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部纪录片,讲述一个湖南农民在深圳大芬村里孜孜不倦地临摹了几万张梵高的画作。那是大芬村的著名生意,农民工经过训练,可以成为世界名画摹品流水线上的画工,然后画室再把这些手工临摹的画作卖到欧美去。大芬村一张画500人民币,送到阿姆斯特丹的纪念品商店卖500欧元一张。

这个湖南哥们因为画了太多张梵高,荷兰商人邀请他去阿姆斯特丹一游。极度兴奋地跑去到那里,当他第一次看到梵高的亲笔画作时,却难过得只剩下沉默。难过是因为多年来他照着画册绘制,颜色和笔触和真迹相比完全不对。虽然他练到后来,可以在28分钟内临摹一张梵高自画像,但面对真迹的时候,他的经验,他的成就感崩塌了。

难过也因为他意识到虽然他和经历和梵高类似,都曾经挣扎在贫困线上,但是梵高始终在画自己想要画的东西,而他半生都在临摹梵高,手下却没有一笔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同样艰辛的人生,梵高的画作在多年后依然在美术馆的墙上盛放,甚至可以为一个遥远东方的农民工解决衣食,他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重复临摹一万次,作品挂在纪念品商店的墙上,和明信片一起售卖。

归国之后,他得到大彻悟,大解脱,开始试着用画笔去创作他自己想要画的一切,画他杂乱无章的画室,画他门口的小街,画他周围的邻居。至于说技法?梵高一早就已经教会了他,他也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罗克韦尔·肯特兔)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它告诉我,艺术的确是可以教的,而且可以远隔时空进行教学。不过教的并不是技法、构图、笔触这些东西,而是自由。那个湖南兄弟局限于他的出身,局限于他的学历,局限于他艰难的生活,局限在重复了几万次的临摹里,但是梵高在逝去许多年之后,依然可以把自己的心传无漏地教给一个东方人,让他找见自我,让他获得内心的自由。也许他永远不能成为一名伟大的艺术家,但是他从此拥有了一双艺术家的眼睛,和一颗艺术家的自由心灵。大芬村的生活依然艰难,可是他却不再继续受到生活的束缚。
艺术有禅师一样启迪人们智慧的能力,艺术品不单是一种艺术家的个人表达,其中也蕴藏了一部分艺术家的灵魂,而这些灵魂碎片能够让人们领悟出内心解脱之道。
由此我也联想到我的AI绘画。它们大概没什么可能会成为艺术品,我大概也没什么可能会成为艺术家。公平地来讲,它们只是一些文章的插图而已,而我也只是个吝啬鬼,不愿意掏钱买付费图库的版权,又想要让插画有点不一样,因此误打误撞进入AI绘画的领域。

毫无疑问,AI绘画在模仿大艺术家、成名画师、摄影师的作品,在模拟风格上AI很有一手,效率奇高。那么,我自己在其中做了什么?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我很长时间,现在我有了自己的答案。那就是虽然AI绘画是一种模拟,虽然我画出来的画只是插画,但它们都是我想要画的东西。但是我又不能亲手绘制,因为我没有这个技能,所以我只能假手AI,请AI按照某位大师的风格进行绘制。
那么,我就像是那位大芬村的梵高一样。他多年来临摹梵高的画作,估计都不知道任何其他名家的画法。当他尝试自己创作一点东西的时候,哪怕是画他的邻居,画他的小街小巷,一出手依然是梵高的画法,梵高的构图,梵高的颜色。但这件事现在对我已经不再构成困扰,因为梵高风格我现在理解为某种特别的画笔,重点在于我个人想要表达什么。
就像是现在,兔年即将到来,我就想要画兔子,许许多多的兔子,各种各样的兔子。当我能够画它们出来的时候,那我就是个自由人。我不生活在过去里,我不生活在概念里,我也不生活在身份和他人的目光里。我要画兔子,我要画兔子和苹果,我要画兔子和苹果在一张桌子上,那么我就得到了桌子上的兔子和苹果。
去阿姆斯特丹之前,那个湖南哥们是大芬村的梵高;从阿姆斯特丹回来,他就成为了他自己。事情就是这样。
(保罗·塞尚兔)
标题:《文森特·梵高兔》
创作者:和菜头的小肉手
所有图片AI算法提供:Stable Diffusion
关于Stable Diffuion的详情,请参考文章《介绍一下Stable Diffusion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微信号】Bitsea
个人转载内容至朋友圈和群聊天,无需特别申请版权许可。
请你相信我,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达芬奇兔》
和菜头的小肉手

Stable Diffusion
 南派三叔专区
π,这是我今天最喜欢的一张,《亨利·马蒂斯兔》,送给你。还有,昨天我有张照片很满意,怕你没看到,这里再送你一遍: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