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大影片为春节档票房厮杀之际,一部电视剧悄无声息抢占了所有观众的视线——
《狂飙》。
单日播放量突破2亿,爱奇艺站内热度第一,豆瓣评分9.1,甚至在央视八套的黄金时间也轻松拿下高收视。
热搜都是关于《狂飙》的讨论
还没看过这部剧的观众,已经开始有种“跟不上时代”的感觉。
再看演员列表,张译坐镇,倪大红、吴刚等老戏骨飙戏,真可谓最强阵容。

然而谁也没有预料到,这其中引发最大关注的,竟是一个“卖鱼贩子”张颂文。
凭借头号反派分子的角色,轻松“俘获”了万千观众的心。
张颂文的魔力,究竟是什么?

让反派角色有了高光时刻
京海,一个表面上文明法治,实则背地里盘踞着二十多个犯罪团伙的城市。
剧中两大主角安欣和高启强,分别对应着正义和恶势力两派。
故事要从2000年说起。
安欣年轻时是一名刑侦干警,他家世良好,热情正义,注定可以肆意为自己的理想而拼搏。
张译饰演安欣
高启强则不同。
身为一个自小父母双亡,凭自己能力抚养弟弟妹妹的卖鱼贩子,他唯唯诺诺、谨慎卑微,只想把弟弟妹妹的未来安顿好。
张颂文饰演高启强
为此他放弃了自己读书的机会,甚少有娱乐活动,一心埋头努力赚钱。

只可惜,仅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也难以实现。
京海市是人情社会,“靠山”才是这儿最讲道理的存在,高启强没有靠山,也就没有说话的权利。
因为弱小,他屡屡被人欺辱,菜市场管理员唐家两兄弟借调换摊位的噱头,向他索要等离子电视。
高启强给不起,就提了些水果,塞了个红包。
结果对方对送的礼丝毫不满意,两相发生冲突,明明是“还手”的高启强,却被逮进了公安局。

除夕夜,审讯室,高启强弟弟妹妹送来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让他和安欣的人生轨迹有了连结。
但他们是不同路的人,经历着不一样的生活,有着天差地别的三观。
安欣有意帮助高启强,让高启强多读书,还写给他一份书单。
这一举动却被高启强当做“靠山的举证”,他大声对话,试图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扮演出一幅“我在公安局有人”的假象。
想要凭此在鱼龙混杂的菜市场站稳一席之地。
安欣默许这一行为,作为一个绝对正义的人物角色,他也想要保护这个弱小的底层人。
但高启强并未接收到这其中的善意,反而将这作为他走向“人情社会”的起点。
为了凑够弟弟开店的钱,先是给人当打手;
后来越陷越深,铤而走险,袭击警察,试图杀人,变成了曾经欺负他的那群人。
不得不说,高启强是聪明的,就连安欣推荐他读的《孙子兵法》,也被他当做“向上爬”的精神食粮。
他也是投机取巧的,在这个乌烟瘴气的环境里,他发现自己的聪明能够被利用在一条更为便捷的途径,来获取高额的利益。

对于自小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在底层摸爬滚打、百般受欺负的高启强来说,这是他认为最“便捷”的选择。

即便他的初心,自始至终是为了家人能过上好日子。
但为了这一目标,他屡屡试探自己内心的恶,贪欲和恐惧相互交错,推动着他走到无法回头的地步。
从底层卖鱼贩子,到初涉黑势力,再到黑社会老大,张颂文将这一人物的三个阶段刻画得出神入化。
相比于绝对正义的主角,这一角色似乎更令观众动容。
它并非能用完全的“恶”或“善”来定义,更多的是绝境面前的走投无路,和环境局限下的随波逐流。
剧播之后,角色大火,张颂文也屡屡登上热搜。
就连《孙子兵法》也被带火
有不少观众赞叹张颂文的黑社会老大毫无表演痕迹,笑称“建议查查,不像演的。”
也有网友对他饰演的卖鱼贩子惊叹,在微博问他“之前是卖过鱼吗?怎么演的这么像?”

他回复道“从前在市场看见人家卖鱼,就是这么干的。”

能将如此反派角色,令观众共情、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受;

这是人物角色塑造的成功,也是张颂文的胜利。
成名之后

《狂飙》之后,不少观众好奇“这样的宝藏演员,怎么才火?”

事实上这与张颂文的心态妥不了干系,在他心里,演戏大于一切。
两年前他也曾面对这样的高光时刻。

《隐秘的角落》播出后,送到他手里大大小小的剧本有一百多部,比前半辈子接过的剧本都多。
他从里面仔细挑选了一部电影,然后向对方发去信息:
“好的,有时间我们见个面,到时候我跟你试个戏。”
这让张颂文的经纪团队感到有些不妥,对方是找过来邀请出演的,张颂文竟然说自己要过去“试戏”。
图源《隐秘的角落》
但张颂文却觉得没有什么:“我试过一千多次戏,主动争取角色已经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就觉得,不试戏你就能定我?”
2020年,本该是张颂文大获丰收的一年,但因为疫情的影响,他在家又多呆了半年。之前谈好的戏不得不推迟开工,就连试戏的机会也没有了。
住在北京六环外的他,仿佛与快节奏的首都生活有着天然隔阂,那些灯红酒绿的名利场都与他少有瓜葛。
在微博里,他关心最多的是屋子周边的农田和蔬菜。
这段封闭的时光,并不会让张颂文觉得空虚和落寞。
无人打扰,一个人安心看片读剧本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十几年:“我很习惯这种状态,每天读剧本,每天都在学习,也很充实。”
蜂拥而至的鲜花和掌声,会让张颂文有些不适应,种种从天而降的光环,也让他过往的经历,看起来十分不真实。
在演艺圈,张颂文的脸并不出众。要从一堆群演找出这个人来,多少得费点力气。
自从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乘龙怪婿》折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再找他拍戏了:“他们只找我当表演老师,我是因为没戏拍,没有生活费用,才被迫教表演。”
图源《隐秘的角落》
那时候的张颂文,抽着两块五的都宝烟,住着250块钱一个月的地下室,没有电,还四处漏水。
有一年的北京冬天特别冷,最低气温达到了零下十九摄氏度,张颂文住在一间没有暖气的屋子里,冻得直发抖,情急之下,只好用旧报纸贴在身上取暖。
恰巧那时候,导演邱礼涛来内地招募演员,张颂文被选中,要动身去香港拍戏。
他恳求导演:“这个戏能不能拍一个冬天?”
结果导演说,不用那么久,五天就够了。
对于贫困潦倒的张颂文来说,温暖近乎成了一种生活的奢望,而他的冬天,也尤为漫长。
一直等到熬过了40岁,他才真正迎来了属于好演员的春天。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饰唐奕杰
2019年年末,张颂文因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的出彩表演,应邀前往厦门参加金鸡百花电影节。
他要在教育论坛上做一个20分钟的演讲,主题是“怎么做这个时代需要的演员”。临到上台前的十几分钟,他依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对于张颂文来说,“时代需要的演员”这样的设定,无疑过于宏大了。
在他的世界里,演员这一身份并没有太多的光环,它只是一项需要去用心对待的工作而已。
最终张颂文决定绕过假大空的表述,他说:“我不知道这个时代需要什么样的演员,我只知道好好工作的定义是什么,所以接下来我想跟诸位谈一谈,一个演员如何好好工作。”
沿着这个朴素而直接的话题,张颂文一口气讲了20分钟。
下台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
不是天才
张颂文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拍戏时的场景,那时候他给男女主当背景板,是一个坐在主角后面吃饭的群众演员。
虽然群演一天只挣30块钱,但他不停地问副导演:
这个角色是谁?做什么工作的?
多大年纪?他什么性格?有什么家庭背景?
副导演没搭理他,直接告诉他:不拍你就走人。
这是张颂文40岁之前的人生常态。
那时的他天天跑场,辗转试戏,但能得到的出演机会却寥寥无几,为此他把标准一降再降:“是个电影就可以,不谈钱也不挑角色。”
也正是因为都是戏份很少的小配角,所以张颂文拍起来也格外用心。即使站得离摄像机很远,他依然会为每个角色建构故事和内心。
比如,为了演好《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里的开发区建委主任唐奕杰,他增重三十斤,叫人拔掉了前额的一部分头发,因为这样可以更贴近中年的形象。
在拍摄《隐秘的角落》时,张颂文依然看重表演的体验感。
剧中有一场戏,是小女儿朱晶晶去世之后,朱永平来到馄饨铺吃馄饨,吃着吃着,朱永平的泪水就滚落了下来。
“仿佛情绪压抑许久的一座火山,在无声中迸发出巨大的感染力。”这场戏无声,却让很多观众动容。
后来在监视器前看到这段戏时,张颂文说自己想到了母亲去世时的感受,那时候的他只有13岁:“我那会儿每天都很想睡觉,很幼稚那会儿,很想一睡醒发现这是一场梦,但每天睡醒发现是真的,特别崩溃。”
图源《隐秘的角落》
默默无闻的十年龙套,为他的体验派表演积累了极为丰富的人生养料。无论再小的角色,他都当做主角来演。
张颂文火了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他,夸赞他的神演技。
但天才这个词,张颂文并不认同:他只是一个愿意为演戏而拼命努力的普通人。
张颂文自小出生在广东韶关。
职高毕业后,他曾先后做过印刷厂工人、饮料销售员、空调安装工、酒店服务员、饭店经理、导游等等。
25岁那年,张颂文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上学时因为浓重的广东口音常常被嘲笑,他就每天晚上到操场角落里念报练发音。
毕业后的一年时间里,他面试过三百多个剧组,但因为外貌和身形,两年里被拒绝五六百次。
没有收入,他每天等菜市场晚上快关门的时候才去买菜,因为会有打包处理的廉价蔬菜。
“我在很多次的深夜想过要不要先回老家,不在北京租房子了,先回去做点什么,把生活费用解决了再说。每次想到这个的时候,鬼使神差第二天就会接到电话,‘张颂文,这有个剧组你过来见一见好吧’,我就冲过去了。”
有一年,张颂文住在北五环外的西三旗。
一天中午,有位副导演给他打电话,让他三点去军博附近的宾馆面试,张颂文撂下电话就跑,结果路上得知,时间改到一点了。
等张颂文出了地铁,跑到宾馆门口,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却被告知导演已经走了,让他明天再来。
“副导演给我打电话:导演走了你还不来,明天再说。结果第二天又跟我说:导演今天可能来,也可能不来,你做好准备,我叫你你就赶紧到。
我都懒得告诉他了,早上8点我已经在宾馆底下等着,今天我就从早上8点等到晚上。任何时间你问我在哪,我就告诉你,我刚好在宾馆附近。”
这仿佛就是张颂文前半生的写照。
为了一个角色,他时刻准备着,从20岁一直等到40岁。
如果中间闪过任何一个放弃的念头,我们就无法见到今天的张颂文了。
图源《隐秘的角落》
在张颂文的身上,有一种当下时代稀缺的信念感,这也是他所有故事中最打动人的地方。
每到一个陌生城市去拍戏,张颂文都会到当地去转转,走一走街道,坐一坐公交车,琢磨当地居民的思考与内心:
“我希望我的表演里具备塑造能力,能演出让人津津乐道的、经久流传的角色。不能到一个城市拍戏,却跟这个城市毫无关系。”
脱离“高启强”,张颂文还是那个张颂文。
即便《狂飙》刷屏,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聚焦于他。
他依然在北京租房子住,时常在同学群里和大家寒暄,在外拍戏的时候多了,他就托付邻居帮忙照看那些花草蔬菜。
有时候,实在想念家里的一草一木,他就打开监控看看自己的小院子。
生活如常,日子照旧。
走得再远,他总惦记着回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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