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文科向来是各专业鄙视链的底端,留学生圈内甚至还流传着“我,学人文的,海关马上放行”的段子。读书时学晦涩难懂的“形而上”,毕业之后可怜的薪水更难以值回学费,文科生无疑是内卷中的“人下人”。但文科真的这样一文不值吗?留学生在选专业时又应该坚持什么呢?今天主页君就带大家看看留美文科学姐的内心独白。

 文 | 小海墨
From 爸爸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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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段子说,学习、社交和睡觉,在大学里只能选两样,而如今的大学生怕是还得在这个列表里加上实习、考研、课外活动、恋爱等等。
过分充足的大学生活常常令人应接不暇,而“迷茫”、“丧”、“压力山大”等也随之成为了留学生之间司空见惯的形容词。
本文作者海墨是留美大三学生,在大三这一年她开始回顾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大学生活,才认识到对自己而言,最珍贵的依然是内心的兴趣。
在这篇文章里,她将通过自己两年间辗转于不同专业,从一腔热血报考心理学系,到探索特殊教育领域,再到最终定下公共政策和哲学双专业的心路历程,聊一聊专业选择以及探究自我的重要性。
在正式文章前,和大家简单交代美国本科教育选专业的背景。
由于美国本科阶段为通识教育(Liberal Arts Education,又译为博雅教育),鼓励学生探索不同领域,培养拥有广博知识和全面人格的人,而不限于培养专才。
对于美国大学本科生来说,所谓读某一个专业,指的就是修够某个专业要求的学分即可,并非固定。因此,不论是到了大二才确定专业,亦或是确定专业后仍可转换专业,这是美国大学支持、鼓励的行为。
高中毕业时,我一腔热血地报考了心理学系。这是一门围绕“人”展开的学科。大致来说,它通过实证方法(主流)来研究人的心理现象、精神功能、和行为逻辑,并将这些知识运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如精神疾病的治疗、教育、社会管理等等。
对心理学的选择并非无迹可寻。从记事起我就是个喜欢读书的小孩,比起去大自然里跑跑跳跳,或是思考生活中器具的工作原理,我更迷恋小说和史书,尤其热衷于透过情节和事件去理解书中的人物。
而通过AP Psychology以及夏校课程初遇心理学的我,也正好处于对“人”最为迷茫的人生阶段。
心理学家Eric Erickson曾把个体的心理社会发展分为八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一个最为核心的任务。
青春期的核心是克服社会期待和社会角色带来的混乱,建立起“我是谁”的自我认同;成年早期的核心则是在拥有自我的基础上,和他人建立起稳定的亲密关系。
这两点很好地概括了我彼时的“头等大事”。 处在从青春期到成年的过渡,我被“如何克服焦虑和自卑”、“内向性格如何自处”、“如何和他人社交”、“怎么才能和父母处理好关系”等等类似的问题困扰着。
在十五岁的年纪,我远离父母来到了大洋彼岸的寄宿学校,更是经历了一段从孤独到抱团取暖,再到独立自强的过程。学习心理学对于彼时的我而言,就像是对症下药。
高中期间,我受到过学校心理咨询老师的帮助,也在学弟学妹面前做过“知心姐姐”,感受到了被人信任的温馨。于是那时,我便希望能在未来成为咨询师,帮助身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
同时,我来自于一个四线城市,深知社会中心理健康资源的缺失以及对于心理问题的层层误解,更希望能通过学习心理学呼吁更多人关注家庭教育、心理健康等议题。 
带着这样朴素且有些天真的想法,我进入了大学。基于core curriculum的设置,我在大一一年只上了两节心理学系的课程,分别是发展心理学和量化分析。
前者大约是30个人的小班,后者是100个人左右的大课。随着学习的深入,心理学失去了它“新奇”的加成,让我开始更冷静地思考自己对它的喜欢。
让我如梦初醒的是量化分析课程。
先是学习模式。在100个人左右的大课上,很少能有与教授直接沟通的机会,上课也以宣讲为主。相比这样的上课和评分模式,我无比想念小班、自由发言的形式。
其次,鉴于它是一节量化方法的入门课,这门课的作业和考核中自然缺少了更有创造性的元素,而多以遵守要求,掌握技术为主。
我很明确地感到,我在学习这门课时没有热情,在学会这些内容时也体验不到满足。反观高中,我最喜欢的都是与“文字”相关的课程,从文学课到新闻写作,再到虚构创作,一直是我的快乐之源。
再是学科的方法论。这门课让我开始正视心理学中“实验”、“量化”的重要性。
在此之前,我一直被心理学中各种各样的“理论”吸引,而完全忽视了这其实是一门科学,它注重方法,需要夯实的统计基础,更需要通过实验去验证每一个假说。
而我几乎选择性地无视了实证对于心理学的重要性。离开了实证的心理学,不仅并非是主流,甚至是被实证主义视为伪科学的分流。 
我对于“人”的兴趣一直都没有改变。但如果我对这门学科所需的学习方法和研究方法不感兴趣,那我该怎么样继续下去呢?
在大学期间,另一个我曾认真考虑过的专业是特殊教育。通过大一开学时的volunteer fair,我机缘巧合地了解到了学校的特殊学生赋能计划,并开始担任tutor。
这个赋能计划面向的学生同样就读于我们大学,但他们患有智能障碍,所以需要志愿者们为他们提供一些学习生活上的帮助和陪伴。
在一年半的志愿过程中我有很多触动,我也几度思考过自己是否该学一个特殊教育专业。   
刚开始是因为羞愧。我尚记得自己带的第一个学生,他不高,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和他交流的时候,他全程都会躲避我的视线,问他什么也只会含含糊糊地回答。
在和他的一对一辅导过程中,我经常感到如坐针毡,得不到回应令我感到非常尴尬,进度缓慢又让我焦急,而这些负面情绪会演化成一种愧疚,让我觉得自己并不称职。
为了缓解这种感受,我考虑过读特殊教育专业,去成为一位更好的老师。
后来则是因为被打动。有很多瞬间我还记得,比如说上文那位男孩,之后和他在路上偶遇,他一边避开着眼神一边冲上来拥抱了我。
还有后来带的一个女孩,她特别健谈,总是和我说她喜欢的动漫、电视剧,她自学的日语等等。她打字比较慢,有时候打得太累了,会半撒娇般让我帮她打。
她还和我谈起她喜欢的男孩,满溢着笑容。在和那位女孩的相处中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友谊的存在。因为这些触动,我也思考过去成为一位老师,和学生们像朋友一样一起成长。
回想起来,我将一些关于“善良”、“责任感”的愿景投射在了这门学科之上。
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学了一门特殊教育的基础课,了解了特殊学生的需求,特殊教育的基本原则和重要法案等。而在课外我也阅读了一些相关书籍和研究,尤其是关于中国特殊教育的建设。
更深入的学习让我对特殊教育有了一些更全面的了解,却也让我认识到,比起成为老师,我更想研究教育。
我最终没有选择这一专业的原因也是因为它非常注重field work,就是去走进课堂,积累教学经验。细讲起来原因有二:
第一是我觉得在本科阶段做非常职业导向、实操为主的训练还为时过早。我更感到自己的无知,希望能在这四年中读更多书,学习更多知识。
第二是我做各种志愿者的经历告诉了我一件事,善意对于专业/职业选择并没有那么重要。纵然会有许多被打动的瞬间让我想要“投身”什么事情,真正应该考量的却并不是这份热忱,而是能不能做好这件事本身。 
诚然,每一个职业都有自己的职业操守,而有些职业的操守是格外需要善意的,但这却不能代替专业性。或者不如说,善意不过是专业性的一部分。
如果我对教师本身没有太大的兴趣,而只是从片刻的感动之中汲取养料的话,我的热情又如何能够持久?我又如何能够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位好老师?


我目前的双专业是公共政策研究及哲学。
公共政策研究诞生于我对特殊教育的兴趣,以及希望能够进一步了解教育、健康、司法、环境等方方面面政策的心愿。
公共政策研究(Public Policy Studies)是我们学校一个综合性的专业,除了一堆先决课程外(基础统计、基础数学、基础美国政治等等)还要求修39个学时,算是比较多的,但优势是选课非常自由。
距今为止,我利用它的高自由度学到了政治研究、社会学、历史、经济、金融、医药等各个专业的课,探索了方方面面的世界。受到疫情爆发后各类事件的影响,我目前专注于刑事司法政策,下学期还打算上一节非裔美国人研究的课。
另一个专业是哲学,这也是我目前最喜欢的一门学科。
我和哲学的相遇可以说是歪打正着。和现在一些特别优秀的中学生不同,我在初中高中阶段完全没有接触过哲学这门学科,连《苏菲的世界》都没读过。
在大一上学期,我阴差阳错地选了一节19世纪哲学,先读了两篇康德的经典入门文章,就开始读以艰深著称的《精神现象学》。在读到怀疑人生的同时,却也为我推开了一扇大门。 
△《精神现象学》书籍封面
还记得在提交第一篇论文之前的一周,我可谓魂不守舍,被“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写什么”的灵魂三问不断敲打着。
提交论文的那一刻,我已经做好了挂科的准备,甚至在第二周约了辅导员讨论要不要withdraw这门哲学。可就在我和辅导员见面的当天,我拿到了教授的评价,她给了我一个A。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看到成绩之后,我开心地几乎有些颤抖。
在走去辅导员办公室的一路上,我都快要唱起歌来了,进去之后便突兀地直呼:“没问题了,一切都很顺利!不用讨论退课了!”把辅导员搞得措手不及。
倒不是成绩很重要,而是那个最初的A给了我一点信心,使我感到“自己不完全是个笨蛋”,所以才能够继续下去。
从开始接触哲学到现在的两年时间里,学习哲学绝大多数时候是个快乐的过程。我不怎么思考它的用途,它的前程,而只是纯粹地读书、写论文。
我似乎是个很能浪漫化文字的人,时常能从书里得到罗曼蒂克的体验。“时间”、“空间”、“意识”、“道德”、“美”等等,编织出得是一片巨大的叶子,而我就匍匐于其上,慢慢地窥探着交错的脉络。
哲学是一门非常庞大的学科,不得不说如今的我连“略懂皮毛”都算不上。不过学习它的过程确实有一种单纯的、自在的快乐。
在写这篇文章的过程中,我阅读了一些美国本科生转专业影响因素的研究,其中,有人分析了近年来本科毕业生进入职场后的就业率和初始薪资待遇,并由此划分出了"高风险"专业,包括种族/性别研究、哲学、英语等。
文章指出,与计算机科学、商科、工程等更为practical(实用)的专业相比,高风险专业的就业情况有显著差距。这些专业的学生更有可能选择进入研究生院攻读硕士或博士,以补偿就业上的部分劣势。
但我们又是否仅凭着就业、收入因素来确定自己的专业呢?

在我看来,选择专业的过程中,就是在不断自问:“什么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有人说是经济独立,有人说是通过创业证明自己,有人说是继续研究自己感兴趣的课题,有人说是坚持不断地创作,有人说是家庭...没有唯一的答案,也没有唯一的道路。或许在有些人的答案里,读什么专业也根本不重要。
对我而言,重要的是学习知识,而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我想要学习什么样的知识?”“我想要如何学习知识?”而目前,我最感兴趣的便是阅读哲学文本,在大量的读写中学习。
在选专业时,我有几点建议:

1、在考虑学科内容的基础上,也要了解这门学科通常的上课方式、考核要求等,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学习模式。

2、挖掘自己想学习某个专业的深层原因,检验它们是否真的站得住脚。
3、把自己生活中最喜欢做的事情列出来,寻找其中的共通之处。
4、在没有明确方向的时候,尝试逆向思维,想明白自己不喜欢、不想做什么。

最后,关于“兴趣”这一点,还有一些想说的。

在开始重视“兴趣”之前,我时常被一个问题困扰:“我在做的事到底有没有价值?”随而陷入自我怀疑和痛苦。然而,我的误区正在于我将事物本身作为实现价值的工具。如果我认为成为教师本身是有价值的,那这个问题就不用再问;可如果我只是将其作为“帮助他人”的工具,那我就需要面对两个艰难的反思:
  • 实现目标的潜在方式有很多种,我为什么要选择目前的这一种?
  • 我如何保证自己此时的学习能在未来实现这一目标?
我认为这道题只有两种解法。一是肯定事物本身的价值,找到那些让自己为之付出时间和精力而“无怨无悔”“心满意足”的东西。
二是肯定自己的选择,即哪怕未能实现目标、颗粒无收,亦能坦然接受。我强调“兴趣”,其实是选择了第一种解法。 
之前刘瑜教授发表了《普通人》演讲,她所说的“认识自我、接纳自我”与我的想法有一些殊途同归。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认识自我”就是第一种解法,而“接纳自我”是第二种。
在高度竞争和单一成功观的大环境之下,“认识自我、接纳自我”是必要的出路。而在个人层面,这同样是动力的源泉和抵御存在危机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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