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去的一年很特别,一是因为人口首次出现负增长;二是因为,这个冬天,许多人都经历了亲戚或朋友的离世;另外,对于许多成年人来说,“又长大了一岁”并不是什么很让人激动的事情,反而会有种“又失去了一年的青春时光”的失落感。所以,“怎样面对丧失”与“怎样面对死亡本身”成了许多朋友关注的话题。

  所以我搜集、观看了二十部与“死亡”有关的电影,并将最喜欢的十部整理出来,如果屏幕前的你在这个春节还缺少足够好的计划,那么,这些电影或许会是很棒的选择。

(一)《最后一课》(2015)

原名:La dernière leçon

英译:The Final Lesson
导演:[法]帕斯卡莱·普扎杜(Pascale Pouzadoux, 1970-),导演,编剧,演员,她编导了这部电影。
作者:[法]妮珂儿·夏特蕾(Noëlle Châtelet, 1944-),巴黎笛卡尔大学人文学科讲师、作家。
简介:影片从女儿Diane的视角展现了92岁的母亲玛德琳(Madeleine)追求有尊严的、“在我活着的时候死去”的故事。玛德琳从年轻时起就经常与家人讨论此事,说自己一旦失能,就要以自己的方式与世界告别。对此,她列出了一个清单(譬如“能顺利下楼”、“能自己开车”等等),每当丧失一个能力,她就在清单此将此划去。当这些能力统统失去时,她向家人宣布自己将在3个月后离开。
Madeleine从年轻时就是一位坚定的女性主义者,虽然影片未曾提及,但我们可以想象,作为一名热爱自己事业的助产士,她在青年时代见证了许多生命的诞生与女性的难产甚至死亡,这一些造就了她的独立、自强、宽容、豁达,甚至可以说,她比本应是“新一代”的儿女及孙辈更理性、冷静。因为她有自己的事业与信仰,所以她无需将自己的价值建筑于子女之上,她与女儿Diane之间的关系没有我们常见的鸡零狗碎,母女之间虽然也会有小摩擦,但更有主导性的是她们之间的爱与理解。
这是我能想象的非常美好的女性主义者的母女关系。我自己对于死亡的想法是,我不会因为无法开车、无法上下楼梯、尿床等失能问题就结束生命,因为即使躺在床上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只要我还拥有思考与写作的能力,我就会一直写下去,那时的我依然是有价值的。但是,如果哪天我开始感受到自己的认知能力出现了问题,如果我发现自己即将成为没有灵魂的躯壳,我想,我会与她一样,要求家人尊重我的生命,让我“在还活着的时候主动决定自己的死期”。
我喜欢将之与改编自中国女作家张洁、由马俪文编导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2002)对比讨论。这部作品讲的是相爱相杀了一辈子的母女在面临母亲失能时,共同挣扎着想要打败死神,却以母亲抱憾而终结束的故事。
两部电影都讲的是中年女人陪伴年迈母亲走完生命最后几个月的互动,但二者有许多差异:
《世》激起了观众的大量共鸣(弹幕许多人刷“我就是我与我妈!”);《最》很难激起共鸣,但引发了无数的羡慕——大家都想要那样的老妈。
《世》整体氛围极其压抑,让人很难想要在快乐的时候反复重看;《最》却是让人每看一遍就被鼓舞一次,不管是老年母亲还是中年女儿,都展现出了伟大的女性的光辉,想让人亲近、理解、效仿。
《世》中80岁的无名母亲一生为别人而活,生命最后几年却给女儿“添了不少麻烦”,母女关系从来没好过,女儿没有名字,只有姓(诃);《最》中92岁的母亲一生都为自己而活,生命最后几年除了请了一个自费的非住家的家政帮助打理生活之外,没有给任何人的生活带来重大的困扰。
两对母女都有争执、和解的时刻,两对母女都一直知道“我妈/女儿绝对是爱我的”,在此前提下,《世》整个故事中找不到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人,小保姆之外的每个人都很冷漠、残酷,就算不至于“字字带刀”,但只要交流超过1分钟,一定会出现互相打压、互相伤害的内容;《最》里最让人愤慨的场景大概只有中年儿子去老母亲家里翻箱倒柜的“抢药”场景,他说话做事都没有关心身为女性的母亲的感受(难以共情),在母亲生命的最后时光深深的伤害到了母亲,但还好,妹妹又将一切补偿了回来。
在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天,诃母想对女儿说遗言,女儿感受到这是告别的最后表白,却想通过拒绝、否认、让母亲闭嘴来挽留母亲,结果终是没留住;Madeleine则像恋人一样与女儿度过了完美的一天:红酒,生蚝,共同泡澡,该说的话都有完全表达,两人都没有任何遗憾。
诃母没有任何遗产,死后只留下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最重要的东西竟然是一小叠现金,对她来说,没有现金就没有安全感,但其实她手里那点钱根本不够做任何事情;Madeleine也并不是一个有钱人,但她在最后几个月整理了无数的纪念品——留给女儿最重要的纪念品是自己年轻时的一件象征了青春与生命活力的红裙子,以及象征了母爱的,女儿小时候的两条麻花辫,其它各式小物品则分别赠给了不同的人。这体现的不是“有钱”或“缺钱”,而是“自信”与“自卑”——只有足够相信自己的人,才会有心力将自己对世界的爱倾注到那些小物件之上,同时认为这些小物件也对身边的至少一些人是有价值的,而诃的母亲一直生活在套子里,没有“我”,所以才没有“对‘我’来说重要的纪念品”。
诃母对于女性主义的最大理解大概就是“男女都一样(压抑自己的真实感受)”;Madeleine一生都是个坚定的法式女性主义者,她不反对男性也不反对男女恋爱,她只是一直在追求“我要让我自己幸福”,而已。

(二)《刺猬的优雅》(2009)

原名:Le hérisson
英译:The Hedgehog
导演:[法]莫娜·阿查切(Mona Achache, 1981-),导演,编剧,演员,她编导了该作品
作者:[法]妙莉叶·芭贝里(Muriel Barbery, 1969-),哲学教授,作家。
简介:本片讲了一位拥有超凡想象力与创造力的12岁的天才哲学家、艺术家女孩芭洛玛(Paloma)与一位54岁的门房女人Renee Michel之间的友情。年少的芭洛玛感受到生命的虚无,想要自杀,历经沧桑的Renee与之相反,则在外人面前掩饰自己内心丰富的精神世界,随着二人的互动,女孩开始对生命产生美好的感受,女人则开始展现自己内心的真实。
Paloma的虚无主义与“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虚无主义并不相同,她在本质上与Michel、与《最后一课》中的玛德琳是一样的人,所以才不能接受自己过着像缸中金鱼那样毫无创造力、毫无活力的人生。她同样是期待“在活着的时候死去”,在死之前的每一分钟,她也想要活得精彩、活得真实、活得有创造力——她的遗愿是死后留下一部电影,她给了自己165天的时间,当她订下这样的计划,就立即去实施,她非常有行动力,内心充盈着爱的力量。
故事的结尾,因为友情与爱情的来到,Renee开始缷下防御,将自己的真实展现出来,展现出自己的美丽与丰富的爱,但是一场意外突然夺走了她的生命。这在一些人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事情,对一些人来说是个荒谬的悲剧,但是,Paloma却看到,重要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的那个瞬间,当事人在以怎样的方式感受着自己的人生。所以死亡对Renee来说是一个美好的“在活着时死去”的剧情,对于旁观者Paloma来说,她也更加深刻地领悟到,自己想要的不是让一些戛然而止,而是想要更有质量的生活,是想要绽放自己的生命,像Renee而非自己的亲人、像《女人,四十》中的许多角色那样,过着精神上死寂的生活。
我对作品唯一不满意的点在于,生于60年代末的作者受其所处环境影响,将其对“美好”的想象大量地投射到了一位完全是想象出来的东方男人身上,她没有点明的是,这个“投射”行为的主体依然是作者自己,所有那些美好都来自生长于法国的Muriel的女人的细腻敏感的心灵。每当看到有人发出“小津真是太美好了”的感慨,我就很想说,小津其实只是Paloma想象出来的一个不存在的人物,是Paloma内心想要继续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到成年的欲望,让她主动地想象小津的存在、主动与Michel交流,主动地完成了自我救赎。另一个“小津并不那么真实”的证据是,他的姓氏与真实世界中关注生活琐事的导演小津安二郎相同。我承认小津导演确实比多数的男性导演更好、更关心女性,但他毕竟身为男性、毕竟在那样压抑的环境中长大,现实生活中的他对女性的态度不可能像电影中的角色那样温厚。

(三)《死期将至》(2007)

原名:Pora umierać
英译:Time to Die
导演:[波兰]朵瑈塔·肯婕扎芙丝卡(Dorota Kedzierzawska, 1957—),导演,编剧,她编导了这部电影。
简介:作品从当事人的视角展现了一位老年女性Aniela在辞世之前几天与世隔绝的日常生活。在生命最后的时光,她回忆自己经历过的人生、爱过的人,越来越接受自己,接受死亡。
在我看来,Aniela是一个介于典型东方母亲与典型西方母亲之间的角色,表达能力、处理问题的方式、死亡观等都算是介于之间(所处地理位置亦然),所以电影前半段若说是发生在北京或某个中国小县城甚至农村,我会觉得没有太多不和谐之处。但在电影最后,她选择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处理遗产的方式,让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善良与温暖了自己几十年的老房都得以传承,这个伟大的决策让电影整个儿变得振奋起来——如《刺猬的优雅》所体现的那样,Aniela死亡时爱自己,爱这个世界,作为一个半失能的老人,她以自己的方式实现了对自己生命的救赎。

(四)《安东尼娅家族》(1995)

原名:Antonia
导演:[荷兰]玛琳·格里斯(Marleen Gorris, 1948-),导演、编剧、制作人,她编导了此部电影。
简介:作品讲述了Antonia从中年(具体说是自己的母亲离世之日)到自己死亡之日的半生故事。
Antonia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女性,年轻时远嫁异乡,在母亲去世时带着16岁的女儿回归故里,开始重新经营自己的生命。她关怀弱者,不屈从任何强权,亦不委身于任何男性,慢慢地在自己家里收留或是半收留了一小群人,成了一个不完全由血缘聚焦起来的小小家族的“族长”,创造了的温和女性主义乌托邦,与夏洛特的《她的国》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因为她一辈子活得真实、自我、坚定、张扬而温和,在感受到死亡将至的那一刻,她表现出了异常坚定的温和与从容。某种意义上可以说,Antonia的一生可以作为一位回答,让我们更能理解,何以《最后一课》的Madeleine在面对死亡时会如此淡然——因为她们一生都为自己而活,爱世界,享受来自世界的爱,不压抑自己的真实感受与需求,一生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这也算是“平凡女人怎样过得幸福”的一个极好回答了。

(五)《你好,李焕英》(2021)

英译:Hi, Mom
导演:[中]贾玲(1982—),导演,相声演员,凭借着从小到大的喜剧天分和创新精神,多次在相声大赛中屡获殊荣。
简介:虽然影片显然因为资本因素而有许多明显可以剪掉的多余镜头,但仍然是这个题材中我最爱的中文电影,因为展现了对“母”与“女”的双向救赎。
这部电影并没有和稀泥式的粉饰太平,没有像许多电影那样硬将母女间的“相爱相杀”硬定义为“爱”甚至要将之传承,而是切实地展现了“爱”与“接纳”的传承,并通过与《小妈妈》类似的将母女放到同一年龄上进行互动的方式,填补了“代沟”,使“接纳”更有深刻性。
虽然最终作者本人确实在某种意义上“功成名就”了,开上了跑车也拥有了高于多数人的收入,但导致她获得如此成就的点并不在于“打小妈妈就教育我要追求名利”,而正是她的母亲在事实上比许多人更为乐观、豁达,更拥有“活在当下”的能力,所以女儿才会因着母亲的影响,在“做自己”的路上越走越远,在遇到挫折时能更好地收拾好自己的内心世界。
电影通过替代现实给了母亲一个回到弥留之际与女儿告别的机会,在二人的互动中,二人重新体现了母亲的青春,最终确认了母亲平凡一生的价值与意义,一方面让逝者可以安然瞑目,另一方面,只有确认“母亲一直都是主动地选择着自己的人生,她过了不悔的一生,她爱我”,女儿才能真正消除内心的愧疚,确认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有价值”,才能真的做到“不管别人的评价,只关注自己的感受就好”。

(六)《脸庞,村庄》(2017)

原名:Visages villages
英译:Faces Places
导演:[比利时]雅涅丝·华妲(Agnès Varda, 1928—2019),又译“阿涅斯·瓦尔达”,导演,编剧,演员,制片人,被誉为“新浪潮祖母”,作品好到难以评价,有强大的治愈性的魔力,体现了她本人的世界观与哲学深度,几乎部部高分。
简介:这部纪录片是“随性而作”的“缺少计划性”的作品,展现的不仅是艺术的创作过程,更是一种哲学观、生命观。作者在创作时已经88岁,虽然这只是她的倒数第二部作品(最后的作品获得了更高的评价),但从电影结束时的小小插曲来看,她在内的所有人都做好了她在完成这部作品之后甚至是拍这部作品时离世的准备,所以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这也是一个与《死期将至》类似的作品,主人公都是在以某种方式与世界告别。但告别的方式则与《刺猬的优雅》更为相似:88岁的老年法国女人与12岁的法国少女都计划以“拍一部纪录片”的方式为自己的人生划上终点,让自己的作品代替自己继续长存世间,创造某种意义上的不朽。
她年轻时创作的的另一个女性主义电影《一个唱,一个不唱》(One Sings, the Other Doesn't / L'une chante, l'autre pas, 1977)虽然不以“死亡”作为主题,但开篇亦讲到了“流产”(杀死一个可能的新生命)与“丈夫自缢”之类与死亡有关的情节,由此为引子,讲了来自不同阶层的两位女性15年的友情,两位女主的友情,以及她们各自经营出来的自己的小圈子,两人一个做流浪歌手,一个安居下来经营着女性主心与孤儿院,看似生活方式迥异,但都相同地努力创造着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想,这两部电影合起来,也算是另一个版本的《安东尼亚家族》了。

(七)《潘多拉之盒》(2008)

英译:Pandora’s Box
导演:[土耳其]耶斯姆·乌丝达奥古(Yesim Ustaoglu, 1960-),导演,编剧,制片人,她导演并参与编剧了这个作品。
简介:作品讲了一位老年女性与外孙之间互相救赎的故事,在故事的结尾,老人回到了属于她的大山之中。
让我感动的台词:“带我回山里吧,否则我怕把过往都忘了”。
这个故事也有点儿像《死期将至》的前奏,让我们更加理解为何老人们总想让自己死前最后的时光在自己的老房中度过:真正的生活品质并不在于现代化的医疗设备,而在于“与自己(的记忆)同在”。老房的一切都能让她想到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这一切都是老人“曾经(非常有生命力地)活着”的证据,有这样有安全感的环境,如果再有与某个重要亲人或朋友的和解,那么,死亡也会变得更容易接受。
许多不幸的人的人生可以归结为“不敢绽放自我、好好地活,导致遗憾太多,无法好好地接纳死亡”。与之相应,人在感到被爱、感到极致的幸福时,很容易脱口而出“现在死了也没有遗憾了”这样的话。
从这种对死亡的讨论中,我们或许可以更加理解生命:每一天都不委屈自己,都去关爱自己内心的小孩,去做自己心之所向的事情,每一天都没有遗憾,那样的话,死亡不过也只是另一次安宁的闭目安睡。

(八)《树》(2010)

原名:The Tree (又译“树欲静而心不息”)
导演:[法]朱莉·波图赛利(Julie Bertuccelli, 1968-),导演,编剧,导演并参与编剧了该作品。
简介:讲述了一位38岁的母亲与6、7岁的女儿在失去丈夫/父亲(Peter)后互相救赎的故事。Peter死于突发疾病,很突然但是很安宁,他与妻子Dawn及包括女儿Simone在内的孩子们的感情都很好,在他离世后,爱他的人们以不同的方式处理自己的哀伤,在故事的结尾,Dawn变得重新自信起来,从一个从未出门工作过的主妇变成了一个勇敢踏上了征程、开始冒险的人。
在我看来,母女间的爱构成了她们之间互相救赎的重要力量。如果没有这种爱,Dawn很可能会再次成为普通的主妇,成为后来的老板George的妻子,但是,在George与Simone互动的过程中,特别是George劝Simone下树、放弃坚持的那一段,她看见了Dawn内心的冷酷以及对自己、对女儿的不理解,最终决定停止与George交往。一些人说这个分手很可惜,但在我看来,这样完全无法理解“丧失之痛”的人注定不可能真的理解Dawn、给她足够的爱与支持,他对待Simone的态度也充分体现了他对传统观念的认同(男尊女卑、小孩子是缺乏主体性的……),这样的人只适合做不那么亲近的“哥们儿”,一旦过于亲密,他必然会对身边的人(特别是女人)带来伤害。
回到故事的开始,Dawn与Peter走到一起的原因是因为之前的Dawn一直跟着父亲流浪,一直在“等待父亲”,Peter让她停止流浪,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以及可以倾注自己的爱的对象(4个孩子),这种变化最多算是从“非常糟糕”到“没那么糟”;但是在故事的结局,年近40的Dawn拒绝了George的求爱,开始在具体与抽象两个层面上自己掌握方向盘,开始决定自己的去向,虽然未来必然仍将有许多坎坷,但她不再属于任何人,不再是任何人的“女儿”或“妻子”,我相信,她也不再会仅仅用“母亲”来定义自己。

(九)《安妮日记》(2009)

原名:The Diary Of Anne Frank
编剧:[英]黛博拉·莫盖茨(Deborah Moggach, 1948-)。
作者:[德]安妮·芙兰珂(Annelies Marie Frank,1929-1945)。
简介:作品取材于犹太女孩Anne在短暂的少女时代的真实日记,亦算是“在随时可能死亡的日子里坚强地活着、努力追求幸福”的一个极好榜样。
安妮仅有过16年的短暂生命,最后一年生活在集中营,再往前两年与家人朋友住在狭窄的阁楼,有点儿犹太人视角的《动物园长的夫人》的意思,但更为真实,因为作者本人即当事人,而且是个遭受着忽视与歧视的未成年女孩。
电影没有展现任何与“死亡”有关的画面,但多次展现了“恐惧”——作为避难所的阁楼并不是天堂,当事人随时有死于炸弹或是被发现后死于集中营的风险(结果也确实如此,只有安妮的父亲一个人因为运气好而从集中营幸存)。那种恐惧比我们经历过的白色恐怖更为彻骨。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人可以选择屈从于规则,也可以选择像Anne那样,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许多像Anne一样的人的日记更可能在战乱中丢失了,安妮日记的幸存也是出于运气。
相对来说,虽然我们生活的时代依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终于,我们拥有要看见更多信息的机会,有了更多的让自己的声音被别人听见的可能性,所以我想,她的真实经历,也为我们提供了更好的榜样——当我们的身体不拥有自由,当我们缺衣少食,我们依然有可能活成精神上的贵族,依然可以留下自己的名字,依然可以鼓舞到当下及未来的许多人。
经典台词:“写作是她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中唯一有意义的事,努力就有希望……唯一的自由在思想里,这是我们未来的希望”,以及“历史不是由官方的文件和决议写成的,如果我们的后代想要了解我们作为一个民族所受的苦难,我们需要的是平常的文件、信件和日记。当我们把这些东西都收集起来,将会描绘出我们为了自由而抗争的光辉画卷”。
保留安妮的日记的女性不是犹太人,所以安妮日记得以经她之手幸存并传播开来,鼓舞着我们一代又一代人。

(十)《我孩子们的父亲》(2009)

原名:Le Père de mes enfants
英译:Father of my Children
导演:[法]米娅·汉森-洛夫(Mia Hansen-Løve, 1981—),导演,编剧,演员,她编导了该作品。
简介:作品讲述了一位别人看起来算“精英”的男人自杀后,妻子与女儿互相扶持,携手向前走的故事。我被深深打动的原因是,我在现实中见过这样在肥皂泡中活了一辈子的、未经美化的男人,下文以Q来指代他。Q也是一位企业主,空有理想但缺乏计划能力与基本财务素养,结果是创业十几年一直在赔钱,但是很擅长使用一些理想主义的大话,结果也是四处借钱过了十多年,期间打动过几位女下属,让她们相继成为自己的伴侣,女人们总是在开始时被他的“情怀”、“艺术气质”、“执着的劲头”所吸引,又在接触很久之后才意识到他对身边人的伤害,然后离开。
许多人将Grégoire视为英雄,但在我看来,他只是个一直在逃离的、想要通过一个“伟大成就”来向某个想象中的“父王”证明自己的人。如此自卑的原因,可能是父亲过于强势过于成功,一直忽视他,亦可能是,自己的父亲过于软弱,他想要“成为与父亲不一样的人”。
如果他不是那么轻看“小情小爱”,那么,本可以“小富即安”,精心打磨好几件作品,就算无法挣到大钱,至少也是个不错的企业家,也可以留下几部足以流传百年的作品。但他一次次用“投资新作品”来应对自己的财务危机,结果是,许多“样片”永远停留在了“样片”状态,始终也未能为他提供应有的经济回报。
他几乎是辜负了所有人,特别地,他辜负了自己,因为他从未给自己机会与自己内心恐惧的小孩对话。
比“辜负”更可怕的是,他靠着借钱在有生之后一直过着看似“体面”的人生,甚至还拥有一套度假用的乡村别墅,这些是建立在对供货商与员工的剥削的基础上的。故事中呈现了他的女秘书说“我一直加班(没有报酬)”,开头就讲了他的一位员工自杀,他对此显得极其冷漠、残忍,竟然对妻子说“电影行业自杀是很常见的事情”,但他不愿意承认的是,员工的压力是他带来的,并不是什么“糟糕的社会环境”,而是,就是他,是他间接地杀死了为自己卖命的人。另外,如果他只欠银行的钱,我觉得也是可以忍受的,但他还欠了许多供货商的货款。Q的一个朋友对我说,为Q供货的人多数是小企业主,Q每次拖欠这些人的钱不还,都可能意味着一个家庭的妻离子散。
所以我对于这样的人,虽然也有一丁点儿的同情,但感到更多的是恐惧。我愿意看到更多的这样的剥削者失去自己吸血的途径,这将意味着有更多的人能活下去,活得更好。
相对来说,妻子Silvia是一个既有实力做事务,又有能力做一个好母亲的人,她活在当下,爱自己,爱身边的人,既可以为了对逝者的爱而奋力一搏,又可以在理解现状之后适时放手,没有把一个“做一个特别厉害的电影”的口号放在比“与孩子们过好当下的生活”更高的位置。
当然,我不是说“做一个好主妇”是一个好的选择,我认为Silvia从未如此定义自己。在我看来,她只是爱自己而已。虽然做了一些年的主妇,但我相信她不会因此自我设限,不会让自己“脱离现实”,因为,正如Virginia Woolf所说的那样,只要拥有一间“带锁的房间”,女人总可以为自己创造出无穷的可能性。

如果你喜欢上面的某部电影,欢迎与我私聊分享你的感受与想法。如果你想与我一起写影评,我会很开心。
我最近与朋友们在玩“写影评接龙”游戏,每人每天花十几分钟到几十分钟的时间写300字,用一个月的时间合作讨论一个电影。有许多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收获。感觉很美好。
我是李慧敏。祝你在新的一年更加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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