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海云
这并不是一部给幼童的动画电影,不会被《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吓哭的少年才可以去看《深海》。
有人说这样一部片子出现在春节档里是有些不合时宜的,但我想说,经过了过去的三年,恰恰需要这样一部电影出现,给疲惫的成年人们一个深深的拥抱。每个人都值得走进影院感受那份奇幻和绮丽,沉浸其间和参宿一起漫游,然后好好地放松地哭一场。
以下文字尽力不剧透。
其实,即使全文剧透,也透不出梦境绚烂的万分之一。还是要走进电影院,才能感受到《深海》的美。
美术层面而言,《深海》毋庸置疑是巅峰级别的作品,粒子水墨的创新在于中式水墨的飘逸晕染与3D技术的结合,让色彩喷涌而出。浮潜时看过的斑斓,织锦里丝线的华丽,不及其万分之一;海底旋涡喷薄而出的华彩如梵高的星夜,所有的语言都在那个瞬间失去了颜色。
作为一个水母爱好者,彩色水母升腾而上的绚烂瞬间,在电影结束之后的深夜里还在我的脑海中反复浮现,一闭上眼就是那场瑰丽如迷雾的梦。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画面会让人在一定程度上忽略故事,沉浸在梦境中的人就像是跟随着讲故事的人在遨游,心无旁骛,惟愿沉醉不愿醒。
故事中除了梦境的华彩,还有现实的黯淡。
女主角参宿的梦魇来自于母亲的离开。对于一个幼小的孩子而言,家庭生活里曾经的温暖瞬间是她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她以为只有自己乖一点,更乖一点,就可以留下妈妈,留下一个完整的属于她的家。在成人世界坍塌的时候,孩子往往会怪罪自己,把一些不必要的责任揽下,成为走不出的梦魇。
因为,小孩的触角比成年人敏感,一句来自父母的怒吼都会带来不被爱的质疑,更何况是家庭的分崩离析。梦魇成为了包裹住参宿的丧气鬼,吞噬着她也侵蚀着她周遭的一切。看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的小孩儿,有时候在被我难以抑制的情绪吼过之后,他挂着眼泪也会突然转身抱住我的胳膊。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很多来自外界的压抑和痛苦,但也有更多的选择和出口,可以寻求酒精、远方或者朋友。而小朋友的世界里,父母几乎就是他的全部,作为成年人,要努力抛开自己的杂念,去接纳孩子的情绪,托住他,给他信任和拥抱,成为他的那道光。
男主角南河就是参宿世界里的光。
参宿的情绪是一只黑狗,隔绝着她和世界的连接,吞噬着她的精神。她的拯救者也并非驾着七彩祥云而来的英雄。田晓鹏导演故事里的南河不是一个完美的英雄角色。
双层故事里,现实层面的南河爱财,贪小便宜,信口开河,意象层面的南河是一艘混乱、破败餐船的老板,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挣钱还贷,深海大饭店脏兮兮、油腻腻的样子像极了修建许久的古早港式茶餐厅,油烟味充斥着每个角落,擦不净、洗不掉。(这也是整部电影中唯一让我极度不适的场景,那样油腻的场景引出了我记忆中对于古早饮食店不好的记忆)但就是这样一个不完美的人最终成为了参宿的救赎者,他未必身负光明,但却为她撕开了现实世界的晦暗,照进了一束光来。
导演在构建双层世界的时候,人物的变化和关联设计了许多巧思,让现实世界中的人和事在梦境中得到了巧妙的映照,现实中被遗漏和抗拒的关心和爱意也在梦境中被悄然拾起。
爸爸、后妈、弟弟,还有身边的人,在潜意识里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拽着参宿向光明处去。除了南河,他们亦是她的救赎者。
前面三分之二的笔墨,是梦境中的奇幻之旅,在最后三分之一的篇幅里,是现实中真实发生的故事。当南河奋力把救生圈套在参宿身上的时候,我以为故事就应当结束在这里。然而接下来的画面,令我泪奔,哭到最后字幕升起。在深海大饭店里,参宿看到南河制作的动画场景,那是南河心心念念的故乡。
回故乡,是参宿心底给南河的救赎。这个部分是创作者的自我剖白,如果说戏剧就是回故乡,那么每一次创作都是一次寻找故乡的苦旅。为他人在晦暗中寻找光亮的人,最终也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心灵故乡中去。如果说致郁少女的奇幻之旅带给我的更多的是一种视觉奇观,那么结尾的作者表达则彻底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创作本身,渡人亦自渡。
据世界卫生组织于2022年3月发布的科学简报,新冠疫情导致全球抑郁症发病率分别大幅上升了28%。《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9-2020)》数据显示,我国青少年抑郁检出率为24.6%,其中重度抑郁为7.4%。调查研究显示,18岁以下的抑郁症患者占总人数的30.28%。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显示抑郁症已经成为了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在过去的三年里,每个人原本平静的生活或多或少都会被疫情冲击,滋生出晦暗与迷茫,就算普通人,也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抑郁情绪存在。
《深海》的创作,七年磨一剑,从一开始立项的故事梗概到今天呈现出来的命题已是千差万别。七年中完整地经历了疫情的三年,很难说这样的救赎故事是不是那三年的沉重中开出的花朵。
兔年春节到来之时,疫情高峰刚刚过去,喜庆的节日气氛掩饰不住深深的疲惫感。在这样的情绪之下,有人会抵制《深海》带来的压抑,也会因此错过它的治愈。成年人的世界里不缺负笈前行的担当,缺的是肆意大哭一场的释放。
有时候真的很需要这样一部电影,让你可以在电影院的黑暗里好好哭一场。
哭过之后,它仍像一双温暖的手,会给你一个深深的拥抱。
愿爱和勇气能劈开深海,带你走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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