几十年的事。但是岁月悠长是不是不那么悠长?母亲在我来沪的那一年缠绵病榻数月,到元宵节已经走到了回光返照的那几天。我在调令的最后一日启程来沪,才三天,姐夫电话来了,你妈走了快回来吧。我回宁的路上一直在哭,想想我永久的遗憾,没有陪伴母亲到最后的时刻。于是,这么多年,每年的元宵节,在阖家团圆的时候,我思念母亲的心尤为凄切。
1998年正月十八,我匆匆踏上沪宁高铁我去奔丧,亲爱的母亲缠绵病榻数月后终于走了。我记得我临走前看她状态蛮好不忍瞒她,就悄悄跟她说了,我已经拿到进沪的调令。她拉着女婿的手,说我女儿跟你去上海,她离开南京,人生地不熟的,你好好待她知道吗?
后来小妹妹跟我说,你不说就好了,年三十我值班陪妈妈,她哭了好长时间,她不放心你。哎我好恨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成熟一点,总是这么冒冒失失不考虑周全,让妈妈弥留之际伤心,我真混。那天我赶到南京胸科医院,护士长说,你母亲很坚强,熬过了元宵节让你们全家团圆过了她才走。我的眼泪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直往外涌。
想起母亲一生忠贞坚强,父母给订的娃娃亲,父亲读书好考进了重庆大学转到南京中央大学,那么远她一直追随父亲,从四川开县来到南京。母亲说,我看好你爸爸他走到天边我都会找他去。是的,父亲当时在团市委,身边美女很多,但他还是遵守婚约娶了母亲。

母亲和大姐
母亲说你们外公相中的是他哥,如果嫁给他我就成地主婆了,那后来文革我一定很惨被批斗整死。我家和你奶奶家邻村,你爸是老二从小我就看他聪明伶俐,我们在一个学堂上学,他考试不是一百分就是九十八。我们都夸妈你好有眼光,父亲偷偷地笑了。但是谁曾想六十年代末,革命风暴一夜之间席卷城乡大地,母亲作为老干部被欢送到苏北“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父亲在报社做编辑可以不随乡的,但他说一家人怎么能分两地,于是我们一家七口一夜之间成了农民。
我永远不会忘记,母亲擦干眼泪,拉着板车跟着农民老乡一起种地上河工 ,干起活来比父亲能吃苦。苏北人很精明,他们盘算了母亲的工资,说70多块的月薪,科长级别跟我们一起吃苦没有架子,都叫她L科长好样的。那时后来公社有来了解下放干部的表现,乡亲们给母亲打的分最高,说她是党的好干部,热心帮助我们。我知道的母亲逢人来借钱,总是能帮则帮,也没指望他们还,大家都穷的很。
正如木心的诗,“从前的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父母的爱情从儿时到古稀,六十多年,他们从没有说过“我爱你”三个字,但他们从乡村到城市,再到下放劳动,到落实政策回城,从没有分开过,真是少来夫妻老来伴。
记得1994年父亲突然发现肠道肿瘤,母亲陪着他住院手术,照顾得无微不至。父亲那时候感情很脆弱,母亲鼓励他要坚强,你愁病也好不了,反而不利于养病,既来之则安之,我会照顾你。但是一年以后父亲病灶复发突然昏迷,母亲一下崩溃了,她说我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我晕了,该怎么办?幸好两位姐夫陪伴我们走过了家族的灾难。
四年后母亲也身染沉疴八个月就离开了我们,人生真的很残酷,你防不胜防,父母老了走了,突然一下感觉以前清晰的来路变得模糊,而如此遥远的去路变得渐渐清晰起来,生老病死不可抗拒,真的很无奈。
好羡慕一位下放时认识的姐姐,有一次我在南京见到她,她说我母亲比你妈小一岁现在还健在,多活了二十多年呢,就是现在有时会糊涂大小便会弄到身上。我说你知足吧,下有孙儿绕膝,上面高堂还在,子欲养而亲还在,你不要太幸福呦,她说是的是的。
又到元宵节,祝亲爱的母亲父亲在天堂安好,祝天下所有的父母健康幸福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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