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73  作者：潘文肖

制图：听风者  音频：辛迪夫
2013年10月28日，蒙古国总统额勒贝格道尔吉访朝，成为金正恩执政后第一位访问朝鲜的外国元首。蒙古国前总理恩赫巴雅尔也曾在高调访问朝鲜后宣布:蒙古是与朝鲜保持友好关系的少数国家之一，希望能够积极参与帮助解决朝鲜半岛核问题，并有望成为朝核问题“第七方”。
事实上，蒙古国涉及远不止于朝核问题，在朝鲜与日美关系中，朝鲜对外事务中，都扮演者“中间人”角色。那么，为什么蒙朝会保持如此特殊的关系？
二战结束以后，外蒙古最终获得实质性的独立，并建立了蒙古国。此时的蒙古国与朝鲜同处于苏联主导下的社会主义阵营，双方建立友好的外交关系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苏蒙友好时期修建的宰桑纪念碑。图源.Pexels
1948年10月，朝鲜继苏联之后第二个承认蒙古国，并与蒙古建立了大使级外交关系。可事实上，蒙朝双方的建交并非出于阶级感情或民族情感，某种程度上更像是在苏联主导下的一种例行公事，直到朝鲜战争爆发后这种情形才有了改观。
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也许是出于社会主义阵营内部的同仇敌忾，也许是由于苏联的鼓励和支持，蒙古国在物质和精神上给予朝鲜很大的援助和支持。1950年12月，蒙古国作出了对抗美斗争的朝鲜人民给予援助的决议，并设立了专门委员会，派出由高级官员组成的慰问团亲自前往朝鲜慰问。
朝鲜战争仁川登陆。
与此同时，蒙古国对朝鲜在物质上的支持也是不遗余力，甚至在朝鲜战争结束以后依然持续了数年。要知道，独立之初的蒙古国压根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业，经济发展水平也很差，全国最重要的经济收入主要是依靠苏联的援助以及畜牧业。但是，从1951年至1957年，蒙古依然援助了朝鲜20万头牲畜、5000吨小麦、12万件衣服。1953年5月，蒙古国更是在乌兰巴托设立了一所抚养朝鲜孤儿的学校，专门接纳朝鲜战争期间的遗孤，共有200多名孤儿和30名学生从朝鲜送到乌兰巴托。此后，双方领导人开启了密集的高层互访。频繁的互访，让蒙朝双方的关系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1956年，金日成率朝鲜政府代表团访蒙。1956年，泽登巴尔（图）率蒙古政府代表团访朝。1988年6月金日成再度访蒙。
事实上，蒙朝双方的良好关系也是建立在苏联主导的经贸体系之下的。1962年，蒙古加入经互会，而在1964年朝鲜也成为经互会的观察员国。在经互会体系下，蒙古与朝鲜各司其职，良好的经济形势自然让苏联体系下的蒙古与朝鲜相处融洽。
原经互会大楼，现莫斯科政府大楼。图源.Pexels
1989年以后，东欧剧变的浪潮席卷社会主义阵营，在巨大的冲击下，东欧各个社会主义国家纷纷改换旗帜，摇身一变成为了资本主义制度的拥趸者。而苏联最后也在这股浪潮之中轰然解体，原有的经互会体系也荡然无存，但朝鲜最终抵御住了冲击，依然保持了政局的稳定,而蒙古在多方博奕下最终于1992年主动变更了社会制度，这让蒙朝之间的外交关系出现了裂痕。
更为致命的是苏联的解体让蒙古和朝鲜的外部援住几近停止，蒙古与朝鲜于是乎就成了一对难兄难弟，在两国糟糕的经济形势下，维持原有的外交关系和也是十分困难的，加之在意形态领域的冲突让双方渐行渐远。
曾经的兄弟，也难免分道扬镳。（上图蒙古国国家宫成吉思汗雕像，下图朝鲜主体思想塔）图源.Pexels
除此之外，在冷战格局结束后初期，朝鲜依然坚持着“一个朝鲜”的外交政策，即朝鲜半岛上的唯一合法政权只能是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倘若要维持与朝鲜的外交关系，就必须断绝与韩国(南朝鲜)的往来。但蒙古却有自己的打算，在苏联解体前夕，苏联已是难以顾及蒙古。为了应对糟糕的经济形势，蒙古开始奉行“等距离，多支点”的外交政策。于是，蒙古于1990年3月26日撇开朝鲜迫不及待地同韩国建立了外交关系。
朝鲜在通过外交沟通无果的前提下，便于1995年撤销蒙古与朝鲜的经济合作条约。1999年，金大中成为首位访问蒙古国的韩国总统后，朝鲜以“财政上的问题”为借口关闭了其驻乌兰巴托大使馆。双方的外交关系自此陷入停滞之中。
金大中在任期间，非常重视韩国同亚洲各国的关系。图源.Pexels
2002年，朝鲜外相白南舜访蒙，这是朝外相17年来首次访蒙。两国随后签署了《蒙朝友好关系与合作条约》，朝鲜驻乌兰巴托的大使馆也于2004年8月得以重开，双方停滞的外交关系最终得到恢复和发展。可事实上，蒙朝之间能恢复发展外交关系完全是各取所需的结果。
首先，对于蒙古来说加强与朝鲜的外交关系是谋求政治影响力的需要。
最初，蒙古仅仅是希望同朝鲜加强经贸联系，将自己的铁路与贯穿朝鲜半岛的新义州铁路相连，从而增加一个出海口，扩大对外经济交往，但事实上蒙古依然不能摆脱对中俄铁路的依赖，这项计划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但是，蒙古最后却发现，作为热点地区的朝鲜半岛倘若自己能加以涉足，本国的影响力也会与日俱增。而且，蒙古在冷战结束后推行的等距离、多支点的外交政策其核心就是发展与美国、日本、德国等其他发达国家间的友好关系，提高这些国家对蒙古国的经济及其他领域里的吸引力，那样的话蒙古不仅会获得充足的经济援助，自己不利的地缘政治状况也会从根本上得到缓解，而这项外交战略的核心自然也就是提高蒙古的国际影响力和国际地位。
乌兰巴托到新义州铁路。
从丹东远眺朝鲜新义州。图源.Pexels
于是，蒙古开始在朝鲜半岛加强同朝鲜的外交联系，蒙古在世界上首先发声表示支持朝鲜在没有外部因素参与的情况下通过和平手段实现朝鲜半岛的统一，这一致获得了朝韩双方的好感。
2003年“六方会谈”开启，蒙古更是不会放弃这个刷存在感的机会，蒙古总理恩赫巴雅尔在高调访问朝鲜后宣布:蒙古是与朝鲜保持友好关系的少数国家之一，故希望能够积极参与东北亚安全事务，主要着眼于帮助解决朝鲜半岛核问题。他表示，朝核问题有关各方之间进行积极的外交努力，使危机通过和平的对话得到最终的解决，蒙古国努力要做朝核问题“第七方”。虽然，蒙古最后没有做成“第七方”，最后也是赚足了噱头。
蒙古凭借与朝鲜的双边关系确实提高了自己的影响力，而且对于美日来说更是发挥出无可替代的作用。
从朝鲜方面讲，进入20世纪80年代中期之后，朝鲜的经济发展走上了下坡路，加之严重的自然灾害，让朝鲜的经济进入90年代之后甚至出现了负增长，严重的经济困难让朝鲜的外交政策走向了务实，意识形态的成分在减弱。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朝鲜同160多个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但是，由于种种原因的存在，朝鲜却依然没有同美国和日本建立外交关系。
朝鲜驻瑞典大使馆。图源.Pexels
虽然朝鲜与美日的矛盾在短时间内难以调和，但是如果朝鲜要想打破被孤立封锁的局面，与美日的交流却是必不可少的。不能建交，也不能放弃交流，而只能谋求一个“中间人”充当双方沟通的媒介。与美日关系极好的蒙古自然便引起了朝鲜的注意，这也是朝鲜恢复与蒙古外交关系的重要因素。
2012年，朝总联（因为朝鲜没有与日本建交，朝鲜官方在日本设立了旅日朝鲜人总联合会，简称“朝总联”，并承担了部分“使馆”功能，包括向在日本的朝鲜公民发放护照）负债累累且无力偿还，日本东京地区法院便要拍卖其大楼，朝鲜官方对此十分气愤却又不能出面阻止。而此时，经过两轮拍卖，蒙古一家商业咨询公司“阿巴勒”最终得标。不过日本媒体发现，“阿巴勒”其实是当年1月才注册成立的公司，有分析称，朝鲜为使实际上一直起到大使馆作用的朝总联建筑不落入第三者之手，借由友好国家蒙古的公司得标。得益于蒙朝友好关系，朝鲜解决了棘手的问题。
旅日朝鲜人总联合会中央总部。图源.Pexels
而且，事情远不止于此。2013年10月28日，蒙古国总统额勒贝格道尔吉成为金正恩执政后第一位访问朝鲜的外国元首。虽然这体现了蒙朝之间非比寻常的外交关系，但实际上蒙古总统在访问朝鲜之前同日本首相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谈，因为日本与韩国关系交恶，无法依靠韩国解决“朝鲜绑架日本人质的问题”，蒙古总统此次朝鲜之行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替日本转达希望解决人质问题的愿望。蒙古俨然成为了日本与朝鲜之间的“传声筒”。
出现在日本海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货船。图源.Pexels
除此之外，除了直接充当“中间人”外，蒙古为了在其中斡旋朝鲜与美日的关系，更是建立了一整套机制。2013年4月，时任蒙古总统额勒贝格道尔吉在蒙举行的第七届民主国家共同体部长会议期间提出建立一个加强东北亚地区安全、增进区域国家互信的对话交流机制，即“乌兰巴托对话机制“。
时任蒙古国总统查希亚·额勒贝格道尔吉与时任美国总统贝拉克·奥巴马夫妇会见。图源.Pexels
在“乌兰巴托对话机制”下，蒙古在朝日、朝美之间作为第三方，积极斡旋和调停半岛问题。鉴于蒙日有着良好关系，在朝日关系上，至少在“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上，蒙古可以起到调停作用。而且，蒙古在斡旋朝日关系的同时，对于推动美朝关系也是不遗余力，蒙古更是曾表示:美朝首脑会晤2018年在新加坡、2019年在越南分别举行，未来完全可以在乌兰巴托举办。
时任蒙古国总统巴特图勒嘎访问美国，会见特朗普。图源.Pexels
在蒙古与朝鲜建交74年后，双方最终建立了非比寻常的外交关系。在当今复杂的国际形势下，蒙古与朝鲜这种各取所需的外交关系势必还会维持下去。
参考资料：蒙古国与朝鲜半岛的关系分析.娜琳；冷战后国际格局变迁与蒙古外交政策选择.彭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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