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午两点半,做完本年度最后一次核酸。今年本来不想写年终总结,因为觉得这一年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就与进步,但回家的路上,阳光灿烂,空气清冷,脑袋里不断闪现出过往365天的一幕幕,觉得还是略为记录,权当备忘了。
这一年,做了无数次核酸。72小时的、48小时的、24小时的;白天的、黑夜的;烈日炎炎下的、狂风暴雨下的、寒风刺骨中的……最开始还记录了次数,后来实在难以忍受重复的劳动,就终止了记录,只在朋友圈里留下了“从4月25日到5月24日,共做核酸24次”的只言片语。
如果硬要找些许安慰,或者说侥幸,那就是过去一年,以及疫情三年来,没有遭遇过管控、封控,没有被强制隔离;弹窗一次,一小时后解除;流调电话两次,均与确诊无交集。由于工作性质,从没有居家办公过。今年4、5月北京疫情期间,半城的公交地铁停运,封站在家门口和单位的前一站戛然而止。也许这就是所谓“天选打工人”吧。
安慰也好,侥幸也罢,其实是付出了代价的,没有差旅,没有旅游,没有生活,没有娱乐,严格遵守两点一线的法则。我觉得自己就像个上班的机器人,每天坐空荡荡的地铁上班,晚上再坐空荡荡的地铁回家,业余时间大部分都待在家中,饭店不敢去、商场不敢去、公园极少去,实在憋不住了就开车去无人的河边散步。
2022最后一个月,像大多数人一样,还是未能躲过阳的命运。12月15日深夜发作,延宕了六七天,至今依然偶有胸闷气短、疲倦乏力。好在暂时未发展成重症,依然能正常工作、生活。
黑夜里的核酸队伍
二、
今年,很多人离开了这个世界。江同志、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和球王贝利都被隆重纪念,他们都是划时代的人物。同样是在这一年,我的大姨、小学老师和一位住得很近的邻居大嫂也离开了人世,可是除了家人,谁又会记得他们呢?
我小时候总喜欢去大姨家玩,她家住在一个小山脚下,门前是一条小河,房前屋后全是果园,梨树、桑树、桃树、苹果树,到什么季节吃什么水果,房前有块大青石,青石旁开满波斯菊,夏天晚上我和表姐就躺在大石上数星星,数着数着就睡着了。大姨有点凶,我小时候从没被爸妈揍过,唯一一次有印象的就是在姥姥家被大姨狠狠地在屁股上打了两下。老太太晚年过得不好,帕金森、糖尿病等疾病缠身,动辄吐血,身心痛苦,就这样过了好几年,今年终于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的小学老师,是村里最爱干净的男人,衣服总是洗得一尘不染,衬衫浆得笔挺,裤子总是熨得没有一丝褶皱,裤线笔直。班里冬天烧炉子的木柴,总是截地长短一致,整整齐齐地剁成正方形,我那时负责烧炉子,总是按照他的要求每天把炉灰掏得干干净净。农村的小学没有什么任课教师,语文、数学、思想品德等所有课程都由老师一肩挑,除此之外,老师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农村常见的乐器——唢呐、笛子、箫、二胡等演奏得极好。老师对我很好,前几年我驻外期间,有年我回家休假,还专程去看望他,他那时已退休多年,头发花白,但依然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们多年不见,再见依然如故。
两位老人都在大疫之年去世,却不是因为疫情。我的邻居大嫂在台风梅花登陆辽宁期间去世,这是有气象记录以来第一个在我国登陆四次的台风,也许这会是多年后我记住这位邻居去世的唯一细节。
三、
8月,我回了趟家,这是一年半以来第一次离开北京。我沿着儿时的路一直走,沿着儿时的河一直走。有的人家我能叫上来名字,有的叫不上来,有的人去屋空,院中长满杂草,有的故人依旧,家中打理地井井有条。盛夏时节,草木繁盛,目之所及,到处郁郁葱葱。我走着走着,童年的记忆不断向我袭来,一时百感交集。傍晚的乡间小路,安安静静,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伤感,甚至想到了死亡。出走半世,最终的结局终不过一方坟茔。想起了《百年孤独》的结尾,一切随风而去,几代人的记忆化为乌有。我的家乡,在多年之后,也会步上同样的命运,人退去,绿色的植物占据了这山间的角角落落,几代人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终究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每念及此,我就不可避免地陷入犬儒主义,生出万事皆无意义的荒芜感。这几年,越发感到在时代大潮中的无力,觉得自己就像浮萍一样,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所有的新年献词,都会盘点过去温暖的瞬间,鼓励人们怀抱希望,我觉得这多少有些矫情。这一年的经历让人明白了很多事情,正如看到的一句话:如果你不了解中国的历史,就看看中国的现在,如果你不明白中国的现在,就看看中国的历史。新的一年,我没有什么期待,但不管怎样,这让人窒息的2022总算是过完了,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令人感到高兴。
附:前两年的年终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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