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美国时间2月1日周三，美国大学入学考试SAT和AP课程的官方主办机构——大学理事会（The College Board）宣布对于备受争议的一门AP课程——African American studies即非裔美国人研究进行了课程内容调整和修改。全美公共广播电台NPR报道称，大学理事会对该门AP课程的改动，“淡化”了其中饱受争议的部分。
图源：NPR
01
这门AP课触碰了谁的神经？
据《纽约时报》报道，大学历史会在官方课程纲要中，隐去了与种族批判理论（CRT）、LGBT和黑人女性主义等议题相关的非洲裔作家和学者的名字，同时去掉了充满政治色彩的话题，比如BLM（黑人民权运动）等。官方课程中加入了一个新的可选研究课题：“黑人保守主义”。
这门AP新课，是大学理事会于去年8月全新推出的面向各个种族学生开设的非洲裔美国人研究AP课程，得到了哈佛大学的亨利·盖茨等知名学者的拥护和支持。课程大纲的草案曾遭保守派媒体泄露，这门AP课程随即被卷入了政治漩涡之中，遭到以佛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为代表的保守派的强烈反对。
德桑蒂斯是2024年总统竞选的共和党二号热门人选。他在刚过去的1月份曾扬言佛州全部高中将禁开这门非洲裔美国人研究的AP课程，声称他注意到该门课程草案充满了意识形态的教唆。佛州教育官员也表示，这门AP课程缺乏历史准确性，并声称课程违反了佛州对于公立学校该如何教授与种族相关议题的规范性法律。
《纽约时报》指出，对于非裔美国人研究这门AP课程的批判，背后有着更深远的政治隐喻。就在大学理事会公布正式课纲的前一天，德桑蒂斯州长公布了一项旨在改革高等教育的提案，主张在大学强制开设西方文明课程，以便对抗他声称的高等教育中的“意识形态一刀切”。
对于大学理事会这门有关种族的AP课程的批判声音，并不仅仅局限于佛罗里达州。据UCLA法学院的统计，美国已有20多个州已经开始采取措施，抵制种族批判理论。
02
深陷政治漩涡，
大学理事会澄清：纯粹为了教学
大学理事会主席大卫科尔曼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尽管面临上述政治压力，对于这门AP课程的最新调整，纯粹是出于教学方面的考量，是基于学界“教授的意见”和他们“一贯秉持的 AP原则”。
在这门AP课程的初始测试期间，大学理事会收到的反馈显示，课程中设计的理论来源“相当密集”，让学生接触了大量的“一手原始资料”，而AP课程的基础也正是如此。
大学理事会为此做出调整，尝试引入二手资料，也的确发现了存在的问题：直接接触一手资料，对于很多人是出乎意料并极具冲击性的体验。
关于这门 AP课程的争论，已经远远超出高中课程内容本身。教育成为党派政论的中心场域，而大学理事会决心要打造的这门AP课程，涉及的又是最有火药味的学科——美国种族史。关于该门课程的争论，凸显的是美国无法就自己的历史叙事达成一致的现实，尤其对于更为复杂的美国非洲裔历史的叙事更是如此。
出于政治考量，大学理事会似乎在尽力去政治化。修订后长达234页的课程框架中关于非洲、奴隶制、重建和民权运动的内容基本保持不变。但其中淡化了对当代话题的研究：包括BLM黑人民权运动、平权行动、LGBT和关于补偿的争论等。这些主题从考试内容中剔除，被降格罗列在课程项目研究中的可选议题。就算是可选议题，大学理事会还不忘做出补充说明：议题清单“受制于各州和学区的裁量和定夺”。
值得拷问的是，修改后的这门非裔美国人AP课程能否对标大学水平的课程？大学的课程通常要求学生对有争议的话题的二手文献进行分析。
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芬恩就称赞道，大学理事会新修订的课程策略是明智的，“敏感议题”没有被根除，而是纳入可选的研究课题。
斯坦福这位研究员还表示，“德桑蒂斯正在竞选总统，就爱哗众取宠”。大学理事会已经从全美试点AP新课的60所学校得到了反馈。我觉得这就是目前美国的现实。要教某些内容，可能在纽约行得通，但不能去德州达拉斯教。或者在旧金山可以教，在佛州圣彼得斯堡就不行。
03
大学理事会的AP新课
引发的争论远远没有结束
研究批评种族理论的克伦肖教授认为，被大学理事会剔除的理论要素对这门课是至关重要的。她认为，这门AP课程成为被纠正、被干预，被扩张的对象。但历史课终究是要“忠于讲述真实历史的使命，它不能排除多元交织性的存在，也不能终止对种族的批判性思考。”
在 80 年代后期，克伦肖教授创造了“多元交织性”（intersectionality）一词，用来指称人遭受的各种不公平之间交织成的合力。佛罗里达州指责这个词是批判种族理论的基础。
佛罗里达州教育部对多元交织性、黑人女权主义和LGBT酷儿理论一齐抨击，让克伦肖教授无比震惊。“非裔美国人的历史不仅仅是男性的历史，也不仅是异性恋的历史，更不仅是中产阶级的历史。历史必须讲述我们所有人的故事。”
对于佛罗里达德桑蒂斯州长的谴责不止于此。本周二，两百多名非裔美国人研究的学者，集体发表公开信，谴责德桑蒂斯州长干预这门A.P. 课程。他们指责德桑蒂斯进行言论审查，并试图“逼迫大学理事会向他妥协”。
这不是AP课程第一次陷入舆论漩涡。2014 年的美国历史AP课程的指南饱受争议而被迫重新修订，一是指南中称罗纳德·里根对苏联 “好战”，再是因为指南把一位美洲原住民酋长的历史地位至于总统本·富兰克林之上。
2014年AP课纲遭到了部分美国高中生抗议
曼哈顿研究所(Manhattan Institute) 宪法研究主任伊利亚·夏皮罗表示，他不反对将当代黑人运动的话题纳入AP课程中，毕竟“这是美国的一部分。” 然而课程如果要拥抱理论探索，那么课程草案的确应该介绍保守派或独立的黑人思想家，例如约翰·麦克沃特、谢尔比·斯蒂尔和托马斯·索威尔等。
对于极具争议性的话题，大学理事会保留了些许痕迹，但没有对此明确做出说明。比如曾经在草案中先后被提及了八次的“多元交织性”，在正式课纲中只出现了一次，而且是作为可选项目主题。
但相关的概念似乎已植入了必修课内容——在核心知识点之中，课程援引了几位作家对于“黑人女性和男性的生活经历中种族、性别和社会阶层等因素对于他人如何看待他们、角色感知和经济机会的影响”所做的研究和探索。
04
一线教师急了：
课都没上，外行人能不能先别瞎指挥！
AP课程深深植根于美国教育体系之中，学生通过上AP课程参加AP考试，用于在申请大学时展现自己的学术能力。很多四年制大学和学院都给AP考试取得足够高分的学生授予相关大学学分。2021年毕业的美国公立高中生，超过百万人参加了至少一次AP考试。
AP新课程的接受程度，对于大学理事会来说至关重要，毕竟其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就是AP课程。据悉，大学理事会在2019年总计 10 余亿美元的收入中，超过4.9亿美元是来自AP教学的收入。
试用课程草案的教师表示这门AP新课很受欢迎。休斯顿一所以黑人和西班牙裔为主的公立女子学校的老师威廉森描述道，“我趁午餐时间举行了AP课程意向会议，整个房间挤满了人，人多到只能站着”。在纽约州试点该课程的高中教师莎伦·考特尼对于这门课程遭到如此反对感到恼怒，她认为，上一门新课，每个老师都会做出适宜的改进。
“对于没完成的事情，就急着指手画脚”，这位老师说，“就不能耐心等等课程真正实行的效果？！”（原话是：Wait until I cook the meal.）
参考文献：
https://www.nytimes.com/2023/02/01/us/college-board-advanced-placement-african-american-studies.html
https://www.miamiherald.com/news/local/education/article260665822.html
https://www.npr.org/2023/02/01/1153364556/ap-african-american-studies-black-history-florida-desantis
https://www.npr.org/2023/01/22/1150259944/florida-rejects-ap-class-african-american-studies
https://www.tmz.com/2023/02/01/college-board-caves-ron-desantis-ap-african-american-studies-course-curriculum/
https://www.cnn.com/2023/02/01/us/college-board-ap-african-american-studies/index.html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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