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谷住了四天,把周围骑了一圈。


准备,转移阵地。


去冠县。


实际上,选临清更合适,能辐射一圈。不过我对临清没有对冠县熟悉。


冠县朋友多。


前年,我在沙漠翻了车。那时的我,还没长大,从来没自己坐过飞机或高铁,胆怯,我决定到太原买辆新车开回来。我很急,不能等,于是联系了太原的朋友,帮我去选辆现车。


他提前一天帮我办理了手续。


这哥们就是冠县人,在一家大集团任职,管山西市场,来去自由。


他多次邀请我到冠县玩耍。


我还有个朋友,是“岚山篇”里写的选调生,她在冠县指导过扶贫,她本人就靠扶贫腾飞的,现在在部委工作。“扶贫”是她最引以为豪的高光时刻,一谈这个事,眉飞色舞,说被写进了书里,还有20多个市委书记坐着考斯特去参观她分管的村子,听她分享扶贫经验,纷纷要求加她微信……


人没啥本事,但是位置挺唬人,把山东的企业家们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骑行系列里我写过不少企业,她看到以后接着给我发张截图,她有老板的微信,而且老板是那么的谦卑,一口一个您。


她介绍了冠县一个小跟班给我,说会安排我的衣食住行。


我需要经过莘县才能到冠县。


先是路过了莘县的高铁新城,这里建了两所非常漂亮的中学,建筑很有特色。我在想,这个领导是懂地产的。


小地方的地产,本质就是学区房,只是中学不如小学有杀伤力。


领导真正会炒房,想推高房价,就搬县政府,搬学校。搬县政府有难度,因为国家不批,但是搬学校容易……


但是,这个高铁新城一定起不来。


为什么?


第一、离莘县县城太远。


第二、客流量太小,又不是主干线。


别说莘县了,济南高铁新城发展了多少年?


依然没啥人气。


最典型的是曲阜。曲阜是国际旅游城市,高铁大站,车站周围也没发展起来。大家没必要为了坐个高铁去车站旁边买套房子吧?


这是个伪命题。


这种玩法,怕换领导,一换,全烂尾。


所以,莘县的高铁新城,我个人给出的烂尾概率是99%。


莘县比我想象的要大,尤其是工业园区,企业还是蛮密集的。莘县也是百万人口大县,有足够的劳动力,密集型用工企业也愿意到莘县建厂。


导航显示,从莘县到冠县是红色路段,拥堵。


我决定,走小道绕行。


进了村。


莘县的蔬菜品种比较单一,一个乡专门种辣椒,一个乡镇专门种西红柿,我绕道的这个村是种西红柿的,那西红柿真漂亮……


我绕出去以后,发现,竟然没绕过堵车点。


车是怎么堵的?


早上的时候,绿通车会在这里装车。


菜农拉着西红柿过来卖。


他们就在马路中间交易,而且还抢,几个经纪人凑过去抢着出价,把马路堵的死死的,类似我小时候的年集。


蔬菜种植大基地受疫情影响很小,因为属于保民生菜篮子绿通专线。


驾驶员不能下车,车门贴有封条。


那种小基地或散户?


那只能烂地里了。


我拍了一组照片,感叹了一句:这应该是全亚洲最大的西红柿种植基地吧?


新疆的更大,但是新疆的主要用来生产番茄酱!


反正,这个交易场面,我第一次见。


何况,是疫情期,交易低谷期。


过了莘县后,我联系小跟班,他给我的答复是计划有变。


计划有变,肯定是疫情升级了。当时冠县封了几个小区,大概率是要全城静默,他也不建议我住在冠县了。


为什么后面几天,我精准预测到了疫情要放开?


因为,我不小心窥探到了真相。


河北邢台比较穷,但是却拥有国内最好的自行车氛围,从县长到局长都骑车,动不动还举办国际级自行车比赛。我跟邢台骑友圈子感情很深,2011年我们一起环骑过海南,他们是老年组,除了干部就是地产商。


这次我来聊城,他们说要陪我骑临西县。


要我把线路设计为三分之二山东,三分之一河北。


关闭手机,防止变码。


结果?


他们阳了一大半。


但是,河北官方数据则是岁月静好。


他们就提醒我,让我准备布洛芬,我接着在读者群里提议了这个事。邢台骑友的判断是马上就放开了,理由是河北已经管不住了,完全蔓延开了。


为什么疫情放开如此的措手不及?


不是没有准备。

而是一直都朝着动态清零准备的。

没想到,这火一旦烧起来,势不可挡!

山东为什么突然也摁不住了?

德州摁不住了,聊城摁不住了。

他们都紧挨着河北……

山东最后失守的是威海,因为离河北足够远。全国解放了,威海还在风雪中排队核酸。

我害怕不?

我没怕过,因为我坚信,若是我这样的身体素质都扛不过去?

那,八成人都扛不过去。

小跟班没空伺候我了,那我只能自娱自乐。第一站我选店子镇,
灵芝小镇,占全国灵芝产量的三分之一。

这会不会是瑞隆安的老板王锐做这个行业的灵感呢?王锐老家就是这附近的
他比我小一岁,企业做的非常大,目前已经升为集团了。有一点挺有意思的,我讨厌一切做中医的,唯独能包容他。

他是信仰中医的。

我是现代医学派。

他最早做的产品就是灵芝系列。

我们两家人还一起去日本考察过纳豆与酵素。

王锐一直都在深耕健康市场。

我在店子镇转了一圈。可能是疫情的缘故,整个乡镇没啥活力,就一家龙头企业。我进去溜达了一圈,感觉像小作坊。来过的大人物倒不少,省委书记也来过。

乡镇上还有几家灵芝工厂,主要业务是代工。

给人贴牌。

从外围看,整个灵芝产业,一片萧条。

什么时候会火?

有个医药或保健品与冠县的灵芝挂钩。我见过那么多做中药原材料的,交易活跃度最高的是三七,在一座小县城建了国际交易中心
为什么?

云南白药为其背书。

那,聊城怎么能把灵芝市场搞起来?

跨县合作,让东阿阿胶推出灵芝阿胶系列,不再是针对女人了,而是针对癌症,没有癌的,防癌,有癌的,治癌。

灵芝,什么时候能真正普及开,走进千家万户?

有两个前提:

第一、正确认识它,只是个蘑菇。

第二、开发群菇火锅,找网红带货,回家加水煮上多少时间就可以吃,类似云南的野菌菇火锅,好吃又贵
咱做大棚版的。

冠县领导看到我这个提议,能打死我。

我们卖的是药,不是菜!

我这不是调侃,是认真的。邯郸、聊城、邢台都是食用菌种植大区。邢台做地产的骑友,就进军了食用菌领域,做的是羊肚菌,基地非常壮观。

网红带货食用菌好使吗?

好使。

领导若是用好了网红带货,那真是平步青云,尤其是与扶贫一挂钩,打出的口号就是:百分百脱贫。

选调生怎么脱颖而出的?

就是摸到了这条路。

网红再牛,他也是孤魂野鬼,没有编制,若是能被官方喊来助阵扶贫,不给钱,他内心也油然而生自豪感,觉得自己被招安了。

蒙阴篇我写过,山东第一网红是铁山靠,临沂喊他来直播助农。

他蹭蹭蹭就跑来了,是那么的腼腆。

喊一群网红给带货,别说带一个村,带一个镇都能带起来,所以,成绩总是立竿见影。

领导们来一看,这发货量,这繁荣景象。

还了得?

这是农民脱贫的高速公路……

值得推广!

这个模式最早是从安徽
砀山县传出来的。

砀山前期靠扶贫,靠网红,梨一下子火了,大家都认,后期靠农民自己直播就行。现在全国各地的梨,谁都卖不过砀山,是真正意义上的脱了贫。

不过,砀山是幸运的,前期的网红直播以及扶贫政策真正催红了一个品牌,而大部分扶贫式直播都是一做就火,一停就黄,虚假繁荣。

冠县也产梨,叫鸭梨。山东东半区最有名的是莱阳梨,西半区最有名的就是冠县鸭梨。曾经也搞过电商。我找新闻吧:冠县清水镇刘屯村则是冠县典型的“水果村”。仅靠卖水果,这个村每年收入就达到了一亿元。如今,村里借着发展电商的东风,把水果销售搬到了网络上,“鸭梨”又插上了电商的翅膀,飞得更远了。

配方熟悉不?

不过,现在冠县鸭梨在各平台基本没啥销量。

别说冠县鸭梨了,莱阳梨都难以跟砀山梨抗衡。

关键是,现在又杀出了一匹黑马:红香酥梨。

我推测,冠县的农业电商应该真的昙花一现过,否则不至于政府天天把它当口号挂在嘴边,一进城就是硕大的广告牌,宣传农业电商,给人的感觉是个电商强县。

山东西部的水果,普遍存在一个问题。

品种,过老。

冠县说本地有2000多年的种梨史,现在的梨树王300多岁了。去梨树园转一圈,老树很多,可越是老树说明品种越落后,而水果现在拼的是颜值、口感,核心是基因,一代更比一代强。前面我写过,目前中国畅销的水果,其品种多来源于日本,例如秋月梨。

冠县的品种,也在更迭。

但是,太慢。

慢的原因是什么?

地方既要又要,既要老树做旅游,又希望出现新品种,这种更迭速度太慢了。

老品种、老树一旦做了旅游开发,就成了诅咒。冠县鸭梨这还算好的,最倒霉的是乐陵金丝小枣,树龄动辄两三百年,版本太老了,口感太差了,只剩情怀了,枣农不赚钱。砍了种玉米吧?

镇上不愿意,因为要打造万亩枣林观光概念!

红香酥梨这匹黑马,其实就是杂交鸭梨,把库尔勒香梨跟传统鸭梨进行了一次基因组合,既有鸭梨的大,又有香梨的香。大家不炒股可能不知道,库尔勒香梨很牛的,供不应求,香梨股份是一家上市公司。

选调生平时挺膨胀的,按她的做事风格,我心想,她介绍的小跟班,怎么也要是个县长吧?

所以,我才专程跑到冠县来住宿。

结果,我们在面馆碰了个头。

就是个基层工作人员,而且还没上岸。在冠县有个女朋友,不上岸俩人还能很恩爱,毕竟,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人倒是真的很博学,也很热情,谈起冠县,一套一套的,说冠县有个模式准备推到全国去,叫
“1457”工作法。

我特意搜了一下:
“1”是一项工作要求:整体工作争先进,单项工作争第一。“4”是四个优势:红色冠县、绿色发展、敢为人先、拼搏奉献。“5”是五个突破:全力突破项目建设、全力突破城市建设和城镇化、全力突破乡村振兴、全力突破服务业、全力突破民生短板。“7”是七项保障措施:党建引领、转变作风、优化环境、干部队伍、机制建设、社会治理、守牢底线。

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我以前写过一句话,当基层领导,有个非常重要的点,就是一定要收起自己的表现欲,你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但是不能展示,不能输出,你的核心工作是传递+执行。

国家搞三个代表,八荣八耻。

你搞个四大碗?

冠县第一IP不是鸭梨,也不是灵芝,而是武训。

关于武训,我和小跟班分歧非常大,毕竟,他是文科生,比较感性。

他把武训类比于胡适、陶行知
。冠县对武训也非常推崇,公园叫武训公园,学校叫武训中学。

我对武训的定义是阿Q版的孔子,或者说用另外四个字:一个好人。

武训看似一生很叛逆。

其实,他一生都是顺从的,对封建社会的绝对顺从。他认为,我们之所以是穷人,不是社会出了问题,而是我们没有文化,我们不能考取举人,不能端到铁饭碗。所以,怎么才能改变穷人的命运?

他要兴办义学,让孩子们拜着至圣先师、念着三纲五常、想着学而优则仕,并且以身示范:只要安心做好顺民、老实跪在地上乞求……

《武训传》为什么成为新中国第一部禁片?

我在邹城篇写过原因,就是因为毛主席写过一段影评:根本不去触动封建经济基础及其上层建筑的一根毫毛,反而狂热地宣传封建文化,并为了取得自己所没有的宣传封建文化的地位,就对反动的封建统治者竭尽奴颜婢膝的能事。

毛主席是真正的朋克主义:造反有理。

所以,他看武训?

一文不值!

谁喜欢武训?

凡是,需要镇压农民起义的,都喜欢武训,因为武训在基层农民中口碑很好,算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当时武训的表彰材料提交到了慈禧太后手里,慈禧对着山东巡抚说: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去研究个叫花子?

李鸿章跟慈禧太后说,现在表彰武训,可以收到“剿抚兼施”的效果,对稳定局面有好处。

下一个喜欢武训的人是蒋公,还专门搞了几场纪念武训的活动,为武训题了词:武训先生传赞。

为什么他们喜欢武训?

韩复榘一语道破:鲁西自古多匪患,很难治理,如果都像武训那样不就好办了吗?

反贪官,不反朝廷。

村官跟我讲,这边有计划重点打造武训这个IP,毕竟曾经与孔子齐名。

孔子要是听了这个话,棺材盖摁不住了。

若是哪天真的想输出武训,应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讲述,那就是拍一部中性的《武训传》,不让他代表什么,也不让他成为什么,回归他自己,记录他的一生,让他鲜活立体的如个人,而不是神,不是鬼。

只描述,不判断。

上一版《武训传》没办法,1951年上映的。

时代不允许……

主演是赵丹,临死才敢说句掏心窝的话:“大可不必领导怎么种田、怎么做板凳、怎么裁裤子、怎么炒菜,大可不必领导作家怎么写文章、演员怎么演戏。文艺,是文艺家自己的事,如果管文艺管得太具体,文艺就没有希望,就完蛋了。”

我把主语给省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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