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农历新年前最后一次经济和社会数据集中发布，
其中一个数据引发关注：新生人口首次跌破1000万，人口首次出现负增长。
这是中国人口“61年来首次负增长”，是一个历史性的拐点。
当下的中国，不光是女人，连男人，都不想生孩子了。
然而，一些想做结扎手术的男人们，却遇到了一个困境——很多医院不给做这个手术，
医院给出的理由是，未婚未育，结扎违背了国家生育政策。
中国单身男性，也在失去生育自由。
纽约时报报道过几个90后中国丁克男性的结扎群像，我们进行了编译。
作者 |  震谷子编译，张威廉校对
原文：China Wants More Babies. Some Men Choose Vasectomies. NYT. 
黄玉龙（音译）从来都不想要孩子。
小时候，他是留守儿童，父母到远方城里的工厂打工，把他留给亲戚照顾，每年回来看他一次。他从来都不觉得有传宗接代的需要。
因此，在26岁的时候，他做了结扎手术。
黄玉龙（音译），图源：NYT
“对我们这一代来说，生小孩真没必要，”住在中国南方G城、现在依旧单身的黄先生说，
“现在我们可以毫无负担地生活。还不如把精力和财力用来满足自己的生活需要。”
现年27岁的黄先生正在努力追求一种被称为“丁克”（DINK）的生活方式。
DINK是英文“Double Income, No Kids”（双份收入，无儿无女）的缩写，这个说法已经存在几十年了，但近几年才进入中国主流话语中。
不断上涨的生活成本和经济上的窘迫，让许多年轻人不愿成为家长。择校和买房的竞争正在加剧。一些夫妇说他们只想要一个孩子，另一些人则一个都不想要。
但这种生活方式与政府应对人口结构问题的一系列举措产生了直接冲突。
2021年，政府宣布允许家庭生育三个孩子，本意是为了鼓励生育，但以黄先生为代表的男士则表示他们宁愿不要孩子——甚至于用做手术的方式来确保这一点。
持有相同观点的人群似乎在不断壮大。
如今在中国，有些保险公司直接向“丁克”家庭推销特别定制的险种；一些婚介机构对不想生娃的单身男女推出特别服务；
有些房产中介甚至瞄准了“丁克”市场，把公寓里原本设计成育婴室的房间更名为居家健身室。
黄先生做结扎的决定似乎有些极端，但其背后是这样的现实：越来越多的中国人选择不生孩子，这有可能会导致人口的萎缩。
最新的人口普查结果显示，现在中国家庭平均每户有2.62人，低于2010年的每户3.1人。
黄先生从事手机维修的工作，一个月能挣大约4000人民币。
他说：“我如果结婚生子，现在恐怕还是社会底层。我还是会像我父母一样，把小孩留在农村老家。但我不想这样。”
黄先生14岁时离开中国中部H省去南方G省打工，这期间他爱上了一位女孩子；她想要孩子，而他对组建家庭迟迟不能下决心。
最终，黄先生还是与那名女士分了手，并于2019年6月到G城的一家医院做了结扎手术。
他说这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除了黄先生，《纽约时报》也与另外两位做过结扎手术的中国男士取得了联系。
他们二人都不愿公开自己的全名，因为他们的一些家人和朋友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做了结扎。
自愿绝育，尤其是年轻未婚男士去做绝育，在中国社会仍被视为一种文化禁忌。
在许多城市，做绝育手术前，医生会要求患者证明自己已经结婚，且伴侣已经同意他做手术。（医生曾在手术前问黄先生，他是否已经结婚生子。他撒了个谎，回答说是。）
大多数中国人都在计划生育时代听说过绝育手术。
那时候，在经济快速增长的背景下，政策限制每个家庭只能有一个孩子，从而控制人口增长。
虽然在“独生子女”政策下被强制绝育的大多是女性，但也有少数男性被强制要求做了结扎。
2021年宣布的“三孩”政策，是官方想要改变独生子女时代的一些做法，但这不能阻碍一些男性仍主动去做结扎手术。
他们说，这样做的一部分原因是想与伴侣一起追求“丁克”生活方式，共同分担避孕的责任。
现年29岁的姜先生（音译）是一名私人健身教练。
他说，为了做结扎，他曾去过大约六家医院，但都遭到了拒绝，原因是他不能提供“计划生育证”，这是官方发放的一份表明个人婚姻和生育情况的文件。
“医生就是不给我做手术，他们说‘因为你未婚未育，你这是公然违背国家生育政策。’”单身的姜先生说。
今年3月，姜先生终于在中国西南C城找到了一家愿意给他做手术的医院。
术后，他在网络论坛上的“丁克”板块发帖，详细记述了手术的全过程。他说他想改变人们对结扎的看法，因为许多人误以为结扎术等同于阉割，会让男人变得女人气。
论坛上有人这样回帖：
“这是为了我自己的未来幸福”，姜先生回复道。
几十年来，中国人生孩子主要是出于文化传统、尽孝，以及退休后有所依靠的考虑。
但不断壮大的社会安全网以及各种各样的保险计划给了人们更多选择。
中国是世界上单身人数最多的国家。
2018年，中国的单身人数为2.4亿，约占总人口的17%。尽管这个比例与美国相比仍然较低，但自2010年以来，它已经增长了约三分之一。
“现在年轻人不像老一代那么能够吃苦，”一位独立人口学家说，“很多人觉得生孩子不但不能养老还会啃老，不如攒多点钱进养老院更有保障，或者买一份养老保险。”
一名政府发言人在讨论“三孩”政策时指出，中国90后平均只想要1.66个孩子，比80后下降了10%。
《妇女研究论丛》2018年发表的一项研究估算，把孩子从0岁养育到17岁所需的直接经济成本约为19.10万元（3万美元），是普通中国人年收入的7倍。
图源：NYT
关于经济成本的讨论，经常出现在这些“丁克”论坛上，后者现在已经成为了非正式的交友平台，其中一些最热门的帖子是征婚广告。
另一位黄先生（与前文的黄先生没有亲属关系），24岁，是一名在中国东部W市读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
他在一个丁克论坛上认识了他的伴侣，一位28岁的女士。“我经常给她讲女性生育的成本有多高，有多恐怖”，他说。
黄先在网上向他的同学们承认了自己害怕生孩子，后来有人给黄先生回复，建议他做结扎手术。
去年11月，黄先生在东部S城做了手术。他说，他询问了六家医院之后，才找到了愿意给他做手术的医生。
黄先生的退休计划是移民到冰岛或新西兰，这些国家的社会保障体系相对较强。
他说他计算了一个孩子能尽孝多少年——“大约10年”。由此他得出结论，生孩子不值过。
“养育孩子是一个高付出、低回报的工作，”他说，“太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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