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高宇栋
来源 | 盐财经

ID | nfc-yancaijing
半夜看完《小森林》，我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吃完后趴在窗口，看着街道上还在来往的车辆，晚上的风吹过来都是安静的。
▲《小森林 夏秋篇》海报
《小森林》分为夏秋篇和冬春篇，电影主要讲述了女主市子因为没办法在城市立足，从城市搬回了小森。
她从小在小森长大，如今又重新回到这里生活，和小森的农民们一样耕地、种菜、做饭、砍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剧情简单、节奏缓慢，上下两篇竟都在豆瓣取得了9.0的高分，很多人被它四季变换的自然风光、治愈人心的美食制作、朴实纯粹的劳作生活所打动。
起初我以为它就是一部美食电影，或者像一些人理解的——一部农耕知识片。但看完之后，我觉得自己当初小看了它。
电影对乡下生活的认真刻画，对母女关系、个人选择的留白，以及对生活理念的自信表达，才是这部电影在“小清新”风格之外的，真正打动人的地方。
▲小森林两篇目前豆瓣评分9.0
当我每天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时，
市子平凡的一日三餐，让我渐渐放下了对意义的执着追求。
那些真正值得被在意的东西，也许早就在我生命中出现了无数次。
每一道美食、每一声蝉鸣、每一次晚霞，它们构成了我的想要的生活。
当然，生活的选择不是唯一的。我们没必要看完《小森林》，就搬去小森。
但《小森林》又确实像一面镜子，它让每一位观众都可以映照自己是怎么活着的，然后思考：
这和自己最初的想法是不是越来越远了，你所追求和重视的那些东西真的让你过得更好了吗；
还是说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着，已经忘记了当时幻想和憧憬过上的日子。
这面“镜子”，值得我们每个人的驻足照一照。
散文诗下的田园生活
相比很多剧情紧凑、逻辑严密的叙事电影来说，《小森林》更像是一篇散文。
从主角个人的独白到镜头语言的组织，它在叙述形式上体现出了“散”；
但在内容上，每一处却都能让人感觉到内心被治愈，这种与众不同的表达方式使《小森林》具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独特魅力。
《小森林》以市子在各个季节所做的美食为主线，中间穿插了她大量的内心独白，记录着她一个人在小森的四季，和时有起伏的心路历程。
一份诗意的田园生活札记由市子用平静又舒缓的语气娓娓道来，温暖又有力量。
▲电影以主角市子的视角展开
夏天，小森的湿度非常高，天气也很热，市子是这样形容这种感受的：
湿润的空气，像湿衣服一样粘人。
湿度将近100%，空气的这种抵抗人体感让你觉得如果装上鳍，就能在空气里游泳。
市子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和细腻的感受力，在她有趣的描述下，配上她在空气中游泳的画面，观众仿佛和她一起置身于小森的夏天。
在最简单、最朴素的生活中，市子各种古怪的想法就像一个个冒出水面的气泡，给她枯燥单调的农耕生活带来了许多乐趣。
▲“哎哟，腰和背累疼了”
吃通草果时，市子和朋友席坐在门口，把通草果的籽用力吐到门口的荒地，希望它能够在房子周围长出来。
▲市子和朋友吃通草果
烦闷的夏夜，市子捧着书，听着外面各种虫子的声音，一个个准确说出它们的名称，就在她关灯准备睡下时，窗外的萤火虫还在闪着光。
逐渐变冷的秋天，几个邻居大婶围坐在市子的家的火炉边，市子一边听她们聊着自己的丈夫一边烤着番薯干。
▲市子和朋友
除了独白和情节，《小森林》的镜头和画面也从浮光掠影的四季里，定格住了一份独属于田园生活的浪漫：
云雾缭绕的山林映衬绿色稻田、湛蓝的天空铺满洁白云朵、秋天的风吹过金黄色麦地。
电影拍摄了小森大量的自然风光，每一帧画面都像是画册上才能见到的图景。
▲小森的四季景色
电影在声音上的处理也非常细致，捆麦子的沙沙声，煮果酱的咕嘟咕嘟，鸭子跳入水田的噗通声。
那些很难被注意到的声音都在影片中被无限放大，观众也随之沉浸在市子梦幻般的生活中，一起跟随市子在一日三餐和饮食起居中获得治愈。
▲《小森林 夏秋篇》预告片
相比于很多院线大片通过各种刺激来调动你的感官，《小森林》安静得出奇。
即使忽略内容和情节，电影声画的极致配合也能给人带来一种抚平内心焦躁的力量；
无论是闭上眼睛去感受，还是只盯着影片的画面，观众总能很快地进入《小森林》所描绘的那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因时而动，应时而作，在稻田与麦地里播种、收获，过着散文诗下的田园生活。
埋怨，但依然想念
看了无数遍，但是直到我读懂市子和母亲关系的那一天，我才真正懂得了《小森林》。
田园生活是美好的，但小森不是“乌托邦”，电影《小森林》也绝不只是表面上的小清新。
▲小森不是“乌托邦”，电影《小森林》也绝不只是表面上的小清新
市子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些她不愿面对的东西，唯美画面的背后是一个如你如我一样挣扎着的人生。
市子的生活和记忆里从来没有父亲的存在，她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
五年前的某一天，市子放学回家时突然发现母亲不见了。
母亲毫无预兆地离家出走，和市子再也没有了任何联系，这件事成为了市子心里的一个结。
▲母亲的离去，成为市子的心结
市子不言不语，但她埋怨母亲的不辞而别。
在市子的许多回忆里，母亲变成了一个经常说谎、偷懒的人。
比如，
母亲总是自制酱油、巧克力榛果酱，市子长大后才发现这些超市里都有卖。
种胡萝卜的时候，母亲为了偷懒不去拔除杂草，于是说自己这是用的“杂草种植法”。
市子小时候想过圣诞节，母亲就说，我们家又不信基督教。
▲市子觉得母亲喜欢胡说八道、任性妄为
在市子的眼里，母亲就是这样爱胡说八道又很会死抠道理。
市子下定决心不能单纯相信言语，不管什么都必须自己做一遍，自己的亲身体验才是最值得相信的。
站在观众的角度来看，市子的母亲其实是个有点幽默随性的人。
或许只是市子不能原谅她就这样一走了之，于是总是把母亲往坏了想，为她突然离开所造成的伤痛找一个开脱的理由。
▲市子的母亲
可是另一方面，她还是会想念母亲。
在小森，成年的市子，依靠做出回忆里母亲爱做的食物，来填补情感的空缺。
▲市子复刻母亲做过的食物
当很多事情她开始自己动手做时，她才体会到了母亲当初的用心。
比如，
在做圣诞Cake时，市子研究了很久才明白了母亲是怎么把蛋糕左右分层的；
在做土豆面包时，市子怎么也做不出母亲做的那种松软的程度。
▲左右分层的圣诞蛋糕
▲土豆面包
母亲把对她的爱全部藏在了十几年的岁月中，她长大了一一翻开才感受到。
母亲离开的原因已经不再重要，市子找到了她爱自己的证据。
子女和父母间的关系好像也是这样，
当我们希望摆脱父母一些难以忍受的缺点时，又发现早在不经意间，我们已经变得越来越像自己的父母。
这份情感上的羁绊非常奇妙，它是我们和父母在长达几十年的岁月里相互陪伴的印证。
▲市子和母亲
即使你知道继承了父母那些缺点并不好，但最后还是会变成那样。
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你终于坦然接受，然后说，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很爱彼此。
电影里，秋天，母亲寄来了信。
信里，母亲只向市子含糊地提到自己的现状，还讲到了一些大道理，市子一开始并没有看懂。
随着春天来临，周而复始的播种、培育和收获又将重新开始，市子终于理解了母亲这段话的含义：
也许，人本身就是“螺旋”，在同一个地方兜兜转转，每次却又不同，或上或下或横着延展出去。我画的圆每次在不断变大，所以螺旋每次也在不断变大。
想到这里，市子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努力一把。
▲母亲给市子写了信
之前市子不敢面对很多东西，她无法在城市立足，回到小森只是为了逃避；
她没办法正视自己对母亲的情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母亲的离开。
但这些，都在小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里有了答案。
虽然每一次摔倒看起来总是在同一个地方，但其实生活是螺旋的，兜兜转转地早已走出很远。她最终达成了与自己的和解，勇敢了一次。
别误会了《小森林》
看完这部电影，应该会有很多人想搬去小森。
当大城市绚丽繁华越来越让人迷失自我时，自然淳朴的农村成为了更多人的精神家园。
我想起我有一个朋友向我描述过她在乡下的暑假——
躺在爷爷的摇椅上，吹着老式电风扇，听着嗡嗡的声响，吃着清甜的西瓜，门外远处的麦田被风吹过，她就这样睡过一个漫长的下午。
▲在炎热的夏日吃一个冰镇的西红柿
她在城市生活，却为农村长大的童年庆幸。他们的人生初期有一段与土地为伴的时光，让她在长大之后，面对拥挤又孤独的城市，还能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但城市长大的我们，该不该搬去小森呢？
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没有巨大生存压力，时时刻刻拥抱自然，在田地间踩着土地劳作，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但只要回到现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便是我们城市人与农村生活实打实的壁垒。
▲在劳作的市子
话又说回来，只要陷入“该不该搬去农村”这样的思考，对《小森林》的理解便变得俗不可耐。
市子搬去小森，不只为了向观众提供一次乡村生活的展览，而是她面对自己生活困境的一种解决方式。
从城市搬去小森，又回到城市结婚，最后又回到农村。
电影中几次反复，但市子确实是在自己的选择又放弃，放弃又选择中，看清楚了自己人生的路。
这才是对于我们观众有效的内容。
▲在市子的选择又放弃，放弃又选择的反复中，她清楚了自己人生的路
如果我们真的搬去小森，并不意味着就能彻底摆脱烦恼。
就像市子一样，她为了逃避搬回了小森，那些情感的创伤却没有留在城市，反而跟着她一起到了乡下，在她脑海中经常冒出来，像烦人的蚊虫叮咬她的内心。
在有一次和朋友的争吵中，朋友质问她：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直好像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其实只会说些漂亮话，你有好好同人相处吗？
▲朋友质问市子
朋友的话狠狠地戳中了市子。
她逃避那些情感和关系，害怕再一次受伤，可是她不愿面对的这些事情，还是会找到机会出现在她生活里；
短时间她能通过忙碌的农事和美味的食物填满生活，时间久了，内心其实很清楚这都只是在自己欺骗自己。
逃避可耻，也许一时有用，但总会没用。
搬去小森不是什么一劳永逸的事，没想通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生活是怎么都不会过好的。
▲市子也明白自己搬到小森是为了逃避
《小森林》不是田园生活宣传片，它是一面镜子，映照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我们需要时不时停下来照一照这面镜子——
看看我们自己在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反省一下我们是不是离自己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想通之后，市子决定重新回城市闯荡了，看完电影的我们也回到现实生活继续自己的挣扎。
《小森林》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它平淡安静、无声无息地在我们眼前放映了一遍，甚至等回过头来看时大多数情节都会被忘记。
但当我们在行走时看到街道两旁随四季生长的树时；
当我们注意到晚霞能把天空染成粉红色时；
当我们偶尔什么也不想就这样放空自己时；
小森里的风就这样吹到了我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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