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与影视评论》杂志在2022年的最后一天发布公告,南京大学编辑部集体退出,理由是:
“现代化”的原则和“说真话”的底线可能无法坚守。
这本杂志创办于2014年7月,南京大学戏剧影视艺术系负责全部编辑工作,以“现代化”和“说真话”作为其办刊宗旨。
所谓“现代化”,就是用人类走出中世纪,进入现代世纪以后的戏剧观念评价和分析当代中外戏剧(影视)创作。
所谓“说真话”,就是只说自己真正相信的话,不为权利或金钱说自己其实并不真信的话。
现代化与说真话都是我们所需要的。

现代化不只是物质方面,高楼大厦、高铁飞机,这些东西我们也有。现代化也指思想和文化方面,指的是我们能否与现代文明接轨,能否真正进入现代化文明。法治原则真正确立了吗?对每一个人的尊重真正实现了吗?该有的程序正义有了吗?
而说真话,恐怕每个人都能有所体会。人们不敢说或不能说,个个三缄其口,谎话大行其道,误国误民,令人悲哀。不能说真话,就不可能实现现代化。
我特地去翻了翻这本期刊,在知网,最新一期只出到了2022年的4月,当时正值上海疫情高峰期。我想这本杂志停刊或许就与去年3月和4月的内容有关。
从卷首语就可以感受到编辑们心系祖国人民疾苦的拳拳之心。
在3月收录了作家李静的一篇文章《麦子落在盐碱地,又能如何——<戎夷之衣>创作谈》。
“戎夷之衣”的典故出自《墨子》一书,在寒冷的冬天,贤人戎夷和不肖徒弟夜宿于外,两人衣服都很单薄,结果要么两人一起死,要么是其中一人捐献自己的衣服。
戎夷觉得自己对天下用处更大,就让不成器的徒弟脱衣服,而徒弟说您是道德高尚的人,怎么能穿一个不成器的人的衣服呢?
于是戎夷感叹一声,把衣服解下给了徒弟,保全了他,自己死掉了。
由此故事,李静探讨了普遍存在的道德困境,死去的往往是“为众人抱薪者”,而留下的往往是无耻之人。
如此的道德逆淘汰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但是,我们可以因此什么都不去做吗?要放弃道德吗?当然不是。
“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一个道德的人如果致力于自我保存,那么必然会走向虚伪,他只有去保护那些弱道德、非道德的人才能够实现自己,影响他人。
一粒麦子落在盐碱地,照样可以实现这份转化,结出种子来。
就像戎夷的徒弟,他接受了衣服后,会不会有变化?会如何对待他人?这就是戎夷所能带来的改变。

接着李静又举出了江歌案与刘慈欣的故事。
讲道德的江歌被害,而自私自利的刘鑫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刘慈欣的故事,类似于“电车难题”,如果你身上拥有人类文明的一切,但是必须吃人才能活下去,你是否愿意吃人?刘慈欣选择“吃”。
他身旁的江晓原回应道:“如果我们吃了她,就丢失了人性,一个丢失了人性的人类,就已经自绝于莎士比亚、爱因斯坦、歌德……还有什么拯救的必要?
刘慈欣曾在小说中写道:“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所有。”
或许他自己不觉得吃人是丧失人性,而是在一种更广泛的意义上实现人性,保全人性。
但是一旦人类开始这样去想,什么恶都将是可能的。
就像李静说的:“留心观察周遭的现实,时常感到一种令人惊异的单面性。我们所目睹的恶,往往是毫不犹豫、首尾一贯、简捷高效的。绝无良心的纠结。所有决定,皆明确无误地出发于自利自保自我膜拜之心。”
我相信人都有良知存在,在做坏事的时候,在第一次做的时候自己会有疑惑和挣扎。这份疑惑和挣扎一旦被自己以虚伪的理由说服,将再也无法阻挡。
“我是在做好事。”
“我这样做是为了更多的人。”
“我这样做是不得已的。”
“我这样做最终是有利的。”
这与阿伦特的“平庸之恶”有些许区别,“平庸之恶”是不思考的恶,这种恶是自我说服,自我感动,披着虚伪的道德外衣去践行丑恶之事,还自以为是高尚的行为。
在西方功利主义学派中,也主张保全最大多数人的利益,但是他们也有一个前提,就是要“无害一人”地保全最大利益。
作为个体来讲,道德始终是律己的,我们面对社会的不公正,面对丑恶,是否还要坚持道德的呢?
加缪说:“如果命运是不公正的,那么人们则只有一种战胜命运的办法,那就是人们自己要公正。”
一粒麦子落到地上,始终是会开花、结果的。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