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中国人欢度春节的时候,万里之外的乌克兰仍然硝烟弥漫,战况激烈。
俄乌战争有个特点,虽然两军接触线长达一千多公里,但由于双方兵力均十分有限,使得一段时间内往往只有一个交战热点。
最近两个月来,这个热点毫无疑问就是巴赫穆特(又译作阿特木斯克)。
战前的巴赫穆特,一个温馨的小城镇
战后的巴赫穆特,有西方媒体称之为“二十一世纪的凡尔登绞肉机”
巴赫穆特位于乌克兰顿涅茨克州,是当地的盐业中心,同时也是顿涅茨克州的一个铁路枢纽。
它战前人口数量为7.1万,用中国的标准看相当于一个颇具规模的乡镇或小县城。
此处不妨拿其他几个大家熟悉的城市来做对比:2022年7月俄军拿下的最后一个战略要地北顿涅茨克和利西昌斯克各有十余万人口,更早的马里乌波尔为48万人口(顿涅茨克州第二大城市),乌军收复的红利曼有2万人口,赫尔松则拥有28万人口。
综合人口量级和地理位置可以判断,巴赫穆特的政治/军事意义明显小于北顿涅茨克或赫尔松,但要超过红利曼。
实际上,巴赫穆特大致位于北顿、利西昌斯克“双子城”与斯拉夫扬斯克、克拉马托尔斯克城市群之间——前者是俄军顿巴斯前线的“支点城市”,后者则是乌克兰在北约教官帮助下经营了数年之久的乌东防御重心。
早在开战初期即有军事专家指出,斯拉夫扬斯克是俄军顿巴斯战役的核心,如果打不下该城,“特别军事行动”第二阶段的目标也就将化为泡影。
从这个意义上讲,巴赫穆特只不过是斯拉夫扬斯克和克拉马托尔斯克的“大门”(如下图)。
但换过来说,一旦丢掉巴赫穆特,乌克兰顿巴斯防线的核心城市也就将直接面临俄军的攻击,尽管舆论普遍认为俄军想正面拿下这道防线十分困难。
左侧未着色区域为乌军控制,城市群防线一字摆开,左上角面积最大的城市即斯拉夫扬斯克;中间靠下位置的阿特木斯克即巴赫穆特,巴赫穆特北部的苏勒达尔是近期瓦格纳雇佣军拿下的一个小镇(战前有约1万人口),对包围巴赫穆特可以起到一定作用;右上角的利西昌斯克及河对岸的北顿涅茨克是俄军战略支点。
在目前呈现出的乌克兰官方宣传口径中,对已经丢掉的苏勒达尔并没有摆到很高位置,因为它只是一个比较关键的外围据点;不过对于巴赫穆特本身,乌方却高度重视。
2022年12月20日,泽连斯基亲赴巴赫穆特视察。
次日,泽林斯基启程访美并在美国国会发表演说;演讲完毕后,他将一面由前线乌军战士签名的国旗转交给时任众议院议长佩洛西。
不难体会,巴赫穆特的得失对于乌克兰已经具有了政治象征意义,甚至直接牵扯着部分西方国家对乌军援的信心。
根据瓦格纳官方发布的巴赫穆特前线参战乌军战斗序列,外界估算驻防巴赫穆特及周边的乌军兵力大致在2~5万人之间。
而据德国《明镜周刊》的报道,德国联邦情报局在1月份举行的一次秘密会议上告诉国会议员,乌克兰军队每天损失的士兵达到了三位数,这让他们感到震惊。

其实说来倒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俄军作为主攻的一方,每日伤亡估计也少不了。
考虑到当下俄罗斯已经处于国家(准)动员状态,乌克兰之前的兵力优势或将不复存在,因此批量化的西方先进武器装备对乌军来说就显得极为急迫和必要——乌克兰自己的国防工业无法支撑起这场残酷的战争。
回顾过去近一年的俄乌之战,类似巴赫穆特争夺战的场景发生过好几次,其中最典型的便是去年10~11月的赫尔松。
巴赫穆特之于乌克兰的意义,与赫尔松之于俄罗斯的意义类似——丢掉并不会对战局带来军事层面的实质性影响,但却会挫伤己方及盟友的信心。
换言之,它们都是兼具军事意义与政治意义的城市。
长期关注俄乌冲突的朋友会有印象,去年10月份俄军在赫尔松一度进退失据。
想要坚守吧,背后就是宽阔的第聂伯河,仅有的几处桥梁都受到乌军精确火力的打击威胁;想要撤退吧,西方媒体铺天盖地宣传赫尔松战役的“决定性”“重要性”“转折性”,试图从政治上彻底堵死普京撤军的退路。
最终在11月8日这天,俄国防部长绍伊古来到特别军事行动指挥中心视察,听取了总指挥苏罗维金的汇报,苏罗维金分析战场形势,表示“已经不可能继续向赫尔松市提供物资”。
然后苏罗维金在地图前向绍伊古解释称:
“在全面评估当前形势之后,我们建议在第聂伯河左岸(东岸)展开防御。我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决定,但与此同时,我们将保留最重要的东西——我们军人的生命,以及从总体上维持这支部队的战斗力。”
绍伊古随即表示赞同:
“我同意你们的结论和建议。撤军,并采取一切措施将军队转移至河对岸。”
至此,俄军无奈之下弃守了2月24日以来占领的唯一一座乌克兰州府。
刚刚从赫尔松撤退的时候,各种有关乌军渡河进攻、克里米亚大逃亡的消息满天飞;可如今回头看,赫尔松在政治上、军事上、水源上的那些所谓“关键性”多是媒体宣传出来的,而且政治关键性占了大头。
至少就乌军哈尔科夫反击战之后的形势来看,俄乌战场进入消耗战阶段的特征非常明显——挖壕沟,布地雷(乌克兰国家紧急情况局去年11月在其网站上称,乌克兰大约30%的领土被布雷),逐村逐村的争夺。
站在俄方的角度,既然要拼消耗,那自然要找一个地理上比较有利的城市,比如从赫尔松换到巴赫穆特。
毗邻第聂伯河的乌克兰城市赫尔松,如今已成为一片废墟
本篇最后,聊一聊俄乌双方各自的危机与隐患。
俄国的隐患在《俄罗斯的未来》一篇中有过详细介绍,除了当中罗列的军事力量军阀化、权力制度高度依赖普京总统本人外,俄罗斯综合实力与西方的差距、俄军士气层面不知为何而战等,也都是很大的问题(俄官方试图将舆论宣传导向“第二次卫国战争”)。
而对于乌克兰来说,随着西方主战坦克等进攻性武器的逐步就位,当下最大的隐患其实是人口。
战前乌克兰拥有4100万人口(不含克里米亚),战争爆发后,乌东四州被俄罗斯并入的人口是700万,逃离乌克兰的人口超过1000万,即过去一年中乌克兰损失了近一半的人口。
开战以来,乌克兰前后做了九轮动员,用一个2000万人口基数的政权支撑起70~100万军队——武器装备方面固然可以依靠西方源源不断的支持,但兵员层面再做动员已十分吃力。
历史上,二战期间苏联红军总兵力曾达到1200万人,看似强大无比,但斯大林却非常小心谨慎地处理与美英等国的关系。
其中一个很重要原因是斯大林清楚苏联的“战争潜力”已被压榨到极限,这1200万成年男子是红色帝国最后的本钱。
同样两个国家,同样1000万军队,一个是充分动员之后的,一个没有经过充分动员,那么前者相对于后者会感到心虚。
正如1943、1944年的苏联一样,虽然战场上占据了一定优势,但国家潜力已濒临极限;因此斯大林百般示好美英希望尽快开辟第二战线,并在二战末期和冷战初期采取了相当保守的策略,以给休养生息赢得时间(《莫斯科的战后构思》)。
换到今天,可以这样讲,每一名士兵的生命对乌克兰来说都弥足珍贵;如果乌克兰不能用现在的这支大军尽快打赢战争,即使拿到一些西方先进装备,其前景也将十分堪忧。
因此,巴赫穆特有可能重演当初赫尔松的剧情,但这并不意味着战场局面发生转折,残酷的消耗战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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