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陈悦
在上海世纪公园的镜天湖上，一只罕见鸟——黑喉潜鸟没了气息。
这是时隔5年，黑喉潜鸟再次出现在上海市中心的世纪公园。不幸的是，它的身上沾了大块海洋油污，在水里经过翻滚洗涮、用嘴清理油污等一番折腾后，并没有什么效果，在观鸟者们发现它的第3天死亡。
“它可能在啄羽毛上的油污时中毒，羽毛可以维持鸟类体温，沾染油污后可能会造成鸟类失温，综合因素导致了它的死亡。”2月2日傍晚，上海自然博物馆副研究员何鑫赶到世纪公园，想看望这只落难的鸟儿，但得到的却是它死亡的消息。
当晚，黑喉潜鸟的尸体被打捞出水，何鑫将其带回博物馆库房。这只鸟将被制作成标本，向人们讲述它的故事。
1月31日，在世纪公园拍摄到的黑喉潜鸟。观鸟者大阳  图
一只罕见鸟的死亡
1月31日，世纪公园镜天湖上出现一只黑喉潜鸟，许多观鸟者闻讯而来。在人们记录的镜头中，这只鸟状态不佳，身上沾了大块油污，胸腹部的尤其明显。
黑喉潜鸟的腹部有大块油污。观鸟者大阳 图
“由于难以自行清除这些污物，只见它在水里翻滚洗涮，并用喙梳理沾着油污的羽毛，但这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几乎就是一种徒劳。”观鸟者大阳当天就在现场，对于鸟儿的困难深感无奈。
黑喉潜鸟试图啄羽毛清理油污。观鸟者大阳 图
黑喉潜鸟主要生活在北极圈附近，迁徙途中偶尔出现在上海郊区海边，城市中心难得一见。提到它的名字，不少上海观鸟者会追忆起2018年的惊喜见闻——2018年3月，一只黑喉潜鸟在迁徙途中落脚世纪公园，并停留了68天，顺利完成了换羽的过程，在5月末离开上海。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黑喉潜鸟身上沾染了海洋油污，飞落到镜天湖是为了自救。
2月2日傍晚，何鑫赶到世纪公园，“它飘在距离岸边数十米的水面，头歪在身体一边，沉在水中，没了气息。周围的骨顶鸡和小䴙䴘不时游过去，似乎也想看看这位远方的朋友怎么回事。”
他发现，这只黑喉潜鸟的腹部和两胁沾染了油污，“它可能在啄羽毛上的油污时中毒，因为清理羽毛过程中油污被吃进了肚子，这种情况估计持续了一段时间；羽毛对鸟类维持体温也有重要作用，沾染油污后可能会造成鸟类失温。综合因素导致了它的死亡。”
海洋油污对于鸟类是难以摆脱的噩耗。何鑫解释，鸟的胸腹部沾上油污会失去保温功能，翅膀沾上会影响飞翔，吃到肚子则会中毒。如果沾染的油污很少，可能对鸟类的影响不大，中毒只是慢性影响，过段时间通过换羽可以清理掉油污。而如果沾染的油污多了，鸟的生存就会受到威胁。
因油污致死的黑喉潜鸟。何鑫 图
油污困境与救助难题
最初观察到黑喉潜鸟不对劲时，观鸟者们就联系了世纪公园，园方和林业部门也试图靠近它，想抓捕后实施救助。然而潜鸟活动范围广，既能飞也能入水，一受惊就迅速逃跑，难以捕获。
就在这只黑喉潜鸟落脚世纪公园镜天湖时，上海东南角的滴水湖也出现了沾染油污的红喉潜鸟，上海三甲港、奉贤碧海金沙也曾出现类似情况。何鑫记得，2017年在三甲港海滨浴场水域记录的一只红喉潜鸟，也是频频用嘴试图清理腹部和两胁的油污，最终在被发现后9天死亡。
何鑫表示，大多数能在城市周遭目击的潜鸟案例都与羽毛沾染油污相关，但人类很难提供有效救助。涉及沾染油污的鸟类救助需要一定专业性，比如使用无损伤的洗涤剂清洗油污、提供保温措施等，就他所知，国外有过一些成功案例，但国内几乎是空白。
“我们讨论很多野生动物在上海的情况时，都会提到一个问题，上海缺乏从事野生动物救助的专业机构，而在北京不仅有民间的，还有官方的。如果有一只野生动物出事了，他们会带专业兽医、专业设备，以无损伤的方式控制住动物，再带回专业机构进行救助。上海目前没有这样的机构，科研人员、林业部门可以提供指导，但在救援上不能说专业，上海动物园承担了一部分救助职责。”何鑫认为，这是一个更普遍的野生动物救助难题。
欣喜于发现罕见鸟的同时，何鑫希望，人们可以思考它背后的故事。“潜鸟主要在海洋中活动，较少去到岸边。我们在国内很多地方看到潜鸟，包括上海、浙江一带，往往是这些鸟本身有一定问题，大多数的问题就是有油污，有油污就迫使它要飞到离岸近一点的地方，甚至进入城市中心区域寻找稳定水源，想办法处理油污。”
2月2日傍晚，黑喉潜鸟死亡后被打捞上来。何鑫 图
2月2日傍晚，在世纪公园工作人员的协助下，黑喉潜鸟的尸体被打捞出水。上海自然博物馆方面迅速办理了涉及野生动物尸体移交的交接证明和手续，何鑫将其装袋带回博物馆库房，这只鸟将被制作成标本，向人们讲述它所经历的故事。
“潜鸟等野生动物遭遇的海洋油污并不像多数人所想象的只来自于油污泄漏这样的大事件，事实上它伴随着几乎所有船只的航行，各种机油、润滑油、燃油等等都会逸散到海中，形成斑驳的油污带，然而这几乎是无解的问题。”何鑫说，人类享受着全球交通贸易的便利，几乎不会注意到这微不足道的负面影响，而这一只鸟的故事，可能代表了人类社会对地球潜移默化的一些影响。
本期资深编辑 邢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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